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62)
今年的冬天, 林雨桐變的格外的忙碌。讀字閣 www.duzige.com
先是苗大嫂來了,找林雨桐給她家鐵蛋做媒。
鐵蛋這孩子, 婚事也是多有不順。先是談了一個插隊的小姑娘,兩人蜜裏調油似的, 不管苗大嫂怎麼不願意, 鐵蛋也是不改初心。一直想結婚吧, 可是有個法定的結婚年齡在那裏限制着呢,婚就是沒法結。結果人家姑娘受不了這個種地的苦,就說叫你爸想想辦法,把我調到農場都行。苗家富這個人,對兒子找一個什麼樣戶口的姑娘沒意見,之前也是同意的。但是一聽說兒子這個要求, 他就不同意了:「這是什麼要求?以為換個工作就是享福了嗎?她要是抱着這樣的心態, 那在哪裏能做好工作呢?拈輕怕重, 這是品質問題。」
沒說一定不答應,但那意思就是求我沒用, 我也不給你辦。
鐵蛋干着急沒辦法。正是天老大他老二的年紀,這心裏就不服氣了,心說我就不信了,不靠你跟我媽,我還給我對象換不了一個工作了。
他在外面賺的那些票票都攢着, 不行咱可以走其他的門路嗎?比如臨北區還有其他的廠子嘛, 不行去其他廠子也行。
他一副有擔當的樣子跟人家姑娘說了, 結果人家姑娘不出一個月找到下家了。找了村里一個在飼養場上班的小伙子, 人家那邊的飼養場,是只要家屬,就能在裏面做臨時工的。要是乾的好,每年都有轉正名額。總比你這種還不知道要往哪裏鑽營的要強吧。
然後人家迅的領了結婚證,結婚了。
鐵蛋怎麼辦呢?氣的帶着人把那小伙子揍了一頓,然後被派出所同志廠里的領導過去領人。苗家富嫌棄丟人,他不去。那只有林雨桐去了。這倒霉孩子在路上抱着她林嬸子就哭。
失戀了嘛!
這事過去了得有大半個月了吧:「怎麼?還沒好點?」
「要麼說作孽呢!」苗大嫂氣的咬牙切齒,「慫貨,一點出息都沒有。一個滿心眼都是算計的姑娘,他娶回來幹啥?」先是恨的牙痒痒,可看兒子幹啥都提不起精神來,心裏又不得勁:「我就想着,給說個對象,叫倆孩子處着。自己談的也好,找人介紹的也好,我是覺得,只要人好,這輩子不至於出了大岔子。」
林雨桐就有些明白了:「你這是看上誰家的閨女了?」
苗大嫂就嘆氣,其實她是看上任副廠長家的閨女了。那閨女也十七了,如今在廠里的廣播室。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見人就笑,和和氣氣的。可這閨女實在是高攀不上,尤其是那臭小子談過對象,還被人家甩了,你再求娶人家去,這婚事就更不能提了。於是就道:「我還真看上個好姑娘,就是之前跟端陽一塊撿到孩子的那個叫甘草的姑娘。我前段時間去醫院拿藥,給老家鐵蛋他爺爺奶奶寄,跟那姑娘打的交道多了,就越覺得這姑娘貼心貼意的。這事啊,我還專門找了一個的李主任,幫我問那孩子了。人家孩子也沒對象我就尋思,要不要去問問看人家是個啥意思?」
林雨桐就想起來了:「是那孩子啊!我倒是去過一次她家裏,家裏就父女倆,屋裏倒是收拾大的利利索索的,是個能幹的孩子。」
苗大嫂巴掌一拍,「就是瞧上這利索勁了。再說人模樣吧多可人啊!可比那臭小子自己找的那個好,那個姑娘長的跟豆芽似的,笑也像是哭」擱在以前啊,這叫沒福相。這樣的姑娘嫁人都是要不上彩禮的。
林雨桐沒幹直接應了,只說:「你叫我細細的打問打問,看人家女方那邊想找個什麼條件的。」
苗大嫂就覺得放心了,出門的時候還說:「給你做雙鞋!謝媒人。」
林雨桐應和着,心裏卻想着,得先問問端陽吧,看這事他有啥想法沒?
