「如今晉陽城破,并州軍民慘遭屠戮,死傷無算,整個并州已危如疊卵,請大司農速發大軍救援并州,解數十萬并州軍民於倒懸!」溫嶠苦苦哀求。一窩蟻 www.yiwoyi.com
李睿苦笑:「發兵救援?怎麼救援啊?過了襄城地界就是胡人的地盤了,你讓我怎麼救援?」
溫嶠一臉絕望:「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李睿說:「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安頓好溫嶠後,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盯着那地圖發呆。
支援劉琨是必須的,這位仁兄氣節、品德都無可挑剔,當得起「萬古流芳」這四個字,但他在軍事方面的才能當真是讓人一言難盡,如果不能給他一點支援,只怕他早晚得把晉陽弄丟。
像晉陽這樣的雄城,一旦丟了,想拿回來就干難萬難了。
只是,該怎樣才能支援他呢?
出了襄城的地界就是胡人的地盤了,洛陽在匈奴人手中,許昌在羯胡手中,晉軍任何針對北面的大規模軍事行動,都會招來胡人的猛烈反擊。當然,晉軍也可以利用伏牛山作掩護,派一支戰鬥力強勁的部隊翻山越嶺抵達滎陽,在當地乞活軍和塢堡武裝的幫助下快速渡過黃河,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扎入太行山山區————從黃河邊到太行陘的直線距離也不過七八十里,以騎兵的行軍速度,只怕胡人還沒反應過來,晉軍騎兵就已經扎進了山區。
只是,然後呢?
然後這支騎兵部隊就得一路翻山越嶺前往太原了。一支騎兵部隊為了快速行進,是沒有辦法攜帶大量糧秣的,這一路上人吃馬嚼怎麼解決?馬餓了還能啃草皮將就一頓,人呢?人也去啃草皮?
貌似人的胃還沒有辦法消化這麼柔韌的植物纖維吧?
邊走邊籌集糧食?
別逗了,山西遍地都是胡人,那些胡人還想搶糧哪,你一支晉軍跑去向他們籌糧?知道死字有幾種寫法嗎?
這條路看起來挺近的,但是真走了,那就跟找死沒啥區別,都不用胡人大軍圍剿,光是餓都能把這支人馬餓死清光!
找石勒借路?
理論上行得通,畢竟石勒跟匈奴漢國分岐已經越來越大了,而劉琨是懟匈奴漢國的專業戶,能給匈奴漢國添點亂,石勒估計會很樂意。可問題是石勒的野心實在太大了,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割據河北一隅,而是整個天下,一支晉軍進入晉陽固然可以給匈奴人製造不小的麻煩,但換個角度,將來他向并州進攻的時候,這支晉軍很可能也會成為他的大麻煩,一個志在併吞天下,開創一個羯族王朝的野心家,不大可能做這麼短視的事情。就算他會答應,他身邊那個頂級謀士張賓也不會答應,那傢伙的眼光可比石勒還要長遠,想騙過他,幾乎就不可能。
石勒借道的概率還是有的,但很低,非常低。
那,還有什麼路線可以往干里之外的晉陽投送兵力的嗎?
他看着地圖,越看越頭大,想破腦殼也想不出個主意來,最後無奈,只能把賈攸、羊崇、祖逖等人請來,商討對策。
賈攸、羊崇等人好辦,一直都呆在宛城,而祖逖本來是在襄城那邊的,但是這段時間不是把整個義陽郡給拿回來了嘛,事情幹頭萬緒多得要死,他繼續留在襄城那邊就不大合適了,兩頭跑更不合適,一般都呆在義陽,遇到自己沒法作主的事情就返回宛城找群臣商量。
這段時間他忙的是轄區劃分。
從秦漢開始,義陽郡的轄區跟南陽郡都是交叉在一起的,南陽盆地的棘陽、新野、穰城,湖北的隨州、棗陽、廣水,再加上今天的桐柏、信陽、羅山等地,構成了義陽郡的版圖。不得不說,從今天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劃分真的是挺不科學的,三個郡的地盤交叉在一起,干架的風險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李睿決定廢除舊制,把穰城、新野、棘陽三縣劃歸南陽郡,將隨州、棗陽三地劃歸南郡,廣水劃歸江夏郡。從義陽郡那裏拿走了這麼多地盤,總得給補償的,他計劃將安昌(今天的確山)、慎陽(今天的正陽縣)、弋陽(今天的潢川)、軑縣、鄳縣、鍾武、平輿、新蔡、商城、固始、息縣共計十一縣劃入義陽郡的版圖,這些地區大多以平原為主,水源充沛,土地肥沃,祖逖很滿意,義陽的父老鄉親也很滿意,將要被安置到義陽郡的流民更加滿意。
只有羯胡不滿意,因為像安昌、慎陽、平輿這些地方屬於汝南郡的地盤,不在讓出之列的,李睿將這幾個縣也劃入義陽郡的版圖,當他們是死人嗎?
