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投石車的軍士們可不會有那麼多內心戲。
眼見熊午良的侯旗擺動,那些負責指揮的基層軍官立刻扯着嗓子嘶吼起來:「主君有令——投石車齊射!標尺三百步!」
此刻,投石車上早已經盡數換上了火油罐。
隨着熊午良一聲令下,上百枚火油彈『倏』地彈射而起,拖着濃濃的黑煙,划過天空
咦?
君侯這命令好像下早了按照投石車設定的三百步標尺,牛群還遠遠沒有進入這個距離啊?
難道是主君失誤了?
顧不得那麼多了——操作投石車的軍士們齊射一輪火油彈之後,立刻開始下一輪的填裝,時刻等候着熊午良最新的命令。
芍虎、格速宜死死地盯着天空中划過的黑煙,心中暗暗祈禱。
對面的義渠王也注意到了楚軍投石車發出的新一輪攻擊,似乎和之前的石球不太一樣不過那又如何?
「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的!」義渠王大笑着,意氣風發:「楚人不領我的情,那就把他們殺光!」
「殺死這些蠢笨的楚人!」
「中原人都是蠢貨!只配在牛頭猛士的鐵蹄下顫抖!」
「沖啊!」
義渠人的戰鼓敲得更急了,步兵們終於徹底放開了腳步,撒丫子向前狂奔!
沖!
兩側的義渠騎兵也逐漸加速,成千上萬雙獰惡的眼睛,都盯着楚軍大陣中央那面明顯缺了一角的紅黃色交雜的大旗。
義渠王有令在先——誰能奪那面旗幟,賞奴隸一百!良馬十匹!羊三百頭!
咳——
插一嘴,如果熊午良知道自己的顯赫侯旗在義渠人那裏僅僅只值一百個奴隸估計要氣得眼前一黑。
吳山山頭上,肥義死死地盯着楚軍投石車放出來的那些物事,心中已經瞭然:「這必定是楚軍的火油罐!」
「羋良小兒曾仰仗此物,攻破宋國的符離塞,一舉滅宋;又用此物,一度逼迫秦人簽訂咸陽城下之盟。」
「其實火油罐的製作工藝很簡單——這個戰術的唯一難點,只在於投石車打得不准。」
「也不知楚軍的投石車是如何構造」肥義的目光很火熱,舔了舔嘴唇。
「不對!」一旁的隨從先看出了不對勁:「相國快看——楚人的火油罐好像放得早了!」
肥義一怔。
再定睛一看——果然!
按照當前火油罐的落點,牛群至少還要再多跑一百步,才會被火油罐砸中。
曲陽侯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肥義冷笑了起來:「熊午良莫非想用火油彈,嚇退那些狂奔的犍牛?」
「想法過於天真!」
「除非他的火油彈,能夠在平地樹立起一道毫無縫隙的火牆否則那些蠻牛,豈會被星星點點的火焰嚇退?」
話音剛落。
熊午良的火油彈,已經砸在了牛群前進的空地上
乎!
烈火沖天而起。
在肥義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火油彈似乎引燃了地面上的什麼東西,大火順着一道橫線迅速蔓延果然樹起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火牆!
握草?
這這這怎麼可能?
火焰還在繼續蔓延,很快,最終形成了一道『U』字形的火牆,仿佛一個口袋一般,將衝鋒的牛群控制在口袋之中。
而口袋的唯一出口正是牛群的後背方向。
這個缺口——也就是義渠人的方向!
肥義懵了!
戰場之上。
熊午良望着面前『乎』地一下鋪天蓋地燃起來的大火,終於鬆了一口氣。
好!沒有發生意外!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黃武,這次你的青羽衛立了功了。」熊午良長吁一口氣,如是說道。
青羽衛統領黃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熊午良邊上,聽得主君如是說,連忙恭謹地低頭道:「臣只是奉了君侯的命令、依據命令行事罷了。」
「便是一介蠢材,也可以做得到。」
「唯有君侯的神機妙算,才是我軍取勝之道!」
熊午良瞥了黃武一眼,心說這幫人怎麼回事兒。
這個黃武以前也是個耿直的直臣,現在拍起馬屁來怎麼這麼熟練?
咳!
難道大家都知道我愛聽?
啊不對如此阿諛奉承的風氣,實在不應該!
都怪那個石二——是他挑起的頭!
熊午良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外面。言歸正傳——話說面前這堵火牆,自然就是熊午良的計策。
他約定義渠人於『吳山』會戰,看似是失了智的行為,實則是為了確定一個準確的交戰地點,從而提前在這裏佈置一些『手腳』。
可笑那些義渠人,還以為熊午良蠢笨、竟敢主動約戰。
實際上——熊午良這是將計就計!
既然提前確定了交戰的地點,那麼曲陽侯就可以提前派出麾下神妙莫測的青羽衛探子們,在【吳山】給義渠人準備一份大禮。
面前這堵火牆,就是青羽衛的傑作!
究其原理,其實很簡單——
將瓦罐裝滿火油,排成一條『U』字形的長龍,淺埋在地下,罐口只蒙上一層糊了油的曲陽紙,上面蓋上薄薄一層沙土作為偽裝。
這樣,不但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火油的自然揮發,同時還不耽誤『引燃』的效果。
方才投石車齊射火油罐,形成的火焰的確無法阻攔蠻牛的前進。
但是那些四濺的焰火,卻足以引燃那些早早埋在地下的油罐!
於是,一堵火牆憑空生成。
熊午良的計劃還不止於此——這火牆並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口袋狀袋口直指牛群來時的方向
勇敢牛牛,痛擊友軍。
「火油形成的火牆果然可怖。」熊午良望着遠處熾烈的火焰,由衷感慨起來。
即便距離隔得很遠,楚軍也能感受到那迎面而來的熱浪。
伴隨其中的,還有原油燃燒時特有的黑煙和惡臭好在楚軍離得遠。如果離得近些,單是這些極高溫度的毒煙就足以致命。
縱然如此,也有很多士卒被熱浪熏得眼前一陣陣發暈。
「君侯!要不要後撤?」芍虎瞪着興奮的大眼睛,如是吼叫着。
握草!
曲陽侯,不愧是你!我就知道!
我從來沒有半點兒懷疑過你!
牛比!
熊午良搖了搖頭:「我佈置的火油數目不多。」
「用不了多久,就會燃盡。」
「以我軍距離火場的距離問題不大最多就是頭暈目眩。」
「不過,火口袋裏的那些蠻牛,恐怕要遭不住了」熊午良微微眯起眼睛:「這短暫的燃燒時間,應該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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