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4o)
入了八月,燕京的風都透着冷意了。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可南地, 還帶着幾分沒有退去的暑熱。
饒是覺得這幾年北地也不錯, 但進入了南地, 呼吸着不一樣的空氣, 看着不一樣的風土人情, 也覺得頗有些不同。
這街面上,穿的衣衫襤褸的多, 但穿着綾羅綢緞的,同樣也多。
恆兒就嘆氣:「江南到底是富庶,終究是不一樣的。」
完顏康就道:「少爺也別長了別人的志氣, 這江南富庶是沒錯, 但這是在城裏。若是去普通的百姓之家, 您再看看還是貧寒人家多」
恆兒卻不當真,出來看便是看人家長處的。他這一路走來,感觸頗多。南地文風鼎盛,這確實是北地無法比擬的。像是農家,哪怕是家貧,家中孩子, 也總有那麼一兩個是進過學的。十戶人家,八戶里都有讀書郎。這便是安居樂業的生活帶來的好處。戰禍沒有波及到, 便能安心耕地, 供養孩子讀書。不像是北地, 戰亂剛過去, 也只能算是剛剛緩過一口氣, 吃飽了一餐飯。若不是朝廷辦官學,讓六到十歲的孩童能去開蒙認字,北地只怕還到處都是目不識丁的愚民。若論好的地方,北地比之南地風氣開放,民風彪悍。因着普遍孩童都識字,識字之後若是願意,是可以去更高等的學府繼續學習的。這裏面有不少自費的學校,大部分朝着科舉努力的,得去專門的書院就讀。但是一些寒門子弟,若是想從別的地方出仕,也可。像是工部、戶部、刑部,兵部,在各地都設立了學堂。工部主要是工坊手藝,戶部主要是算籌人才,這些人考進去之後,食宿是免費的,其他的卻不管。學成之後,擇優而用,算是官吏體系中的吏。而刑部和兵部,也是食宿免費。這兩種類型的學堂,有規定的制式服裝,因此,衣服也是免費的,按季放,每個月還會有一些生活補助。刑部開設的學堂出來的這些學生出來之後就充當衙役,他們其實是跟百姓接觸最多的人,謹防這一類人成為惡吏。而兵部這些類似於軍校出來的這些學生,就厲害了。他們一撥一撥下去,安插入各級的軍營中,融入軍中體系,但卻又有不同。主要是管着下面士兵的活動傾向的。尤其是金人漢人党項人還有部分蒙人混雜的軍隊,這一點就特別重要了。政策上說各族平等,那不管是哪個方面都得平等。要入伍,那就入伍。之後呢?還是得採取必要的措施的。也因為這一措施得當,在軍中提前掐滅了好幾撥譁變。
也因為這個性質的辦學,猛的一瞧,這識字率還是挺高的。但論起底蘊,還當屬南地。
恆兒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便問四爺說:「按說,這絲織還是從漢唐之後才從北傳到南的北方連年戰亂,百姓南遷,這個都能理解可為何咱們不在北地重振絲織呢?」
四爺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孩子會這麼問。他就問說:「有產量更大的棉花做棉織物,為何非要南北打擂呢?」
恆兒也一愣,看着四爺沒說話,良久,才反應過來一件事:自己生在新宋,長在新宋,生來便是新宋的太子。在他眼裏,新宋是新宋,南宋是南宋,這一腳踏出來,踩上的是別國的土地。但爹爹卻不一樣。在他的心裏,這南宋本就該是自家的天下。哪怕如今不在自家治下,但從心理上來說,這就是一個整體。
新宋南宋兩國人長成一般的模樣,說着雖口音不同,但意思去能懂的話。習一樣的書,寫一樣的字,一個祖先傳至如今,又怎麼能分割呢?
