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47)
清寧都有點佩服自家姨媽, 她是大到家用電器,小到挖耳朵勺捆雜物的繩,都要操心的這種。愛字閣 www.aizige.com
她就說:「叫我姐慢慢準備唄。」
「她準備?」英子不放心, 「她是能湊活就湊活的, 你不替她想着, 她永遠都丟三落四。」
也還好吧。
在京城這幾年,反倒是她照看家裏的時候多謝。
她還總覺得她姐十分靠的住, 家裏有她啥都不用操心的。
結果自家姨媽管這叫『丟三落四』, 那自己以後過日子, 那得叫啥?
回去問她媽,她媽說, 閨女永遠也理解不了當媽的此時的心情。
清平拿着小本本,準備認真的採訪一下她媽:「您現在什麼心情啊?」
「啥心情啊?」鬧心死了!她輕哼一聲,「可算是要把你打出門的心情!」
清平筆都準備好了,然後兜頭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句,她本子一合,這還有辦法說話嗎?
徐強是看丈母娘的心情不明媚, 比較乖覺,回來就做家務, 買菜買水果,反正是瞧着家裏家外都能忙活。然後英子對徐強的態度又不一樣,不叫徐強幹這個, 不叫徐強幹那個, 做飯還總有徐強愛吃的菜。
清平就覺得, 誰到底才是親的。
沒人的時候,她媽拍她:「我不對人家好點,人家能對你好?」
他對我好不好,跟您對他好不好真沒啥關係?
誰說沒關係的?
這話最是幼稚!
英子就在家跟倆閨女說她的道理,還專門把清寧叫下來,叫她也聽聽。
她就舉例子,說誰誰誰家對女婿不好,然後那後來如何如何了。又說誰誰誰家對女婿好,那女婿後來又是如何如何做的,「我知道,你們現在這年輕人嘛,都想的跟電視上演的一樣。他一定得愛你愛的死去活來的,離了你就活不成了孩子啊!得記住了!誰離了誰都能活。你要是非要求人家離了你活不成,那這日子你們就沒法過。過日子不是那樣的。同樣的,我更怕你們離了人家活不成,那是自己找罪受。」
英子就嘆氣,「這就是人人樂意養兒子不願意養閨女的原因,你得把閨女嫁到別人家去。是好是歹,你壓根就看不見。年輕人談戀愛,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可這股勁過了,你還得你,他還是他。你看好些人家,為啥說不願意把閨女嫁給不知根知底的人家?怕不了解情況是不方便,另一頭呢,也確實是熟人家裏有個別的都沒有的好處,那就是情分。兩口子真有點磕磕絆絆了,誰想開口說分開,都輕易的張不開這個嘴。哪裏有過不下去的日子,日子可不都是熬出來的。」
清平和清寧對視一眼,兩人對這種理論吧,不是很認同。
清平就說:「您老拿那時候跟我們比。真沒啥可比性。不說年代了,就說地域的局限,留在城裏的姑娘,絕大多數人,都是有經濟能力的。誰也不是依附誰而生的。他賺錢,我也賺錢。出門交際,男女是平等的。不像是你跟我爸這樣的,你管着家裏,家外的事情全都是我爸的,弄的現在你能去稅務局繳稅嗎?你能去衛生局辦衛生許可證嗎?看!你不能!你總覺得那裏是男人去的地方,男人在那裏才說的上話。那照您這麼說,我姨這官可怎麼當?」
英子氣的拍她閨女:「我說的是這個嗎?我說的是,這過日子,不能只指着情情愛愛」
但沒有這些情愛又過啥勁嘛。
這回清平沒反駁她,大致上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只點頭說:「懂懂懂!」
英子這才扯回正題,「你們就說韓彩兒,你們彩兒姨」
是說住在巷子裏面,跟在供銷社工作的丈夫邱成離婚的女人。
兩人都知道這人,清平還打的交道比較多。
因此英子一說:「前段時間那,邱成他爸死了」
清平馬上反應過來是說誰的,就驚呼一聲:「那老爺子身體瞧着可好了」
英子點頭,「病的急,送到醫院,就叫拉回來了,拉回來誰也叫不醒,連眼睛都不睜開。邱家多大的一家子,孝子賢孫成百的,屋子裏到院子裏都跪不下。誰叫這老爺子都不睜眼。這些年,老爺子不是常照看你彩兒姨家的倆孩子嘛」
當年生了倆兒子,大的判給邱成了,孩子離不了媽,還是多跟着媽生活的,小的更是只認媽。後來當爺爺的一個人過,就為了照看倆親孫子的。
「老爺子到了那份上了,村裏的人都勸彩兒,說去看看老人吧,最後一眼了。然後韓彩兒去了,這些年再嫁這老王也不是個東西,韓彩兒要說過的順心,那真是也沒有。老爺子幫着她照看倆兒子,心裏感念。到哪叫了一聲爸,哭的就不行。老爺子是誰叫都不睜眼,就彩兒叫了一聲,掙扎的把眼睛睜開了,哭的啊,嘴裏啊啊的着急說話彩兒又是扶起來叫老爺子吐痰,又是伺候的,老爺子臨了了咋說的,說邱家都欠彩兒的,說他們當爹媽的當年做的不對,才導致兩口子離婚了。又說放心不下倆孫子,說哭了一院子的人。最後留下話了,不叫邱成後娶的那個披麻戴孝,以後不許她上祖墳其實這些年,後娶的那個回來都是到邱成的兄弟家去,老宅是不許她踏入了。到死了,老人都只認彩兒是兒媳婦」
這姐倆是理解不了這種被承認然後一輩子就圓滿的邏輯的。
不叫人家進門怎麼了?不叫披麻戴孝又怎麼了?
