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蝶沒有再說一句話。
她很認真的吃着兔子肉,吃得很飽。
也想得很多。
她沒有再懷疑陰六,因為她知道東離島,也知道東離島就是昔日懷國公府的祖地。
懷國公在三年前的京都之變中身亡,懷氏族人沒有帶着東離島歸順,則說明了懷氏族人早已有了異心。
還在越國樞密院的時候,她也已經知道了李辰安正在重振寧國水軍。
當然,她所知道的是李辰安要重啟臨水港,重建臨水港船塢,她並不知道這處船塢接下來要打造的是怎樣的戰艦。
陰六也不知道。
不過李辰安此舉之意圖卻很明顯——
他這便是為了防範東離島的反擊!
東離島最強大的便是東離水師!
他們生活在懸於大海的孤島上,聽說其水戰的實力尤為強悍。
他們擁有天下性能最強大的東離戰艦,這種戰艦遠比內陸所有國家的戰船更高、更大,更堅固。
從樞密院的情報中得到的消息是東離水師而今已擁有了足足百艘這樣的戰艦,亦擁有了兩萬水師士兵,還有八萬陸戰士兵。
樞密院院正卻有些懷疑。
因為打造這樣的水師陸軍需要太多的銀子,而諜報中卻無法說明東離島從何處獲得那麼多的銀子。
用封伯兮的話來說便是彈丸之地,不足為慮。
許是外強中乾罷了。
不管這些消息是否準確,沈巧蝶都決定前往東離島。
沒有人喜歡成為一個乞丐,或者說如乞丐一般活着。
她是個漂亮的、愛乾淨的女人,更不喜歡那一身臭味的破爛衣裳。
這裏是寧國。
是他的寧國!
這裏有皇城司的許多的狗!
萬一某一天發現了她,她死而不甘!
但去了東離島興許能尋覓到一絲機會。
吃完了兔肉,沈巧蝶去小溪邊洗了洗手,轉身又來到了陰六的身邊,問了一句:
「我如何才能抵達東離島?」
陰六又看了看沈巧蝶,「順長江而下,至華亭縣。」
「華亭縣有個叫箬村的小漁村。」
陰六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玉牌遞給了沈巧蝶:「箬村臨海有一個叫小松的漁夫,年二十五。」
「你把這個玉牌給他看看他便會送你前往東離島。」
「到了東離島之後,會有人與你聯繫,帶你去見島主懷稷」
陰六抬頭看向了夜空中的繁星,沉吟三息:
「你告訴懷稷,他想要的,樓蘭王必會給他。」
「但他若是再有猶豫等樓蘭王重返中原亦不會饒了他!」
他的視線又落在了沈巧蝶的那張俏麗的臉蛋上:
「你現在已經是天下緝事司的一員,為了帝國偉業他就算是要你,你也給他!」
「這是一張面具」
陰六又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東西遞給了沈巧蝶,「樓蘭最好的易容大師所制,戴上它,你就不再是沈巧蝶。」
「這是一千兩銀票,現在你也吃飽了,戴上面具出發吧!」
沈巧蝶戴上了面具。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模樣已不重要。
她向遠處的廣陵城深深的眺望了十息,
轉身,
離去!
陰六這才徐徐起身,熄滅了篝火,再回首時只有月光下沈巧蝶依稀的影子。
他忽的咧嘴笑了起來。
也抬步,
向廣陵城而去。
廣陵城。
蔡府。
後院書房。
書房裏的氣氛有些詭異,以至於陪坐在一旁的蔡正遙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皇上南巡要到他的蔡府,這當然是他蔡府的莫大的榮耀!
只是
昨兒個皇城司的人送了一個年輕的男子到他的蔡府。
告訴他這是皇上要見的人。
他沒有見過這個男子。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個男子的身份。
但當皇上與這個男子對坐於茶台前,他分明看出二人相識,甚至還很是熟悉。
那個青年男子沒有起身,沒有行禮,臉上的卻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而後
當李辰安開口時,他才猛然一驚!
「二皇子,好久不見!」
二皇子?
寧國哪裏還有什麼二皇子?
難道是寧知遠?
蔡正遙斟茶的手都在抖!
李辰安登基為帝,莫非他還沒有將昔日皇族後裔斬草除根?
這不應該啊!
他看了看鐘離若水——
以他的身份是斷然不可能與二皇子接觸的,但鍾離若水不一樣。
果然,鍾離若水的臉上並沒有驚詫之色。
甚至鍾離若水看向二皇子的視線里還帶着一抹微笑。
他放下了茶壺,穩了穩心神,便聽見二皇子寧知遠一聲嘆息:
「轉眼三年!」
「當初在雙蛟山你放了我,我不得不說你確實有常人難及之膽識。」
「我去了東離島,你可知道這三年裏我並沒有真的按照你所說的那樣去做?」
李辰安呷了一口茶,笑道:「可你畢竟還是又回來了。」
寧知遠苦笑搖頭:「我思來想去,確實也該回來了若再不回來,你再將我給擒獲,我們恐怕就不能如現在這樣喝茶聊天了。」
李辰安俯過身子放下茶盞:「為什麼不回京都?害得我提前南巡。」
寧知遠擺了擺手:
「不想回京都。」
「不想見那熟悉的地方還有那些曾經熟悉的人。」
李辰安問道:
「你能回來,我肯定就不會殺你,再說將來你肯定是要回京都的,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你雖然沒有了昔日的身份,但憑你即將告訴我的那些消息,你這後半輩子也是無憂的。」
「何愁之有?」
寧知遠瞪了李辰安一眼:
「你就篤定我會告訴你關於東離島的事?」
李辰安咧嘴一笑:「難不成你讓我跑這裏來就是為了看看我?」
「可別說,我還真想看看你。」
寧知遠此刻注視着李辰安,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
「這三年中,我有一半的時間在東離島,另一半的時間則在中原。」
「不瞞你說,我是在努力的想要將寧國的皇權給弄回來!」
「所以我去過荒國,也去過寧國的北漠道。」
「我想要尋求宇文峰的幫助,但我沒能見到宇文峰,卻見到了仲丞相」
「仲丞相告訴我說荒國暫時沒有打算攻伐寧國,他告訴了我一句話。」
李辰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表情:
「他說了什麼?」
「他說知己知彼,讓我多去了解了解你!」
李辰安笑了起來:
「這就是你和駱烈坑壑一氣搗鼓魏紅雪成立那狗屁太平教造反的理由?」
寧知遠搖了搖:「這事我還真沒參與,但我在聽說太平教佔領了永安城的時候確實去了。」
「只是我去的時候萬萬沒有料到永安城已經被你的兵給奪了回去。」
「而後我愈發了解你了。」
「思來想去,這輩子有你李辰安,大抵是沒我寧知遠翻身的機會了。」
「罷了」
寧知遠臉上露出了一抹頹廢之色:
「寧國有你這樣的皇帝是寧國百姓之福,我寧知遠捫心自問是做不到的,不如歸來」
「而後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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