「我能也有啥想法。」端陽哭笑不得,「我真沒那個意思!也不是人家姑娘不好,主要是我估計跟她很難有共同語言,這個媽,您明白的吧。」
明白!
端陽接觸過的人和環境,跟叫甘草的那孩子接觸到的人和環境根本是不一樣的。
兩個不同生活環境出來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並不容易。
就跟蘇瑾和曉星似的,兩口子磕磕絆絆,曉星自己都說,要不是娘家得力,她的日子會過成啥樣還真不知道。
是!肯定是有這方面的原因的。這事沒有假如,真要是不停的給自己的日子做另一種猜想,那日子是真就沒法過了。
常秋雲找兒媳婦就很注意這一點。比如辛甜,出身天然就是一層保護,在寶育院長大的孩子,不管是物質條件和生活環境包括受到的教育都是跟孤兒院一樣的。林家需要這麼一個兒媳婦,她也知道辛甜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家。所以,人家的日子就過的好。媳婦跟閨女似的,一家子處的和和氣氣的。
端陽的悟性本來就高,哪怕沒有人耳提面命的,只看也看出幾分來。
因此,他說的很實在,不是想着這姑娘漂亮,這姑娘性子好,而是說環境的不同沒有共同語言。這個不同語言不光是跟他的,更有跟整個家庭的。如果做不到融入整個家庭,嫡親的都會產生家庭隔閡,更何況端陽他到底是養子。對於家庭,他當然更看重些。
所以,未必一定沒有在某一刻動心過,但他能更理智的規劃自己的未來。
這不能說是好還是壞,一個人一個選擇。
林雨桐明白的了端陽的意思,就選了日子,晚上的時候去了潘家。
父女倆受寵若驚,又是拿花生,又是核桃的。
潘厚朴帶着幾分忐忑就問了:「是甘草這丫頭在單位惹禍了吧?」
甘草哭笑不得,自己算啥啊?能勞動總廠的人事處處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緊道:「爸,看您說的」
林雨桐也笑:「甘草這孩子挺好的」可她還真沒做過媒,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了。於是就先問了一句:「甘草今年多大了,也十七八了。」
十八了!
一打聽歲數,潘厚朴就聽出來意思了,先遞話說:「我家這丫頭,也是命苦。她娘沒的早,我這當爹又當娘,規矩上,怕是這孩子差着些。如今也年紀也不算是小了,以後就盼着找個家裏的長輩和善的,孩子老實厚道的要是也能是個吃着商品糧,那就更好」
說實話,人家孩子提這麼個條件,真算是很實在了。
甘草紅着臉,低着頭,這說了一句:「我去燒點熱水泡茶」就出去了。
門帘還在晃動,站在帘子外面的人並沒有離開。縫隙里還能看見這姑娘腳上的黑條絨棉布鞋。
知道她在偷聽,林雨桐心裏就笑了笑,這才把苗家想求娶的事給說了。
苗家的情況,其實大部分人都能知道的大概。領導嘛,關注的人多。
甘草在外面就面色微微一變,她知道要求親的人是誰了。那個人之前還因為喝的爛醉被送進醫院過。
這種嫁女兒的事,肯定不能馬上給答覆。林雨桐把情況說了之後就道:「鐵蛋那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說實話,那是個好孩子。但這之前談過一個對象的事,也是真的。你跟孩子商量商量,但也不要有負擔。苗處長那人我知道,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就是因為沒給那姑娘找工作,所以倆孩子吹了。所以,不用擔心如果不答應婚事,苗家會如何如何。這事我來做擔保。但凡有覺得被穿小鞋的感覺,就來找我。這事我管!」