人家兩人在外面過日子,日子過的好不就完了。不叫我回來我不回來,對不對?
好吧!大概齊她想說的意思姐倆明白了,就是嫁人了,要做好媳婦的本分。對人家家裏好,真心遲早都不會被虧待的。真等男人靠不住的那天,他的家人都不會看着他胡來。
用道德宗族等等的力量約束他。
清平又想反駁,清寧跟按住了,低聲道:「再反駁又得吵起來。」
這好像就是親娘倆才對這樣。
不見了想的不行。見了好不了兩天就得嗆嗆。
英子呢,嫁女兒了,恨不能把沒交給孩子的,她這半輩子總結出來的人生經驗和教訓,全都一股腦的灌輸給女兒。
可清平呢,婚前有沒有恐懼症?肯定有點。偏偏那邊的人生經驗里告訴她,她所憧憬的那些都是短暫的。越是越恐懼,越緊張了。
清寧私下就跟清平說:「那也不一定的。真的!你看我爸我媽,這都過了半輩子了,兩人單獨在一塊的時候那個膩歪。」
然後說爹媽的二三事,什麼在公園,一個坐在草坪上,一個枕在另一個的腿上。什麼在家裏當爸的背着當媽的上下樓梯玩。更不要提兩人關着燈在家裏跳貼面舞了。
「你看!」清寧舉完例子就說:「日子咋過,經驗也不完全都對。」
好吧!清平接受這種說法,也挺她媽嘮叨儘量不反駁。
可什麼都能忍着,就只她在房子裝修好打掃出來之後給的評價,她不能不反駁。
為啥呢?
英子說:「這房子裝修的好是好,但就是吧你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啊?
啥意思?!
英子覺得進來都沒坐的地方,覺得坐在哪都不對。
人一坐進去,就覺得這不搭調。
關鍵是:「這得專門有人打掃的吧。這麼大的房子,光是打掃房間,你一個人幹完這個啥也別想幹了。你看,玄關那地方,咱們換下的鞋沒放進去,就一下子覺得特別凌亂。包沒放到合適的地方,又感覺不對勁。」
這得生活習慣好的人住,或者家裏得雇個保姆,隨時得收拾。
徐強趕緊說:「您放心,家裏肯定會請阿姨的。」
英子就瞪清平,「那你現在不上班,在家還得個人伺候你?」
我不上班不代表我不工作好嗎?
等徐強不在的時候,她又說清平:「徐強他爸那邊,還沒用保姆呢。你說你這邊先用保姆,合適不合適?本來給他爸先雇個保姆也行。但他爸那情況老光棍雇個保姆,人家說閒話。」
哪那麼多說頭,她就說,「我不請保姆,我就找個鐘點工,定時的過來打掃衛生。」
這個行!
不要閨女幹家務,丈母娘真是看到女婿,就笑眯了眼。
呆了得有一個多月,到了九月份的時候,家裏果園真的忙開了,她才回家去。
之前飯館都是關了這麼長時間門了。
等人回去了,隔了三天電話就打來了。婚期定了,定在臘月二十八。
然後清平就覺得這結婚是真累。
婚紗照,這得拍。
到處找影樓,問價錢,回來就跟清寧說:「要真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這婚根本就結不起。太貴了!」
而清平呢,不是對這些很看重的人。拍了兩千多一套的,證明有過這麼一碼事,就算了。
像是那種在戶外拍,到景區拍。
清平搖頭,我受不了那份折騰。
婚紗是徐強給定做的,不是頂級的那種吧,但絕對屬於檔次比較好的。
拍婚紗照的時候穿了一次,就好好的收起來了,「等婚禮的時候穿」
剛說完,好像意識到不對,「臘月二十八的天,我能穿婚紗嗎?」
肯定不能啊!
老家那天,穿個婚紗試試?
林雨桐聽了就笑,想想送清平什麼結婚禮呢?乾脆送了一套中式的禮服帶頭面。
大紅的禮服用金線繡着,頭面是一整套的金飾。
真金果然還是不一樣啊,拿出來它晃眼睛。
清平剛開始沒意識到這是真金,就覺得好看,「比婚紗好看多了。」
特別開心的收了,回去換了給徐強看,結果穿到身上戴到頭上了,覺得不對了。重量不對!
徐強唬了一條,摘下她頭上的簪子掂量了掂量,「真金的。」
那這可值了錢了。
清平趕緊給林雨桐打電話,不等她說,林雨桐就說:「給你你就收着。安心的拿着就行。」
不是說非得偏疼說,關鍵是這孩子知道好歹。
家裏忙的時候,她就回來。把家裏給她一扔,啥心都不用操。清遠高三那段時間,不是幸虧這孩子了?