他正色道:「爹,我懂了。」
這一懂,看問題的角度就又立馬不一樣了。他開始看優點,也開始找尋缺點,並開始思考,這若是叫自己來做,該怎麼去做才能清除這些弊端。
完顏康看人家兒子就嘆,再回頭看自家兒子,平時看着也還好呀,如今是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了。
楊過心說
,我早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姓楊,爵位都不給我了,你能對我有多滿意。
於是一路上只奔着能給他爵位和媳婦的四爺使勁,客棧的房間要自己先進去檢查一遍,鋪蓋的話更是路上置辦了新的,馬車上裝着呢。到了地方親自給鋪好收拾了,打着弟子服侍師傅的名義,恨不能晚上的洗腳水都試試冷熱。
可饒是如此,四爺也感覺到了這齣門在外的不方便。馬車上顛簸呀,這就本就很不舒服了。這要是桐桐在,三兩下摁下去,疲憊全消了。龍兒和恆兒都會醫術,可他們學的都很有針對性。什麼下du解du呀,這一類的。跟桐桐那種立志於消除世上所有病痛的努力方向,是完全不同的。他們能在路上打坐,運轉內功然後疲憊全消,自己是沒好意思說自己還做不到這一點的。當爹的不好意思,但做孩子的是完全想不到這一點的。
所以,晚上躺在床上,這個難受啊。
被桐桐慣的,身嬌的不行,一點苦的受不了了。好似比當年出門去辦差,在馬背上一顛簸就是一整天還要難受難熬。
恆兒年紀小,四爺不放心他一個人住。而龍兒正好也不放心爹爹一個人住,有恆兒在,等閒人可別想近身。她和阿丑住在東隔壁,楊家父子住在西隔壁。這麼夾在中間,想來是無礙的。於是就四爺就跟恆兒爺倆住嘛。孩子習武,耳目聰明,他晚上渾身疼的一翻身,孩子就醒了,還翻身起來還以為他爹晚上睡不着,是想南宋這邊的事呢。畢竟看了一天了,晚上靜下來了,有點心得,心裏存點事,這都是正常的。因此孩子就說:「這都是很遠以後的事了,咱們現在不能急。您想到什麼,跟我說,我都用筆記在本本上,將來看情況再定,肯定不會忘了的」
正在偷偷跟自己按摩胳膊的四爺:「知道了,趕緊睡吧!」
心裏就想:果然兒女靠不上,要靠還得靠老伴兒。
這一點就不說了。只說這路上吃喝吧,在外面,這不能說想吃熱的就能碰上熱的,飯點找不到地方打尖,可不就得隨便對付一口乾糧拉倒嗎?至於說路上打獵自己烤除非是晚上在外面趕不上宿頭的時候,晚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那倒是也行。但叫你天天吃那個,你受的了嗎?
還有喝的更別提了。路上倒是有小泥爐子燒着熱水泡茶呢。可這不是到哪用哪的水嗎?能跟隨身帶着桐桐一樣,幾輩子了,水的味道都一樣。關鍵是那水喝了人真的舒服,絕對沒出現過什麼水土不服之類的事情。如今倒是好了,一到南邊就有點症狀,還是桐桐給掛的荷包里常年都備着藥丸子,偷偷的吃了幾顆這才沒把人丟在外面來。
如此想想,心裏就後悔。叫龍兒帶着恆兒出來看看多好的,非得撲騰的跑出來,還撇下人家出來浪了。現在好了吧,遭罪了吧。
躺在床上難受還不敢動彈,第二天難免神色蔫蔫。他自己心裏都覺得,現在這毛病都是慣的。這是真心話,如今真不敢想以前的日子。現在再叫自己回去重頭來,再當一個那麼勤政的,早上三更起,不到子時不睡的帝王,那真是不成的,過不了。要麼說過去的日子都是好日子呢。
見爹爹一早這種神情,龍兒就偷着問恆兒:「怎麼了這是?」
恆兒就把晚上沒睡好的緣由說了,當然了,這緣由是他自以為的緣由。這叫龍兒連安慰的話都找不到了。
可等吃了早飯,雕兒飛回來了。兩天前撒出它們回燕京送平安信的,如今回復了。
龍兒拿着信神色有些奇怪。信上幾乎是事無巨細的交代了安排她爹爹衣食住行的事。
什麼晚上要給定期按摩,按摩哪些穴道之類的,說的非常詳細。此時她才悟了:哦!原來爹爹不是琢磨事所以睡不安穩,是身上不大妥當睡不安穩。
龍兒想說馬上給她爹摁吧,
好像這樣有損爹爹的威嚴,只得先拉了恆兒:「叫我試試手。」
直把恆兒摁的狼哭鬼嚎才鬆手。
楊過也以為是龍兒又學了什麼新療法,急着湊過去:「用我用我我不怕疼」
完顏康一把拉過來:「老實呆着,有你什麼事。」
沒一點穩重氣,人家能把閨女嫁給你麼?到現在也沒看懂,人家喜歡什麼樣的小伙子麼?