這種擲地有聲的話,叫潘厚朴鬆了一口氣。
等林雨桐走了,甘草才從廚房出來。
潘厚朴看閨女:「是不是不願意?」
甘草不停的拿着抹布擦桌子,問了一句:「爹覺得合適不?」
「條件是沒說的」潘厚朴就道:「你那婆婆又喜歡。其實爹覺得是合適的!可要是你覺得人家那孩子談過對象的事是個很要緊的事,那這事就不說了」
甘草的手停下來:「你叫我想想」
潘厚朴嘆了一聲就道:「你啊也該死心了。好些人都打問呢,問我說你家的閨女是不是跟廠長家的兒子談着呢?想來苗家未嘗就沒聽過這樣的話。可苗家叫林處長來,林處長又來了,這意思還不明白嗎?林家那孩子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甘草就把手裏的抹布扔桌上,回房間去,「我就是心理暫時別不過這股勁。您還不能叫我緩緩了。」
林雨桐把意思傳達到了之後,就給苗大嫂復命了。
苗大嫂特別熱情,也說林雨桐:「端陽也不小了,你不給張羅?我瞧着任家的丫頭不錯」
「先叫他自己去找吧,過幾年,他要是沒出息的連個媳婦也沒找到,再說。」林雨桐是這麼說的。
苗家富覺得苗大嫂不厚道:「你就是再看上人家姑娘,也不能這麼幹!你這不是愣是叫林家表態嗎?」
苗大嫂卻不以為意:「潘家那姑娘是真好!可不這麼說透了,還不定便宜到誰家去了。這姑娘到咱們家合適,到林家林家也未必看的上。林家連任家的美雲也瞧不上。不過也是,人家那日子過的小門小戶出身的姑娘在林家這日子過的也難舒展開」
「什麼大戶人家小戶人家的?」苗家富哼了一聲,「我看你就是閒的。」
「我才不是閒的。」苗大嫂白眼翻他:「兒子這回的事,他是不對!但你也是你要是」
「我要是咋?」苗家富冷眼看她:「我勸你少折騰些。跟你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是聽不進去。他又不是長的歪瓜裂棗,也不是傻子憨子,吃過一次虧,你好歹等他緩緩,想明白了再說婚事。這麼着急婚姻大事是能着急的事嗎?」
兩人吵吵的不歡而散。
苗大嫂隨後幾次找林雨桐,問潘家有回覆了沒有。林雨桐就說沒有,苗大嫂言語裏有幾分暗示林雨桐再去問問的意思。這次林雨桐卻給推脫了。
第一次去,一是苗家開口了,不去不合適。二呢,其實也是替兒子表達一個態度。到處都傳自家兒子在醫院那邊有個對象,這事其實說起來沒法追究。別人瞎傳是一方面,可能甘草回復的不明確也有些關係。端陽那孩子,皮相很好。他親媽能進高門大戶做姨娘,那長相就肯定差不了。所以,小伙子長的那真是能樂死丈母娘。別說是甘草,就是苗大嫂之前提起的人家姑娘,之前有一段時間挺纏着端陽的,不過人家爹媽看的緊,端陽又躲着,這才過了那麼一段叫人比較尷尬的時期。
林雨桐這一去,就算是表明態度了。我家孩子沒這意思,別耽擱你家孩子。
意思到了,她就不能老催人家了。
再去,這就是給人家施加壓力呢。
她就跟苗大嫂說:「意思告訴人家了,也就行了。你也是,太逼着鐵蛋那孩子了。你把你的想法跟孩子好好說,然後讓兩個孩子接觸接觸看看」
她給了這麼一個建議,其實就是委婉的拒絕了。
苗大嫂着急,也沒多想,回去咋跟鐵蛋說的也不知道。反正之後鐵蛋連着好幾天晚上都來找端陽,在端陽屋裏,兩人也不知道說什麼。朝陽過來說:「兩人喝酒呢。」
林雨桐就把醃製的豆腐乾和油炸的花生米給朝陽,叫他送進去。
剛開始還兩人,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成了三個人。
許強也加入了。
「之前那事,我也想明白了。」許強咬牙,從懷裏掏出兩瓶酒來,「我老子對不起人,我原也活該被人算計。你們報復完了,你們揭過去了今兒這倆瓶酒,你們一人一瓶,都喝了咱之間的恩怨就算是徹底的揭過去了,我心裏也不用不得勁了」