她有那個心。
四爺跟自己啥沒有啊,不稀罕他們什麼,就只有心就好。
「有心當然好了。但有心還得有力是不是?」此時,嚴大伯母正在說嚴冬,「是!那是你老丈人,不管不行,但也不能說全都指望咱們家吧」
嚴冬就道:「我就是暫借的,等錢倒騰開了,我就還給你」
「你是我兒子,什麼還不還的?」嚴大伯母的手放在衣服兜里,緊緊的攥着銀行卡,「主要是這是一無底洞啊。這要是拖上個十年八年的,兒子,你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嚴冬皺眉:「媽,你信兒子一回行不行?借您多少,回頭我一定加倍還你,帶利息的。那邊等着救命呢」
嚴大伯母翻着白眼,到底把銀行卡遞過去:「這是我跟你爸這些年攢的,也就十萬塊了,家裏剩了點家用的錢,其他的真沒有了」
可這已經出乎嚴冬的預料了:「媽?」沒想到一把拿出來這麼多。
嚴大伯母哼他:「走走走!趕緊走!你媽我就是一副狠心腸。再不走,我可不給了!」
嚴冬過去抱了抱他媽:「回頭兒子掙了錢,都給您收着。」
等兒子走了,嚴大伯母打電話給史可,訴苦呢:「能不能叫醫院少收一點啊,我那傻兒子把家裏的錢都拿走了完了這得填補多少進去都怪老太太,當年要不是她喜歡高潔,冬冬也不會遇上這麼一個媳婦」
絮絮叨叨的,史可才知道,這位妯娌這回把壓箱底的積蓄拿出來,給親家治病去了。
掛了電話,她還有些失笑。
等老爺子回來她就說了,「大嫂子這人,也不全是冷心冷肺,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老爺子就嘆氣,晚上給大孫子打電話:「冬冬啊,錢緊嗎?爺爺這裏還有點。」
嚴冬不能拿老爺子的錢:「您留着吧。我這有手有腳的,自己慢慢掙着吧。」
但到底老爺子把八萬塊錢打到孫子的卡上了,「救人要緊。既然結了婚了,就好好的過,知道沒?」
嚴冬嘴裏應着,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回身去了病房,把銀行卡給了高潔:「這裏是十八萬,先拿着,醫藥費從這裏出。我還得出差一趟,每個月我會按時把錢打到這張卡上。咱都守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錢」高潔看着銀行卡,這裏有十八萬,「錢是哪裏來的?」
嚴冬就說了:「咱也不能指靠着老人,我這趟出去,就是跑業務去的,負擔醫療費的話雖然有點緊張,但咱們省着點,還湊活着夠。」
高潔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為啥結婚時候只拿塑料花和八十八快的席面應付事的婆家,如今會拿出這多錢來給自家填這個打窟窿,也不明白這個新任的丈夫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還會管自己。他應該明知道自己心裏還放着個人的。
「你為什麼?」她問他。
嚴冬摸他的頭,沒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我媽的脾氣不好,嘴也不好。你要是住在我家覺得憋悶,就跟你媽先住回你家。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在醫院守着。醫院有我二嬸的面子,會盡心照看的」
事無巨細的交代了一遍,就提了包,「同事還等我,我就走了。要是順利,一兩個月能回來,要是不順利,三個月也差不多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直到人走了,高潔還是懵的。
她去補交了一部分費用,回到病房她媽已經來了。
高潔媽就說:「你回去休息吧,我換你。」
高潔順腳就出來了,沒回娘家,而是去了嚴家。摁了門鈴,門從裏面打開了。
婆婆打開門,第一聲就是:「回來了。」然後嫌棄的道,「也不知道要一把鑰匙帶着,這成天介的,誰老操心給你留門。這回來的時候不准,我跟你爸是不是還不能出門,得專門守着你了?」
高潔低着頭進去:「對不起」
「可別對不起。」當婆婆的帶着輕哼,背着包包一副出門的架勢,「鑰匙在門背後掛着,已經配好了。鍋里有飯,你最好把菜和飯都吃光了,雞蛋也吃了。我們家沒有剩菜的習慣,浪費是可恥的,別想着偷着倒了聽見沒?」
「知道了。」她轉過身,低着頭送婆婆出門,「媽,你慢走。」
嚴大伯母這才一臉嫌棄的出門,要關門的時候才到:「別整天耷拉着臉,也不嫌晦氣。好福氣全叫你給沖沒了」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強忍着沒有叫眼淚流下來。
去了廚房,鍋里熱着紅棗小米粥,一籠蒸餃,一個水煮蛋。一碟子小鹹菜,一碟子炒青菜。掙扎着吃完了,看了一眼飯盒,想着是不是髒的,一塊刷了。
結果打開,裏面滿滿的放着放。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滾滾而下,這該是婆婆給準備的,叫自己帶去醫院的。
哭聲由壓抑變成了嚎啕,站在門口的嚴家老大兩口子都沒進去,又順着樓梯走下來。
嚴冬爸就說:「你以後說話好聽點。嘴跟刀子似的,誰受得了你?」
嚴冬媽說:「你管我!心裏不痛快還不興我說了。不是我說啊老嚴,咱要是都按高家說的辦婚禮了,現在哪裏還有錢貼補這個深坑?我還是太心軟」
想想那十萬,是真心疼。
正說話呢,那邊過來一同小區的老阿姨,就問這兩口子:「你們那親家怎麼樣了?」
嚴冬媽就說:「八成是醒不了。但是咋辦呢?怎麼說也是兒媳婦她爸。我們這邊出了二十多萬你們說我們這個媳婦娶的貴不貴?」
嚴冬爸起身往回走,她就損吧。這一輩子就毀在一張破嘴上了。
進了門兒媳婦都收拾好了,提着飯盒要出門。
嚴冬爸就問:「不歇歇了?」
「不了!」高潔揚起笑臉,「我同學給我打電話,說是有個輔導班找音樂老師,問我去不去,一小時一百五,我覺得還行。帶孩子也不累人,也只下午四點到六點,時間好協調」
嚴冬爸連連點頭,「那那去吧鑰匙帶上」
於是高潔徹底的忙了。
白天去一些咖啡館西餐廳彈鋼琴,晚上去輔導中心,更晚的時候還會去學生家做家教。照顧父親的任務都給了她媽。
她開始習慣了婆婆家的生活,哪怕是沒有丈夫在。她也能在婆婆的各種挑剔嫌棄聲中坦然起床,然後安心的吃她一邊嫌棄一邊做出來的早飯。晚上回來不管多晚,家裏總還留着一碗飯。
人只要勤快,錢是賺不完的。
別看工作不體面,但賺的真心不算少,光是輔導中心,一天就是三百,晚上的家教更貴,一個小時兩百。這就是五百。還有在咖啡館和西餐廳,偶爾會得一些小費的情況下,一天平均也有三兩百的。
一個月掙了兩萬多,她給了婆婆三千,補貼家用。
然後看着婆婆一邊嫌棄少,一邊翹起的嘴角,不由的臉上就帶了笑。
丈夫的電話打的不勤,到了月底,會短訊:打了三萬在卡上,你查一下到賬沒。
她聽他說過,他最不耐煩出差,陪客戶喝酒有時候真能喝出血。可現在他出差了,幾個月都不回來的那種。
一手攥着銀行卡,一手拿着手機,她還是了個短訊過去:少喝點酒。
那邊秒回:知道了!