龍兒給恆兒和阿丑都揉搓了一遍,這才找她爹去了。
四爺一看摁壓的穴位,就明白了,桐桐專門傳信交代了。可這手勁吧哎呦呦,還是不對呀。你娘摁的時候,那是我睡着了都沒把我驚醒過。閨女你這手勁,我就是暈過去了也得被你弄醒。偏還得忍着不能露出來,臉上還得帶着如沐春風的笑意,叫人一看就得是:我閨女如此孝順,老父心甚慰之。
於是,龍兒給她娘的回信上寫着:爹爹甚為享受。
桐桐:「」你娘我要是這麼輕易能被人取代,也就不是你娘了。只想想,都能想到四爺是怎麼一副『享受』的樣子。想叮囑那孩子幾句,該用幾分的力,可這力氣因人而異,沒法度量的。拿着信,在手裏抖了抖,沒有辦法可想,徒呼奈何。
可那邊覺得辦了大事的龍兒還挺心滿意足,安頓了爹爹和弟弟睡下,回來的時候也說洗漱睡了。坐在床沿上,摸了摸頭上,就叫阿丑:「先把頭散了,再弄熱水吧。」
說着,她自己把頭花簪子都取下兩個了,那邊阿丑還兀自把提來的熱水往澡盆里倒。
她便又叫了一聲:「阿丑,那個先放下,後面的簪子不好取」
結果阿丑還是沒有動靜,只做她的。
龍兒的手僵在頭上,朝她看去,只見阿丑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只機械的干她的活,她說的話像是半句也沒聽到一樣。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別樣的神色,隨即又消失無蹤。當初帶阿丑回去的時候,就知道阿丑有問題。但是這十多年了,她一句也沒多問,對方也是一句都沒說。
阿丑長的不醜,她曾經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阿丑下過迷藥,等她睡過去了,去了她臉上的偽裝看了。她不光是長的不醜,甚至於可以說是長的非常美艷的。
這些年,她對她很寬鬆,也只當沒現她的偽裝。出宮的時候甚至只帶着她出去,但卻也從來沒現她有過任何異常,更沒見過跟什麼人有過特殊的接觸。
如今這樣,還是第一次。
她過去,自己伸手試了試水溫,阿丑這才反應過來:「姑娘,我馬上就兌好了。」
龍兒擺手:「這就行了。留點熱水,正好洗頭。」
阿丑應着,取了瓢來。龍兒已經在水裏泡着了。只一頭黑,垂下木桶外面。阿丑把木盆放在頭下面,一瓢水一瓢水的,先把頭打濕,然後取了罐子裏的膏,輕輕的抹在頭上揉搓,三兩下拽的龍兒『嘶』的一聲,阿丑這才驚醒:「姑娘」
龍兒就笑:「我娘總是你貼心又聰明,自打服侍我以來,從來沒出過差錯。給我洗臉不曾涼着燙着,給我束不曾拽扯過一次」
「那是奴婢生來便是服侍人的。」阿丑低頭說了這麼一句。
「你這是渾話。」龍兒閉着眼睛,也不看她,只道:「沒有誰生來便是服侍人的。像是阮軟,親事都定下來了,以後也是官家夫人。出入門庭,誰敢小瞧。或者,你是覺得服侍我委屈你了?」
阿丑忙道:「姑娘,您這說的都是什麼呀。我何曾委屈了?姑娘待我親厚,從不因我生的醜陋便下眼看我。帶我回家,給我治傷,讓我重活於這世上。雖名為下人,但何曾真拿我當下人。吃的是一桌的飯,穿的也是頂好的衣衫。有姑娘一身,便有我一身。教我讀書明理,習武強身。
姑娘於我,便是有再造之恩。」說着,眼淚吧嗒吧嗒的就往盆里掉。她的手比之剛才穩了很多,一下一下的輕揉着頭皮,一瓢一瓢的溫水順着頭頂澆下,看着白沫流進水盆,才用干毛巾將頭包起來。