端陽靜靜的看了許強一眼,然後默默的拍開瓶子,拿着一瓶白酒直接給幹了。
鐵頭拿着酒瓶子,似笑非笑:「你小子心眼倒是多」
日子不好過了,想主動示好了,偏弄的跟多大的胸懷似的。不過那話是怎麼說的,冤家宜解不宜結,既然硬着頭皮來了。要是不接着,這就是把人個徹底的得罪了。
他呵呵的把話說了,許強就皺眉:「只說喝不喝?」
喝!不喝就是結了死仇了。
三個人就這麼的,喝了半晚上,朝陽乾脆過來跟爹媽睡了。
孩子們之間的事,四爺和林雨桐不管。尤其是端陽的交際,兩人更是不插話。不過朝陽這麼過來住,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就擺在面前了。
依舊是房子問題。
這都幾年了,當初說好的土牆平房,還是這個平房。如今再不抓緊搞基建,以後更沒機會了。
於是,廠里又開會,還是房子的事。
這次四爺是下了狠心了,反正地方大嘛。原來都住的都是聯排的平房,如今改住聯排的樓房的。進了大門就是躍式的小三層,就是孩子們多,這空間也足夠大,而且分割好之後,私密性會比較好。
建材也好辦。一是自家廠子就能生產的鋼筋,一個是距離不遠的採石場的石頭。
這件事,是過完年之後就要辦的事情。
這是全廠職工的福利,沒人有異議,事情就這麼定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一家子都回了林家。大垚兩口子今年回來過年,是個難得的團圓年。所以大年三十一早走,趕到林家吃團年飯。
如今林百川的級別不一樣了,住的地方又調整了。是個非常寬敞的大院子。前院後院都是屋子,住的開。但今年蘇瑾和曉星沒帶着孩子回來,兩人去了吳家的老家,看范雲清生的那倆孩子去了。叫林雨桐給捎帶了不少東西,只說是今年就算了,等明年吧。
林雨桐把東西捎到了,去沒說曉星去幹啥去了。
林百川對蘇瑾去給人家做秘書這事,不是很滿意。再他的認識了,蘇瑾滿身的書生氣,根本就不適合官場那一套。
可這話說了也是白說,知道消息的時候,人家都已經就任了。
常秋雲把東西接了,也不叫林雨桐聽她老子的絮叨,只說:「你看你奶去。這段時間老念叨你。」
老太太明顯是老了,林雨桐就說開年了,等天暖和了,叫老太太跟着她回去住段時間。可老太太捨不得兒子啊:「我得看着你爹啊!你看着你爹,我覺得心裏不踏實。」
老了老了,開始依賴起兒子了。
那就只能說是常回來瞧瞧老太太了。
如今的日子比前幾年好過多了,至少拿着糧票,能從糧站里兌出糧食了。
要說日子好過了吧,過年應該更有氣氛才是。過年嘛,過的就是個團圓。
可以過年三十,家裏人就不可能團圓。
先是林百川,得參加各種的團拜活動。然後是林大垚兩口子,因為部隊上,過年能探親叫回來一趟就不錯了,還想呆幾天?大原呢,派出所要值班,領導得輪流在崗。他年三十在家,大年初一那就得上班了。就是四爺,那麼大的廠子在那放着呢,那麼多人一天得多少事,他走不開多長時間的。況且,這過了正月十五還得去b京開會。需要材料還要準備。
一個個的都成了大忙人了。
常秋雲就說:「以前盼着你們出息,別在家種地吃一輩子的苦。可這齣息了吧,又有什麼趣呢?一家子一年到頭,親香不到兩天。」
不像是人家莊戶人家,一到冬天,開始貓冬了,一大家子熱炕上一坐
這麼想着,就又搖頭。要是衣食無憂,其實莊戶人家的日子也是頭等的日子。可要是食不果腹,一家人貓在一起,又有啥奔頭呢。
到頭來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啥,只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各過各的日子去吧。