這一刻,她突然就踏實起來了。
重新撥打電話過去,用商量的語氣說:「咱們的收入,要是照現在這樣,也還不錯。醫院的費用,一個月得小兩萬,就按兩萬五準備。其實咱一個月是可以拿出兩三萬塊錢還債的。要不,先把媽那邊的錢給還上」
那邊靠在雅間門口牆上的嚴冬抽了一口煙,「家裏的錢你拿着呢,你看着處理吧。咋花都行。也別委屈你自己。」
「嗯!」高潔抹了一把淚,「那你啥時候回來?」
嚴冬笑了:「忙完這一單,就回去。」
而高潔找清寧,為的是還錢的時候,清寧還嚇了一跳。
高潔從頭到腳,都是最廉價的地攤貨。幾十塊錢的毛衣外套,洗的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帆布鞋,背着一個幾年前的舊包,頭用電話線似的皮筋套着,隨意的垂在一邊。臉上沒有一點妝容,清瘦的很。「這是三萬,先還你。給嚴格打電話,他說給你收着是一樣的。」
清寧就說:「我這邊不急,啥時候還我都行。」
「沒事,先給你。少欠人家一點,我的負擔就輕一點。」高潔清淺的笑,「等真着急用的時候,我再找你借。」本來是要還給婆婆的,結果婆婆說你跟我着急啥,跟我算的這麼清楚,是打算將來不伺候我還是怎麼着。然後錢沒還成,還是先把之前欠嚴格的還了吧。
清寧點頭,收了錢,多問了一句:「結婚後過的還好嗎?」
高潔跟清寧坐在實驗室外面草坪上的長椅上,她抱着背包,「結婚跟想像中的不一樣覺得糟糕的簡直叫人活不下去過可是活過來之後覺得還不錯。」
兩人沒有多說,高潔趕時間,「還有一節課,馬上要遲到了,我走了。」
說着,擺擺手,背着背包就跑遠了。
少了精緻的妝容和華服美飾,人反而顯得踏實平和了。
清寧就覺得,這樣的高潔,叫人覺得舒服多了。
這邊剛送走高潔,韓就打電話打到清寧這裏,「能聯繫上高潔嗎?」
顯然是知道高潔她爸的事了。
清寧就問:「你怎麼知道的?」
韓就說:「高潔她媽給我打的電話。要給我高潔的電話,我當時沒要。要是要了,她媽那人,就說不清楚了。」
「那你想怎麼樣?」清寧挑眉問了一聲。
韓嘆氣:「誰能想到出了這事。我不方便出面,她要是需要錢,你借給她,然後我還給你。別叫她知道。」
清寧就說:「不用了,她過的挺好的。現在沒有你,沒有嚴冬,沒有誰,她自己都可以。」
她踏實了,那是因為她真的站起來了。再不是那個惶恐的女孩了。
韓沉默了良久,啥也沒說,就掛了電話。
遷就、退讓、包容,給她能給的一切,她心裏還是不安穩嗎?
是啊!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失落嗎?肯定的!她或許再也不像以前那麼需要她了。
但心裏又有一個聲音說:還好!沒有我你也能過的很好,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過去的總歸是要過去的!
高潔媽見孩子來去匆匆,就道:「聽說韓展的不錯,你」
「媽!」高潔拿着礦泉水瓶子在病房的飲水機上接滿水,然後擰緊蓋子:「媽,我結婚了。說那些幹啥?」
高潔媽就看着孩子講礦泉水瓶往包里塞,「你說我說那些幹啥?!你看看你現在一件衣裳捨不得買,一瓶礦泉水你都省。拿着個瓶子裝水喝。有好的選擇為什麼要把日子過成這樣。韓她欠你的,你回頭找他,他不會不管你。」
「誰說他欠我的?」高潔就笑,「是我欠他的!是你欠他的。這些年他被你們當家裏的長工使喚,當家裏的提款機在用。可是憑啥?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回頭還瞧不起人家。討厭我爸出軌,現在呢?我結婚了!您這是攛掇我出軌嗎?我現在過的很好,我婆婆嘴不好,很多很多的缺點,但在我最難的時候沒拋下我,照顧我的衣食起居。我的丈夫跟我想像的不一樣,甚至連給我一個我想要的婚禮都不能。但為了我卻干最不喜歡的工作,把錢給我叫我給我爸治病。我覺得這樣挺好!別人展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老公他努力掙錢給我了」
說了這些,她是真不想再跟自家媽說這些了,「我還忙,先走了。」
轉身打開病房的門,門外站着還拎着包的嚴冬。
夫妻倆對視一眼,高潔說:「咋提前回來了?沒回家嗎?」又指了指病房,「爸的生命體徵都挺好的,今兒不用這麼多人守着,你明兒再來吧。」
嚴冬愣了一下,跟丈母娘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就看高潔:「那你呢?不跟我回去?」
兩人說着話就走了。
高潔媽在病房裏還能聽見外面漸遠的聲音。
女兒說:「今兒八點我就下課了,上課的地方近,九點之前我肯定能回家。媽說今兒包餃子,叫她給我凍冰箱裏,我回去自己煮,上回給我留着的都坨了。」
女婿說:「那你想吃什麼餡的,我回去說。」
「吃韭菜的吧,正事韭菜嫩的時候」
然後就聽不見了。
高潔媽低頭看着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丈夫,然後頹然的坐下。
難道一直錯了的,都是我嗎?