龍兒順勢也起來,把身子裹起來直接就進了被窩。頭散着慢慢干就好了。她拍了拍身邊:「你洗洗也趕緊過來睡。」
阿丑也洗漱了,把屋子收拾好,也躺過去了。
龍兒背過身,眼睛睜的大大的,等着阿丑說話。可緊跟着,是阿丑平穩的呼吸聲,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睡着了。
一晚上,她都睡的警醒。阿丑必然是碰見什麼了,就在這客棧了。因此,第二天,她就格外留心客棧里的每個人,從年逾花甲的老掌柜,到十一二歲的小跑堂,都留意到了。裏面的每個人,都沒有會武功。客棧里的客人,不是每一個都見到了,但見到的也就那樣。有四處遊歷增長見識的學子,有來往貿易的小商人。偶爾進去的有進來巡邏的衙役,卻都沒有現異常。
四爺一看龍兒這樣,便知道必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的。本來還說要多留兩天,四處轉轉,看看名勝古蹟的,如今也就算了,「早日到臨安,事情辦完去哪都行先辦正事要緊」
路上,四爺把龍兒叫上他的馬車才問:「怎麼了?有人識破咱們的身份?」
龍兒低聲道:「是阿丑。」
四爺便瞭然,阿丑有了不一樣的動向,那就是說明教在活動。
他見孩子緊張,便笑道:「在新宋不見任何不妥,到了南宋卻馬上有了不對勁的地方。這說明你的朝聞閣經營的好,明教的勢力一直就沒有滲透進來。」
換言之,那便是南宋已經有明教活動了。
見孩子往這方面想,他就道:「很不必緊張。許是沒有你想的那般危險重重明教信奉光明,相信黑暗遲早會過去若是在南宋百姓中有信奉此教者那倒也不全是壞事」
龍兒皺眉:「爹爹的意思誰是光明使者,咱們說了算。能是他們,也能是咱們。善加用之,或有奇效。」
孺子可教也。
龍兒心頭大暢,便也歡喜起來。一路上,也留心這些消息。
楊過在車轅上坐着,聽到了一言半語,他是有心人,見官家關注的是這個,他就把心思用在這事上。每到一個地方,他半夜總也起來出來一趟。去東家轉轉西家看看,看家裏有沒有供奉什麼牌位。
還真有!哪怕是藏的嚴實,也能根據想香燭氣能找到佛龕,供奉的可不正是明王。
他把這事說給官家聽:「十之二三,是信奉的。」
這也就是說,有好些人,對當下的生活境況是有不滿的。越是靠近臨安,好似這種現象也越是嚴重,有的村落竟是有不知名的寺廟,供奉着那不知名的神仙。他們一行專門進去看過,瞧那樣子,八成就是明王。
四爺就問恆兒:「何為『明』?」
恆兒肅容道:「明,便是光明普照。盼望光明普照,相信黑暗終會過去。可百姓們盼的『明』又是什麼呢?天下太平,世道清明,不求綾羅綢緞富貴加身,但求吃飽穿暖心裏踏實安穩。誰能做到這一點,他便是當之無愧的明王。不管信奉不信奉明教,他都是。」
龍兒嘴角含笑,眼角瞥了阿丑一眼,阿丑卻只盯着明王的神像愣愣的出神,等其他人都從裏面出來了,她還站在沒動。
龍兒也不催她,只站在門口靜靜的等着。楊過看了這個一眼,又看了那個一眼,眼裏閃過一絲什麼。就連完顏康也跟四爺提醒:「龍兒那孩子心善,還是得提防着些。」
沒等誰跟龍兒說要提防,阿丑到底是借着晚上,把什麼都說了。
「我是在明教出生的
我娘是明教的聖女明教的聖女不能成親,也不能有孩子所以,我是我娘偷偷生下來的我一直被養在我娘寢室的密室里」
龍兒皺眉:「我見你時,你也不過才幾歲大,這些事倒是都記着?」