過了年,四爺開會去了。廠里的基建任廠長負責,也不用四爺怎麼管。
林雨桐呢?將主要的心思放在了丹陽身上。今年七月,丹陽要高考了。
端陽是每天早上,陪着丹陽晨練。出去跑步,慢跑四十分鐘。如果趕上陰雨天,那就在屋檐下跳台階,也是一樣,運動四十分鐘。晚上的話,一般是四爺陪着她閨女出去跑步,如今四爺開戶去了,端陽並不能保證每天晚上都按時回家。他是辦事員,陪着領導出門辦事,幾點回來他說了不算。
所以,該由林雨桐陪着了。
越是學習緊張,這身體就越是要緊。林雨桐每天說的話都是把頭抬起來,昂挺胸!就怕這麼大的孩子養成含胸駝背的毛病。
今天晚上也一樣,各科的測試卷子做完,都已經九點二十了。端陽還沒回來,林雨桐就帶着閨女,出門鍛煉。丹陽例假來了,不能跑,那就散步。咱們沿着家屬區的路,慢慢的走唄。
正月的夜裏,還挺冷。零零星星的,還飄起了雪花。路上不算是黑,又各家的燈光從籬笆院裏照出來,路勉強能看清楚。
丹陽就說:「路燈得帶着,新的家屬區可不能這麼不講究。」
嗯!都帶着呢。這一蓋起來,就是幾十年都不動的,肯定是能想完備的都想完備了。
丹陽縮着脖子,卻在大口的吸氣,做深呼吸。
正走着呢,就聽見前面是嚶嚶嚶的啼哭聲,似有似無,感覺有些瘮人。丹陽唬了一跳,「這誰啊,大晚上的」
林雨桐就朝前走了兩步,將手裏的手電筒打開朝前照了照。
那邊蹭一下就縮到樹背後去了。
可這一下,林雨桐也看清楚是誰了。
這不是援華嗎?
「援華,出來。」林雨桐朝那邊走過去,「是你嗎?怎麼這麼晚了,不回家去?」
援華從樹背後走出來,叫了一聲:「姨媽!」
林雨桐過去一看,孩子只穿着毛衣就出來了,「這是咋了?」邊問着,邊把身上的衣服給孩子披上:「走,先回家。」
到了家一問孩子才知道,曉星兩口子吵起來了。
「我爸喝多了,打了我媽。我媽跑了,我出來追」援華的眼淚又下來了,「可我媽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哎呦!
這大晚上的。
丹陽就趕緊道:「我在家看着,媽你趕緊去看看去。」
出了門剛好碰上回來的端陽,一聽啥事騎上自行車帶上林雨桐就走。
曉星和蘇瑾住在學校的職工宿舍里。
屋裏呢,吐的到處都是。蘇瑾暈乎乎的躺在地上,這是喝大了。愛華和建華倆小的,嚇的在床上扯着嗓子的哭。隔壁的老師在門口照看着,不知道這該從哪裏下手。
見林雨桐來了,人家鬆了一口氣:「林處長,趕緊勸勸吧。這以前多和美的兩口子,你看這如今的日子過的,整天的吵吵。小蘇呢?天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曉星是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忙了這頭顧不了那頭。這不,小蘇今兒回來又喝多了,兩口子又吵吵起來了,可能是推搡了幾下,曉星跑出去了,到現在都不見回來。」
林雨桐跟人家道謝,也不管喝醉的蘇瑾。喝醉的人就不知道冷,在地上睡就睡吧!她給倆孩子穿好衣服,交給端陽:「你先給帶回家去,我去找你們小姨。」
端陽就說:「您回家,我多叫幾個人去找。」
「你們是瞎找!」林雨桐催他:「你只管回家,把這幾個安置好了,我知道你小姨在哪。再說了,就算你們找到了,也帶不回她。」
說着,不等端陽走,她先走了。一路是朝着採石場的方向的。
曉星她肯定是去找范雲清了。
結果才走出三四里路,眼看前面就是村子裏,就撞見在人家村口的麥場邊的石頭上坐着的曉星了。林雨桐這邊的手電筒一照,就瞧見個人影往村子的巷子就跑。肯定是她怕了,不知道來的是啥人,就往村子裏走。這樣安全啊!