別人家的事再鬧心,那也是家事。
可林雨桐鬧心的,卻真是大事。
到了十一月,林雨桐就高度緊張起來了。
她這幾年,在這一個地方窩着,幹了些什麼呢?
第一是信息公開化。有什麼就說這麼,別捂蓋子。第二是上下一體化,集中領導好管理,設立了專門的疫情防控中心,是各地大醫院的標配部門。如此呢,儘量的避免出現一些地方保護主義作祟,真有大事的時候,只管一片一區。甚至為了自身的利益將『禍水東引』。第三就是跟國際衛生組織接軌。國際衛生組織是按照流程運作的,但是國內的衛生部門是按照政策和上級指示運作的。根本就沒有銜接的藉口。之前又是排遣留學生,又是排遣專門的人員學習。哪怕是衛生部門,也該能用世界語言跟世界溝通。不能只盯着自家體制內的一畝三分地。
準備了很多很多,但這就萬無一失了嗎?
不是!
這裏面有個公職人員的執行力沒有計算在內。
不重視怎麼辦?麻痹大意怎麼辦?本身的自身素養叫他們根本就沒意識到出現的事情的嚴重性怎麼辦?或者工作人家的自身的知識結構,跟所做的工作沒直接關係怎麼辦?也就是說,他壓根就是一門外漢。
哪一種可能性都有,但這是林雨桐一次性能解決的嗎?
現在的國情就是這樣的,衛生部門的就一定是醫學專業畢業的?
不一定吧?
她是一次一次的跑,一遍一遍的遊說,說咱們不能以經濟為中心,不等於要忽略公共衛生事業。主要是想幹啥沒錢可不行。
一次批上一點款項下來,能難為死人。
可也真盡力了。
已進入十一月,她就守到辦公室了。
疫情防控部門,叫他們天天匯報各地的情況。垂直領導,只對上接負責,不受當地zhengfu的領導的好處,很快就凸顯出來了。
在鵬城一經現病例,消息第一時間反饋。整個防疫程序啟動,跟相關人有接觸的人員,全部進行隔離觀察。同時,防疫基金啟動,所有人員免費治療,隔離人員,放補助。
第一時間向各省市通報,包括gang、奧、tai等地區。
第一時間向世界衛生組織通報疫情,極其處理措施。
所有的車站機場進出口,都有防疫部門的人員,對流動的人員進行檢查。
當然了,抱怨聲也就響成一片了。知道的是幾個傳染病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核彈。
這難道就不是公共資源的一種浪費?
不光是群眾怨聲載道,媒體也是各種的冷嘲熱諷。這些也就罷了。
關鍵是內部,也有人提出異議。
疫情嘛,從古至今從來就沒有絕過。都是一時一地。在鵬城做一些措施是合理的,但整個部門跟着動起來,這似乎是有些不合適的。
小題大做。
好些人認為,林雨桐這幾年就忙活了這一件事,沒有疫情,凸顯不了這個防控部門的能力。如今是非要搞出點事情來給自己臉上貼金。
當然,話不會說的這麼直接,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林雨桐都做好了,如果反對的聲音太強烈,該怎麼做了。結果國家日報表了一篇文章,文章中認為,從關注經濟增長,到關注公眾衛生事業,這是政府職能的一個完善和進步。不管疫情大小,我們看到了衛生部門的能力。同時呢,我們的防疫部門的還在展初期,我們應該給予更多的支持和理解,將這當成一次演習,一次預演,防患於未然。
文章表出來,就證明上面的態度是支持的。
除了老百姓嫌棄麻煩時常的抱怨一聲『瞎折騰』以外,媒體的聲音是消失了。
可也不知道是哪裏生出了問題,緊跟着,一些大中城市都反饋回來,有現疫情。最後一調查,這些疑似患者要麼曾去東南亞旅遊,要麼曾去出差過,要麼就是跟去過這些地方的人接觸過。
但東南亞方面,並沒有通報過相關疫情。
那邊的疫情是怎麼來的,不得而知。不管是動物傳播的,還是最初就是從這邊攜帶的。但能蔓延的這麼多人出現了問題,那邊的疫情肯定更厲害。
更要命的是,那邊的天氣熱。
到了十二月份,從國際衛生組織反饋的情況看,那邊能統計出來的死亡人數,已經數千人了。
至此,議論的聲音才沒有了。
誰都重視起來了,那就沒事了。
林雨桐回家,才算能真正的睡個安穩覺了。
不過外面還是一樣,有點風吹草動大家都緊張。出門是口罩,回來是板藍根,然後家裏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清遠是不能出校門了,公共課都不上了,各自都在宿舍里呆着吧。每天有人來給量體溫。
在宿舍多悶啊,唯一的樂趣就是上網了。
看網友夸咱國家的防疫能力,他就高興。
有強有力的保障部門,好處是可想而知的,對別人家那就是一場大病,可在國內的感受,就像是患了一場感冒。
等現疫情並沒有擴散的跡象,大家的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有些人出現一些燒咳嗽嗓子疼這些症狀,有時候不用醫生查,自己就跑去找各個片區的醫療點了。