阿丑苦笑:「正像是姑娘之前所說,我自來便會伺候姑娘梳頭穿衣那是因為我自己生活,也是因為我原本就比姑娘年長好幾歲。我娘也不想叫我一直在密室里長大,因此找了秘法,八九歲了,也依舊看起來如同三五歲的孩童。她是想着,便是有人懷疑她那一年閉關有貓膩,便也不會聯繫到生孩子這件事上」
原來如此!
不過,竟是有此等秘法,那真真是為所未聞見所未見。便是娘那樣的醫術,也沒有把脈把出問題來,可見其高明。
她心裏的疑問解答了,便已然瞭然,當年的阿丑年歲便已經不小,怕是在十歲上下吧。十歲的孩子,早已經是記事的年紀。
她就問說:「你是因為什麼,到我身邊的。」
龍兒苦笑:「教中一位長老,她的弟子也到了年紀了。她一直想讓她的弟子成為聖女,我娘當年生我的事,她雖沒抓住把柄,但似乎也有察覺。只是苦於沒找到證據。我長到五歲的時候,因為秘法,看起來只有兩歲的樣子,我娘偷偷的將我帶出去,三個月後,又以收弟子的名義將我帶回教里,總想着如此便能瞞天過海了。更為了怕人從容貌上將我們二人聯繫起來」她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胎記,「我娘便給我貼上這個帶我回去的時候,倒是真沒有人懷疑,我娘隨手把我交給管教嬤嬤管,不管是打還是罵,她都只做看不見。就這麼着,我在教里,也一天一天的大了。可年紀大了,身形卻比別人長的慢。那秘法誰也沒用過,不知道到底會如何。當年,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早已經比我高處一個頭了,可三四年下來,我卻只像是長了一兩歲。而且,我這一雙眼睛,也越來越像是我娘了。那一年年祭,我們這樣的幼童是要進大殿供奉的。偏巧有一個事先選好的女孩傷着了,不能去。能臨時拉去的就只有我了。我臉上的胎記太醜,上去必是有礙觀瞻的。於是,嬤嬤便用白紗將我的臉遮了起來,只餘一雙眼睛在外面。姑娘可能不知道,明教的聖女,便是日常,也總是遮擋着容貌的。有些人沒見過我娘小時候或是記不准,也沒認出來。可是長老她看着我娘長大,當時就拉住我,打量我,說我跟我娘年幼的時候一般無二。我娘當時便否認了,還刻意的將我的面巾拉下來,並大怒,說是長老故意譏諷於她可我的事很好查,哪一年進的明教,進來的時候幾歲,進了幾年了,如今幾歲等等,這麼一問,不懷疑的便也懷疑了長老便糾集教內幾大護法,抓了我,脅迫我娘,逼我娘退位。從聖女的位置上下來的聖女,其結局是怎樣的,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我娘當時很害怕她說那是污衊,她根本就沒有生過孩子,也不知道我是誰那長老便說,正好需要一孩子往中原去,若我真不是她的女兒,就請按計行事」
龍兒面色一變,已經知道要生什麼了。
阿丑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姑娘想的不錯,姑娘當年遇到我,我身上的傷,全都是拜我娘所賜她親手挑斷了我的腳筋,折斷了我的腿,用柳葉刀在我身上劃上了九九八十一刀就這樣,我被那位長老的人帶出了明教,帶到了中原她一路上,打我罵我,折磨我,只為了叫我說出,我是我娘的女兒我是我娘的女兒,但我也不是我娘的女兒在她親自動手,手裏的刀劍用到我身上的時候,我們的母女緣分便也斷了。我那時候恨極了我娘,怎麼會承認我是我娘的女兒?她見事有不成,便在我身上種下了蠱此蠱若是無人喚醒,那誰也查不出來」