林雨桐『嗤』的一笑,喊了一聲:「去哪啊?」
這身影才一頓,像是渾身都鬆了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林雨桐這才過去,伸手拉她:「怎麼不走了?停在這兒幹嘛呢?歇腳呢?」
曉星指了指前面:「一片墳場,我往哪走啊!」
就這屁膽子,還敢大晚上的離家出走。
「走吧!那就回家!」林雨桐轉身先走了,她跟不跟過來隨意。
曉星猶豫了一下,蹭蹭蹭的就追過去了。
林雨桐就扭臉問她:「蘇瑾打你了?」
「沒」似乎是氣消了一些了,「推搡了幾下他天天喝那副德行還不興我說,我一說還怪委屈我又沒盼着他多有出息」
可男人的想法跟女人不一樣。
兩人一路說話,到家的時候都十二點了。幾個孩子都睡了!
曉星咬牙,也不回家去了,姐夫也不在,就在這邊歇下了。
睡下了,曉星才說:「姐,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打聽打聽那位李主任」
她說的李主任,該是雲棋鎮的公社主任,蘇瑾的頂頭上司。
林雨桐心裏就有數了,這個主任,四爺跟林雨桐說過。自家的孩子在人家手底下,這事能不用心嗎?
這位是個啥人呢?
背後的風評不是很好,主要是私生活方面的。據說是管食堂的有個老姑娘,不知道怎麼的,兩人牽扯上了。這姑娘也不嫁人了,兩人就那麼暗地裏不清不楚的。當然了,這事知道的人也沒多少,不過無風不起浪,這事肯定是有些影子的。
「你是擔心這人把蘇瑾給帶壞了?」林雨桐問她。
「反正這人不怎么正派。」曉星的語氣有些憂心忡忡,「我也不知道人好不好怎麼判斷,但這對老婆都不好的人,總覺得不算是個好人。你說跟着這樣的領導,整天的吃吃喝喝的,有啥前途呢?我真覺得爸爸的建議是對的,蘇瑾不適合官|場」
這就是蘇瑾的尷尬之處了。他找不到晉身的途徑。
「那你找范主任,是想怎麼樣?」林雨桐就問她。
「這事的根子還在我媽身上。我媽那人,不止一次跟蘇瑾說過轉行的事」曉星搖頭,「她的官坐得穩的時候,她也知道蘇瑾在廠里一輩子最好。可如今呢?她倒是想蘇瑾轉行了。很多事情,她在後面幫蘇瑾出主意。這事,我心裏老是覺得不怎麼安穩。今兒晚上,就其實就是想問問她,她到底想幹嘛!自己折騰進去還不夠,還要把蘇瑾和我搭進去嗎?半路上的時候,我害怕不敢走。停在路邊想了想,這就是去問了,能怎麼樣?她那人我也看出來了,一輩子都在斗,都在爭。就是不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其實當年,就算是娘跟你們不出現,爸跟我媽的日子也過不長久的。說到底,他倆就不是一路人。」
原來這裏面還有范雲清的事啊!
林雨桐就給她建議:「你啊,請上幾天假,帶着孩子回家一趟有些話,我跟你姐夫是不好說蘇瑾的,但是爹可以。哪怕是大哥,說蘇瑾也是名正言順的。就是你姐夫,不合適。」
對的!
老丈人說女婿,大舅子打妹夫,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卻從來沒有說連襟之間你教訓我我教訓你的,沒這道理!