恐慌少了,生活就正常了。
進入臘月,清平就得先回家了,準備婚禮嘛。
婚期定在臘月二十八,四爺和林雨桐肯定是會抽空回去一趟的。
在老家舉行婚禮,清平比較愁的是那一件滿是黃金的嫁衣怎麼帶回去。
好像任何交通工具,都不能叫她放心。
清寧就說:「給我吧,我幫你拿回去。」
自家肯定會提前兩天回去的。完全來的及。
徐強肯定得跟着回去的,婚禮他爸一個人操持也操持不過來。
兩人到家,先送清平回家,徐強自己裁回去。
徐天就說:「晚幾天回來多好,還說給你錢,叫你別忘了帶着清平買點東西,現在都時興那個三金還是五金的,飾得買的。」
外面金店的飾,她哪裏看的上眼?尤其是跟那一套飾比起來,別的都顯得那粗糙。
但這意思,還是要傳達到的。
第二天叫清平出來逛街,兩人之前的婚戒在京城都買好了,鑽戒。這就行了。
清平死活不要項鍊耳墜這些東西。
她是覺得她你脖子比別人的脖子好像稍微除了一點,戴項鍊不好看。然後是耳墜嘛,沒地帶去,當年奶奶帶去給打的耳洞,這不是後來一個給長上了嗎?那時候好像戴啥都會疼,心理陰影一直在,死活不想着再打一次。至於手鍊手鐲,她還是搖頭。整天坐在電腦前碼字的人,手腕上丁零噹啷的,不嫌麻煩嗎?
叫徐強說,這真是一特別省錢的媳婦。
既然出來了,就得買點吧。
徐強說:「要不給媽買點啥?」
於是兩人回去給英子買了一對鐲子,一點花紋都沒有,特別粗,特別實在的那種鐲子。
英子堅決不要:「給我這個幹啥呢?不要不要!我整天在飯館,帶着個金鐲子,還不夠騷包的呢。再說了,你大伯母帶着個銅打的耳墜,走在路上叫倆騎摩托車的小伙子把那當成金的給搶了,硬往下拽,把倆耳朵垂都扯裂開了。」
哎呦!
這還真不知道。
鄉下走街串巷有一種生意人,就是用廢舊的銅打飾。啥飾都行,只要出料,出一點手工費就行。或者拿一些廢料抵手工費也行。
啥是廢料呢?
比如說一些給莊稼打農藥的噴槍的噴頭,這東西就是銅做的。一年誰家不壞幾個這東西。太常見了。拿兩個這東西,給你一對銅耳墜,連手工費都省了。這些玩意扔也是扔着呢,拿去就換了。好些人都這麼換。
李仙兒這副耳墜還是背着兒媳婦偷着換的。
帶上的時候被楊美麗看見了,還掩飾呢?是你五嬸,廢品站這東西多,順手給了我兩個打的。
楊美麗就說:「那你咋不多要兩個給我也打一雙。」
然後找馬小婷要去了。馬小婷都不捨得給自己打,能給李仙兒?立馬就把李仙兒給出賣了。
楊美麗回去站在巷子裏把李仙兒好一頓罵:「你大大方方的,說想要一對耳墜,又不是要金的銀的,破銅爛鐵的,我是捨不得還是怎麼的?最看不上你這樣,小家子氣!當誰都跟你一樣,上不得台面。」然後半夜想起來還生氣,叫又把清收踹起來罵,「你都沒給我買過耳墜,你媽都帶上了。她那臉凍的跟茄子一個眼色,帶那玩意好看嗎?」
結果她越說,李仙兒鬥氣的越是戴。
這不,走在路上就被人搶了,關鍵是耳朵都被扯爛了。
英子就學:「一邊瘋了七針,如今在家歇着呢。」
那楊美麗還不更得罵了。
種的大棚蔬菜年前正到了忙的時候,李仙兒幫不上忙還添亂。
清平就問:「傷了我得去看看吧。」
等回鎮上再說。
英子就說那一對金鐲子,「趕緊退了。這玩意我帶上,碰上那搶劫的,再把我手給砍了。」
不至於那麼邪乎。
但意思表達到了,就是不戴,堅決不戴。
不戴也沒退的道理,你就擱在家裏,想起來的時候看看也成啊。
等徐強走了,英子就說清平缺心眼,「他那頭沒媽,只給我買,人家那孩子心理啥感覺啊?沒成算!」
於是清平轉天買了倆金表,自家老爸一下,那邊准公公徐天一個。
大家的反應都是一樣的,「我戴這玩意幹啥啊?害手疼啊?戴着得成了負擔了。」
反正就是好東西誰也捨不得用,就是擱家裏藏着。
徐家這邊是把另一套兩居室裝修出來了,大眾的奢華風格,家具家電都是挑貴的。都知道老二這邊是給清平陪嫁了京城的一套房子的。所以這邊徐天是啥也不要金家出。
於是老二兩口子自認為要準備的就是幾床被子。
定了六床,但英子的意思,如今城裏都是雙人被,咱自己也縫雙人被。
那這六床都抵得上十二床了。
初八回鎮上,準備東西,好叫人給縫被子。專門叫了韓彩兒這些相熟的,一塊參詳着,去買。
清平是跟在後面,沒人聽她的意見。
啥都挑好的,貴的。一床被面被裏子,就得一百大幾。然後英子就說,「我家清平笨的很,到現在都不會自己縫被子。你說我活着,啥活都能幫她幹了。這要是沒我了,被子想拆洗都難。乾脆再準備被罩,直接給套上。到時候拆洗就行。」
又說外面賣的被罩不行,一點也不厚實,不結實。
非要買那種可瓷實的布,這些跟來參謀的大娘大嬸子,還一個勁說,這個料子好,保准一輩子都洗不壞。
清平的臉都白了,耳邊都是那句話:保准洗一輩子都洗不壞。
花色都不能換,這玩意還特別厚,特別不好洗。
真不如外面賣的那種幾十塊錢的,蓋髒了不想洗了,順手就扔了都不可惜。
你說這老媽給準備的嫁妝,壞不了你還能扔了?