「你」龍兒唬了一跳,「你是說,你察覺到你的蠱被喚醒了…
…」
阿丑點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但我就知道他們找來了我不知道那老妖婆所種的蠱是何種蠱,但這種東西不可控的。我怕真留在姑娘身邊,萬一不被控制傷了姑娘或是做出叫我後悔莫及的事所以,姑娘,叫我離開,或是你殺了我吧!」
龍兒伸出手:「你的胳膊給我,我號脈看看。」
阿丑將胳膊伸過去,龍兒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眉頭不由的皺起來:這手段當真高明。她覺察不出來有什麼不好。相反,她倒是覺得脈象強勁,似是她的武藝更精進了一般。
這還是真是叫人費解。她確實是沒見過這種東西。
但是放了阿丑,也不是不行。可她這種情況,對方想利用她,若是再拿這蠱蟲操縱了她,她這一生可就毀了。什麼都能是假的,但這十餘年來的朝夕相處,這總是假不了的。撇下她不管,於心何忍?
更不要說殺了她了!她母親能下手廢了她,自己卻真下不了手殺了她。事情不是那麼一個解決的辦法:「要是你沒有感知錯誤,那就是我沒診出來。但我診不出來,不等於我娘也沒法子。你在我身邊也這麼多年了,你該知道我娘的手段這麼着,我叫雕兒給我娘傳個消息,問問我娘,看她可懂蠱」
蠱?
林雨桐看着手裏的信,這孩子怎麼遇上這麼邪門的東西了?
蠱這東西,林雨桐真就只能用邪門來形容。要說懂嗎?其實這玩意還是毒蟲的一種,只要是毒蟲,她就有法子。神木王鼎對劇毒之物有巨大的吸引力。配合這個東西,應該不難吧。她又寫了幾個暫時壓制方子,料想暫時應該無礙。
叫雕兒把信放走,她又寫信叫人捎信給段皇爺。
大理國地處西南邊陲,對這方面的東西應該懂的更多些才是。而且,龍兒說阿丑身上被種蠱,那豈不是說波斯明教有人會種蠱。這蠱是怎麼傳過去的?
送走了信,心裏又難免擔心四爺和兩個孩子,本事再大,這世上未知的,不能完全掌握的依舊有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的來。
龍兒也不知道這藥能不能頂用,分了幾個藥鋪買了藥材,她親自熬藥,看着阿丑喝下去了,然後靜靜的等待,「感覺怎麼樣?」
阿丑的頭上細密的出了一層汗,剛才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一頂一頂的疼,非常的活躍,這會子又沒有知覺了,「感覺好多了」
龍兒若有所思:「看來短期內是能控制住的。」她叮囑阿丑,「以後碰到藥店,就分着買了藥來備用。回頭我做成丸藥,若是覺得不對,趕緊服藥。我娘說她有法子,別擔心。」
阿丑不由的哽咽起來:「姑娘,這些年,我只噹噹姑娘是親人我」
「我知道,沒人趕你。」龍兒想安慰兩句,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且,被親生母親如此對待,她也不是很明白,這聖女生女兒的根源是什麼?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生下孩子又是這麼一番作態。這都叫什麼事!不叫當聖女就不當唄,既想要聖女帶來的特權,又不想過聖女那般清苦的日子,想要男女情愛,想要母女親緣,這不是過於苛求了嗎?