一大早,端陽就先把曉星和三個孩子送到了火車上。蘇瑾找過來的時候,人只怕都快到地方了。林雨桐也沒給他好臉色,只淡淡的問了一聲:「醒了?想起來老婆孩子了?」
蘇瑾羞的什麼似的:「大姐,我錯了!真錯了!曉星呢?孩子呢?」
林雨桐就搖頭:「不知道。帶着孩子走了!至於去哪了,她沒說!」
「我的大姐啊,我真知道錯了。」蘇瑾揉着腦袋,一身的酒氣,「我這不是工作嘛,真沒辦法。」
林雨桐看他:「蘇瑾啊,那個圈子,是個大染缸。進去了,一個不甚,那就別想清白的出來。一旦不能清白了,你就是想脫身,都不能了。如今趁着還沒陷進去,早一步退出來,不是壞事。曉星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蘇瑾搖頭:「大姐啊,這道理我也明白。可人這一輩子,你說,也不能總沒個奔頭吧。按部就班的上班,按月的拿工資,吃一樣多的糧食,穿一樣的衣服。一樣大學出來的同學,這個那個的都已經是主任科長了,我呢?兜兜轉轉的」
「嫌棄曉星拖累你了?」林雨桐就這麼問了一句。
「大姐,你怎麼會這麼想呢。」蘇瑾搖頭,「我跟曉星」
「你跟曉星結婚,是想跟她幸福的生活一輩子。」林雨桐替她把話說完,「可是曉星之前沒覺得那樣平淡的生活不幸福,而現在的反應卻這麼激烈,她再向你傳達她過的並不幸福的訊息。可你看,你一邊說要叫她幸福,一邊又無視她的反抗。蘇瑾啊,人這一輩子,最難保持的就是初心!你得問問你,你的初心還在嗎?」
留下愣的蘇瑾,林雨桐去上班去了。
上了班,在辦公室就接到林百川的電話:「叫蘇瑾抽空來一趟!」
林雨桐就笑:「氣壞了吧!」
林百川就嘆氣:「她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我就不用操心了。」
「您啊,也別真罵。」林雨桐就說,「說句良心話,蘇瑾這些年,對曉星真算不錯。好好的工作環境,說放棄就放棄了,奔着這邊來,只得了個中學老師的工作。可也還是跟着來的。為的不也是照顧曉星的情緒。更何況,范雲清那裏,這幾年起起落落的,不管承認不承認,蘇瑾的前途,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孩子慢慢大了,人也慢慢到了中年了。一起的同學都成了單位的中堅力量了,可他又換了單位從頭開始。做秘書的,替領導跑腿,飯桌上替領導擋酒。稿子得幫領導寫,人際關係得幫領導處理,單位里,私生活,那都是一攤事。人的精力有限,曉星呢,又不是個能獨當一面的。一個人帶三個孩子,肯定是顧不過來。所以,這繞拉繞去就是個死結。咱們要是真為了曉星,硬是壓着蘇瑾換工作爹,以後蘇瑾要是過的順心還罷了,要是過的不順,真一輩子碌碌無為了這事只怕就是這兩口子之間都揭不過去的事」
所以,這談,還得講究策略的談。
而蘇瑾,要想叫他心甘情願的換工作,換個環境,除非能叫他進一步。
這個安排,說不得真得動用一些關係了。
林百川聽明白了這裏面的潛台詞,「你的意見呢?是換到哪兒?」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林雨桐就說,「找個不起眼的小單位,當個不起眼的小領導即可」
林百川還真把這話聽進去了,最後在臨北區博物館,當了個科長。調這地方不用走後門,以他的資歷絕對夠。
這博物館本身就是個副科級的單位,館長才是副科級別的幹部,他那個科長,其實就是股級幹部。手底下管着三五個人,守着一堆舊東西,在林百川看來,是最不可能惹事的地方。蘇瑾自己也挺高興,他本身就是學文史的,覺得這才是他該呆着的地方。
可林雨桐知道之後,卻不由的嘆了一聲:怎麼去了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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