意義不一樣的好吧。
英子在這邊扯不了,跟來的忍冬也說:「那這種的給我也扯兩床。」
彩兒就問:「自家蓋不用這麼好的。」
忍冬這才喜笑顏開的說:「不是自家蓋的,是我們家燕兒要帶男朋友回來。」
清平愣了一下,拉克申要來?
看來兩人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了。
彩兒就問說:「這是帶小女婿回來了?女婿娃是幹啥的?在哪工作哩?」
忍冬就看清平:「說是跟清平同班同學,在蒙省日報上報,說是駐京記者站的記者還是啥的,也不懂。問清平,清平肯定知道。」
事實上我啥也不知道。
跟拉克申根本就沒聯繫。
她只得笑道:「這半年忙着裝修房子,消息不是很靈通。」
哪怕清平這麼說,大家也都覺得燕兒的小女婿真是能幹啊。
當記者的,這可了不得的。
反正能上電視的記者都很了不得。
這個問婚期,那個問小女婿的家裏是幹啥的。
英子心裏特別不痛快。
你想做被子啥時候不能去買,非得我買的時候你也買。非得搶了別人的風頭,心裏就舒服了。
過了兩天,自家還沒縫被子呢,劉燕兒帶着拉克申回來了。
幾年都不回來了,清平都以為劉燕兒不會回來了,結果她回來了?
為啥?
忍冬在外面說起來的時候很高興,但只剩下自己人的時候,就懟燕兒冷了臉:「還有啥臉回來?回來幹啥來了?乾脆死在外面算了!」
拉克申真是沒見過這麼跟女兒說話的媽,心裏不免替燕兒難受,到底是怎麼忍受了那麼些年的。
家裏到處都是一股子尿騷味,後院是豬和養的地方,糞便滿院子都是,打掃不乾淨。躺在炕上的那個已經是小伙子的弟弟,啥也沒穿光溜溜的躺在被窩裏。時不時的把被子挑開,露出來身體也沒半點羞恥感。
幹啥不給穿衣服呢?
他儘量轉移話題,這麼問。
忍冬看向兒子的時候眼神柔和了起來,「怕尿了連衣服都尿濕了,更不好換。」
關鍵是吃的好,還不動彈,這孩子年紀不大,體重卻在一百六,忍冬是瘦小型的,一米五的個頭,體重不到八十。
常年是她伺候,根本就扶不起來。
拉克申就嘆氣,這日子過的也是熬人。
燕兒的眼裏一絲多餘的憐憫都沒有,但話卻說的好聽:「這是我家,我不回來能去哪。再說了,也想結婚了,怎麼能不跟您跟我爸說一聲?那也太沒良心了。」
忍冬到底是跟燕兒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女了,一聽這話,就明白了。
這是想要戶口本。
當初被學校開除的事,這兩口子還是知道了。為啥知道的?
他們找不到燕兒就打電話給學校學生處了,人家就跟他們說了。說孩子被開除了,之前的那什麼戶口關係什麼關係的,都給帶着呢。
這兩口子是誰也沒說,只當是不知道這事。
當忍冬就留了心眼了,知道這贏撒出去了,就不好收回來了。不拽着點繩子,估計是不會回來了。於是找了娘家的侄子媳婦的娘家嫂子的誰誰誰,反正是拐了好幾道子彎,找了派出所的熟人。
把燕兒的情況一說,就說被學校開除了,戶口得落回來。但是那個遷移證明孩子給弄丟了。
人家就說,那這啥也沒有,最起碼得有個證明確實是開除了,戶口遷回來了。
要不然你們一個人佔兩個戶口,這算是怎麼回事?
農村戶口牽扯到分地的事,不能說平白多一個口人來。
兩口子又給學生處打電話,說這邊需要分地,家裏困難等等,能不能開一張被開除的證明之類的東西。
學生處就給開了寄來了。然後在村里找人開了一張願意重新接納劉燕兒的證明,就把戶口落回來了。
再說,到村里開證明,不需要什麼緣由。村裏的大印就在村部的大門上掛着,誰有急事,自己找白紙自己蓋章去。
很簡單的事。
然後燕兒偷偷回來過,想把戶口偷偷落回來再偷偷的遷出去,結果到派出所去,人家說戶口早落上了。
然後壞事了!
身份證到期沒法辦,要結婚還沒戶口本。
這個家,成了不回來都不成的地方了。
忍冬早跟劉成商量過了,因此這時候忍冬就說話了,「要結婚可以。在省城全款買一套房,就行了。」
省城?秦市!