阿丑也說:「當年,我被帶走,其實我娘曾經攆上來,趁着那老妖婆不在的時候,跟我說過話的,她告訴我,不要怪她心狠,若是她不那樣做,我和她都活不了。如今,算是給我們都掙出一條活路來了她叫我好好的,只要活着,就會好起來的我恨過之後,也常想,也許她說的是真的我還抱着幻想,說不定我娘為了我,能真的掌控明教,然後說不定哪一天,就接我回家了可是一等二等三等不見來我卻日日見娘娘是怎麼對姑娘的我這才知道,娘原來該是那個樣子的原來我娘從來都沒疼愛過我從來沒有姑娘,我是出身明教,我娘是明教
聖女,但是我恨明教!」她噗通一聲跪下,「如果姑娘用我,讓我回明教去探聽消息,我都願意去的」
龍兒就笑:「我幹嘛要叫你去探聽消息?你覺得他們比咱們的朝聞閣更高明?」
阿丑一愣,「姑娘的意思?」
龍兒哈哈就笑:「若是非要有個名頭,你來當朝聞閣的聖女好了。你放心,我不攔着你。該成親你一樣成親,該生娃也一樣生娃,誰也不攔着你這聖女你想做多久都能還有」她指了指阿丑的臉,「那東西我看不順眼,你趕緊把那丑東西扔掉吧,好好的一張臉,愣是弄成了倆顏色。」
撕掉遮擋的地方,明顯比其他地方白了不止一個色度。
打從這一天,阿丑把臉上的丑東西撕了。這姑娘是個頗為明艷的美人,誰看了都不由的想要多看兩眼。反倒是阿丑,一向是以丑示人,還不太習慣眾人的視線。不過到底是在宮裏這麼多年了,跟着龍兒什麼人都見。害羞是有的,但瑟縮,是真沒有。
她從每個人的臉上看到的都是驚艷,卻並無訝異。於是,她便知道,她的身份,在這些人眼裏,只怕並不是秘密。
可便是這樣,卻也能善待於她,心裏便愈的酸軟難受起來。
早上,客棧里最忙。牲口餵了料,這都準備再出了。這一行人也要走了,阿恆已經扶着四爺上馬車了,卻見後院的馬棚又走進來幾個人。幾個隨從,幾個丫頭,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中年夫妻身後,跟着一個十來歲的姑娘,一身的綠衣,低着頭跟着後面。跟容易看的出,這是一家三口。
阿丑坐在龍兒馬車的車轅上,問了裏面一聲:「姑娘坐好呀。咱們就走了!」
龍兒還沒應答,就聽到一聲低沉的男音:「誰家的丫頭,倒是長了一副好相貌」
這是夸阿丑嗎?
龍兒還沒反應過來,耳朵一動,就不由的皺眉,她身子朝後一仰,一抹金光就劃了過去,『砰』的一聲,什麼東西從車窗上扔進去,嵌在了對面車壁上。
睜眼細看之下,是一塊不小的金子。緊跟着,就聽到一聲冷冽的女聲:「那金子,買你那長了一張狐媚臉的丫頭」
話音沒落,人已經近前,阿丑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就見一雙跟對方的長相不相符的粗糙大手,跟鐵掌似的朝自己拍來。這哪裏是要抓自己,分明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眼見這鐵掌要抓過來了,車廂里『嗖』的一聲,跟靈蛇似的探出一截白色的錦緞來,將那一雙手拉扯住了。她這才得以脫身,順着車轅滾了下來。
四爺撩開帘子朝外看,裏面卻被恆兒死死拉住:「爹。你別出去呀,這些人不是我姐的對手,您出去了只會添亂」
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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