李睿只能派人去談判,而談判的內容也很簡單:
你們就說讓不讓吧!駐守汝南的郭敖咬咬牙,還是上報石勒,得到答覆後下令羯胡軍隊退出了安昌、慎陽、平輿三縣。沒辦法,現在羯胡主力大軍與段部鮮卑交戰頻頻失利,壓力巨大,要是這個時候再被晉軍在背後狠狠捅上一刀,那日子是真沒法過了。這三個縣已經讓他們禍害得差不多了,幾乎就是無人區,讓給晉軍換取晉軍消停一點,不趁火打劫,還是划得來的。
隨着晉軍進駐安昌、慎陽、平輿,義陽郡新的版圖宣告劃定,接下來就該着手解決義陽郡境內那大大小小的塢堡了。
只是這事還沒開始搞,李睿就把祖逖請了過來。
溫嶠一見到祖逖,眼淚都出來了,哽咽着叫:「伯伯父,伯父!」
這位大帥哥休息了幾天,氣色有所好轉,不像剛逃到宛城時那麼狼狽了,祖逖一眼就認出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孩子,辛苦了!」
溫嶠跪下,帶着哭腔叫:「伯父,你救救晉陽吧,晉陽大難臨頭了!」
晉陽發生的事情祖逖早已知道,他扶起溫嶠,說:「放心吧,朝廷不會放棄晉陽的。」
李睿說:「溫長史,你來介紹一下晉陽的情況吧。」
溫嶠擦乾眼淚,開始講述過去幾年晉陽軍民抵抗胡人的經歷。
劉琨是在七年前出任并州刺史,帶着一撥人馬一路打一路前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近晉陽的。當時的晉陽————乃至整個并州,都已是人間地獄,無數城鎮化為焦土,廢墟之間屍骨如麻,餓得像一張薄皮包着一具骸骨的流民在荒野中踉蹌而行,土匪流寇多如牛毛,晉陽城中僅剩的一點居民也沒個人樣了。劉琨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整頓防務,安撫流民,加強生產,那時候晉陽的老百姓到田裏干農活都要把刀劍盾牌放在田邊,隨時準備迎擊胡人、流寇的,處境之艱難,可見一斑。
當時劉琨也不是沒有向司馬越要過援助,他要求司馬越撥付粟三百萬斛、絹一百萬匹、軍械若干,以解并州之困,司馬越看完他的文書後整個人都傻了。他娘的,我要是有這麼多東西還用得着你去當這個刺史?我自己去當這個刺史多爽!當時的朝廷剛剛經歷了八王之亂,國庫乾淨得跟超模的大長腿一樣,毛都沒一根,自然不可能拿出數百萬斛粟和百萬匹絹支援并州,劉琨只能自己想辦法。
而就是在這麼艱難的情況下,劉琨硬是擋住了匈奴漢國對晉陽的進攻,匈奴漢國數次圍攻晉陽都讓他打了回去,晉陽始終像一顆釘子,牢牢地釘在遍地胡人的并州,巋然不動!
得知這一切,羊崇不禁動容,說:「我只知劉并州堅守晉陽很是艱難,不想竟艱難至此!」
賈攸說:「若無劉并州這數年堅守,牽制住大量胡人兵力,只怕現在我等想偏安南陽一隅也不可得!」
眾人無不扼腕嘆息,感動不已。
有人冷然說:「諸位,現在可不是長吁短嘆的時候!劉并州他也是人,不是鐵打的,長達七年無望的堅守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了!朝廷若再不能給予一點支援,只怕晉陽就真的要保不住了!」
說話的是少府卿韋泓。這位是京兆韋氏出身,博學多才,能文能武,相當了不得。京兆韋氏不像七宗五姓那麼出名,但也非等閒之輩,南梁韋睿知道吧?在鍾離之戰中送了北魏一場自開國以來未曾有過的慘敗,扭轉了北強南弱的格局的超級牛人,就是京兆韋氏出身的。韋泓沒有那個還要過上一百多年才出生的後代那麼厲害,不過也不尋常,在西晉未年他移居洛陽,在朋友舉薦下進入仕途,官至少府卿,主管財務,幹得還蠻出色的。南陽小朝廷成立後,他繼續干他的老本行,幫着李睿打理財務,享受着數錢數到手軟的樂趣。
但並不代表他沒有一顆征戰沙場的心。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眼下領兵打仗才是晉升的捷徑,一大票原本出身貧寒的將領就是靠着戰場廝殺一步步晉升上來,這可比靠着治理地方積累政績慢慢往上爬快捷多了。他一直想上戰場一展身手,可就是沒有這樣的機會,北宮靜、司馬范、李睿這三位柱國大將軍的光環實在太過耀眼,麾下能征善戰的將領也太多了,他們這些大半輩子沒有帶過兵的傢伙真沒有多少發揮的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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