一套兩居室以現在的房價也得三十萬上下吧。
剛畢業的兩人,從哪弄那麼些錢去。
拉克申就說:「我爸我媽在包市給我們買房了,我們不在秦市常住,所以不用買吧。以後寬裕了我會考慮在京城買的」
劉燕兒看了拉克申一眼,實在不想叫她看到自家這種情況。但還是閉了閉眼道:「我媽說的不是給咱們自己買。是說要結婚,得在秦市給我弟弟買一套房子。」
有這一套房子在,哪怕是收租金,自家這弟弟躺在炕上也不怕被餓死。將來娶媳婦也有拿的出手的東西。
他們為的是這個。
拉克申愕然的瞪大眼睛,怎麼會有這樣的條件?
而且自家的經濟寬裕,卻不等於能拿出三十萬當紙玩。
他家是有誠意的,聽說清平光是禮金就收了十萬,他這次來,父母也給準備是十萬。可這三十萬,未免有點獅子大張口的嫌疑。
劉燕兒扭臉看着拉克申,見拉克申一臉為難,就知道這個數叫他很為難。她對忍冬就說:「這事不是小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我們得商量商量,還得跟他家裏商量。」
忍冬就說好,「先歇着吧。」
臘月的天氣,屋裏像是冰窖,哪裏睡的着。
劉燕兒就說:「你要是拿不出來,也不怪你。本來就是強人所難。沒有戶口本,就沒辦法辦理結婚登記。」
拉克申看着劉燕兒:「那咱們以後怎麼辦?」
劉燕兒低下頭:「有緣無分吧。」
拉克申蹭一下的就站起來:「胡說什麼?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了。」
他咬牙:「包市的房子怎麼也值二十多萬吧。把那個賣了,再加上這次的我媽給的十萬,應該是能湊夠的。至於以後,咱倆有手有腳,自己掙!我答應你,在京城給你買房子。」
劉燕兒這才展顏一笑:「真的?」
「真的!」拉克申抱了抱這姑娘,「趕明我就先回一趟包市,把那房子處理了。」
劉燕兒柔柔的笑:「我等你。」
第二天一早,她送拉克申上了車。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派出所。
她帶着圍巾帽子,裹的嚴嚴實實。見裏面是個年輕的姑娘,不是上次見的那個民警。就趕緊道:「您好,我家的戶口本丟了。能補辦嗎?」
這姑娘一邊嗑瓜子一邊在電暖氣上暖着另一隻手:「丟了?咋丟的?」
「也不是丟的。」劉燕兒低聲道,「我弟弟是個傻子,見了啥撕啥,見了啥扔啥,不小心把戶口本扔爐子裏,點着了。我這給我弟弟辦殘疾證,等着用呢。」
這姑娘嘆氣:「以後可得看好了。你的身份證呢,給我。」然後拿了一張申請補辦的表格,「會填嗎?」
「會!」劉燕兒趕緊拿起邊上的筆,將這表格填好了遞過去。
這姑娘就在電腦前操作,然後伸手:「給八塊錢工本費。」
劉燕兒趕緊掏出錢遞過去,把新鮮出爐的戶口本緊緊的拿在手裏,出了門就藏在懷裏。然後到家裏也沒停,只跟忍冬說:「把錢湊足了,年前年後肯定就回來了。」
她直接去縣城住了。
別人問忍冬,你家的女婿回來怎麼沒見人就走了?
忍冬就笑:「我們家燕兒實誠的很,兩人商量好了,說是給我家寶兒在秦市買一套房子。這不是非攔不住,兩人一早出門去了。買好就回來了。」
過來給清平縫被子的女人們就討論開了,還有那愛開玩笑的,就說清平:「你看人家燕兒,結婚顧着娘家。知道給家裏扒拉。你也跟人家學學,叫那強子還是誰的,也給咱清安買一套房子放着。」
跟人家一筆,金家這就不夠看。
人家閨女往回要房子,自家閨女出嫁卻陪嫁了房子。
尤其是金滿城和李仙兒,馬上就跳腳了,「陪嫁啥房子陪嫁房子?看看人人家閨女,再看看你。一樣的上大學,你這齣個嫁,就要喝你爸的血吃你爸的肉。」
英子就懟了一句:「我願意!」
人家那是開玩笑的說法逗清平呢,這兩人變了臉色當即就叫嚷起來了。
他媽的我一輩子就嫁這一回閨女,多大的喜事你在這裏攪和。
英子氣道:「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滾!我就這樣的嫁閨女的。花你一分錢了?」管的真寬!
老二在門口,蹭一下就進來,看他哥:「你走!趕緊走!這一輩子都不要登我家的大門了。」
鬧的當初那個說笑的,也有些訕訕的。
楊美麗就從廚房出來勸英子:「二叔二嬸,你倆別跟他倆二球貨一般見識。有些人不要臉賣閨女還賣的榮耀了,當誰都跟她似的。再說了,咱家清安有手有腳,腦子好使的跟啥一樣,又不是那不知道拉屎撒尿的,得靠着賣他姐的錢才能過活」
這話就很難聽了。
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可真是打了臉又揭了短了。
有跟英子好的人,三把兩把先把要暴跳的忍冬給拉走了,怕她跟楊美麗吵起來。人家家裏有喜事,不能這麼鬧場子。
然後楊美麗把金滿城和李仙兒打到菜地去了。
馬小婷跟英子說:「咱家這個二愣子媳婦,到了要緊的時候還頂事的不行。」
就這英子也氣的夠嗆,晚上了拿老二撒氣:「這就是你那好大哥!以前我不跟他計較就完了,還蹬鼻子上臉了。他家倆娃結婚,咱是咱辦的。清豐結婚的時候,咱給他做臉了沒有?結果呢?他就是這樣回報的?我給你說,以後我不給你哥臉,你可別跟我嗆嗆。」
就這一件事,夠英子記恨他們半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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