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半渡而擊
陳青兕眼中閃着興奮的光彩,他並沒有立刻做安排,反而問起了中臣大輝的情況。
「那個倭國人怎麼樣了?」
聽到這話的趙持滿是一臉嘆服,說道:「還是大都督有手段,某隻是略施手段,中臣大輝已經決定為朝廷效力,願意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大都督,正等着大都督接見呢。」
「那將他帶來吧!正好問一問,現在倭國的情況。」
陳青兕說着,還讓人去準備一些乾果、蜜餞。
不多時,中臣大輝已經來到了近處。
看到陳青兕,這位倭國中臣家的庶子,當即跪倒在地,拜道:「見過大都督。」
陳青兕見中臣大輝走路有些不利索,臉上也有些青紫,想來受了不少的罪,和悅笑道:「委屈你了,吃點乾果,墊墊肚子。現在是在軍中,待取勝之後,回到熊津,本督親自設宴,隆重款待足下。」
中臣大輝臉頰抽了抽,但看了一旁的趙持滿,很老實的跪伏於地,說道:「大輝願意歸順大都督,為大都督鞍前馬後。」
中臣大輝本就懼死之人,不然也不會在關鍵時候搶着泄露機密。
只是讓他公然背叛倭國,中臣大輝心裏還是很牴觸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少個別牲口以外,大多數人對於背棄家族叛國都有一定抵制心理的。
尤其是倭國這種自尊心極強的民族
不過人都會給自己找藉口與理由。
就如之前搶着泄密,中臣大輝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就算自己不說,道琛也會說。
何必白白便宜了對方?
現在也是一樣
昨夜趙持滿對他用了刑,手段其實並不慘烈,只是牛刀小試而已,跟以往在長安,對付那些惡徒細作施展的手段不能相提並論。儘管如此,這些小手段,對於中臣大輝這種倭國的高門子弟而言,也是難以承受的。
感受着皮肉上的痛處,中臣大輝立刻想明白了。
不管自己是否歸順大唐,這帽子都得扣在自己身上,最終自己都會背上泄密的罵名
自己會被嚴厲的父親,毫不猶豫的除名,倭國上下說到中臣大輝,都會吐口唾沫,大罵叛徒日奸。
可自己沒有背叛呀?
左右都是遺臭萬年,與其再受折磨,不如好好配合。
不然既要被人戳脊梁骨,又要受身體心靈的摧殘,多委屈?
何苦來哉?
不如?
中臣大輝說服了自己,接下來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陳青兕問着倭國的情況。
他先挑自己知道的問,看看中臣大輝有沒有耍么蛾子。
陳青兕在長安的時候是清流黨的黨魁,人脈遍佈六部。禮部里也有他的人,相聚的時候,會聊起各國情況。
陳青兕少不了多問幾句倭國的消息,對於倭國的情形有一定了解。
中臣大輝也不敢說謊,因為在他眼中,陳青兕在倭國是有眼線的,地位還不低,至少比他地位高,能夠提前洞察倭國奇襲軍的行蹤。
如果不是需要他與扶餘豐接觸,他的父親中臣鐮足是不會將這種機密的事情告訴他的。
中臣大輝一五一十的回答。
陳青兕不住點頭,確定面前這位中臣家的庶子是真的準備當倭奸以後,問起了倭國現在的部署情況。
中臣大輝將他知道的都說了。
陳青兕聽着中臣大輝的描述,眼中透着絲絲寒意。
倭國野心對於海東的覬覦比他想像中的更要嚴重
他們不只是派出了四萬援兵,他們的皇帝竟離開了飛鳥京,親自抵達筑紫坐鎮指揮,皇太子中大兄、皇子大海人、中臣鐮足等權貴以及眾多隨從一同出征,簡直就是倭國版的御駕親征。
用中臣大輝的話來形容,幾乎等同於遷都。
可以想像,如果此次自己戰敗了,那在筑紫的倭國皇帝大有可能渡海北上。他們的目標絕對不只是小小的任那
筑紫國也就是後世的福岡縣,位於倭國的西海道。
現在倭國的皇帝與諸多臣子都居住在筑紫朝倉宮
朝倉宮在壹岐以南的一個地方。
陳青兕特地讓中臣大輝在地圖上標出來。
中臣大輝指着靠近記憶中博多方向的位置,心中登時有數,他只是略微思考,便讓中臣大輝下去了。
待中臣大輝走後,陳青兕
下達了第一個命令:「傳令給劉刺史,讓他立刻出兵,全力攻打對馬島,儘量讓聲勢弄的浩大一些。」
對馬島是完美的軍事踏板,不管是從海東半島攻入倭國,還是從倭國攻入海東半島,這裏都是戰略要地。
很快,他又下達了第二個命令,說道:「傳令,讓杜統領率水師南下,避開對馬、壹岐,由平戶方向登岸,向朝倉宮挺近。」
既然倭國現在的核心在筑紫朝倉宮,他就讓劉仁軌直接拿下對馬島,劍指朝倉宮。
倭國肯定會為之惶恐,他們除了將周邊兵馬聚集到朝倉宮,派重兵死守壹岐島別無他法。
如此一來,位於倭國最西北角的平戶必然空缺,可以由此路直插倭國腹心地。
安排好這一切,陳青兕才針對此刻順江水而上的倭國四萬士卒,作了最後的佈局。
倭國的船隊逆着河流而上,倭國的後將軍,越國守阿倍比羅夫站在主艦上,眺望着兩岸的田地,眉頭不自然的皺起,似乎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
阿倍比羅夫看着兩岸頗為冷清的田地,眼中透着絲絲不安。
太安靜了,河道的兩岸,安靜的有些異常。
百濟的水資源寶貴,這白江是熊津江入海處形成的一條支流,得支流灌溉,左右田地肥沃,種植者不少的田地。
儘管現在春耕已過,左右江岸田地已經種下了秧苗,但還需農人細心打理的。
這時近午間,左右田地竟沒有看到農人在打理田地。
實在奇怪的很。
「朴市秦君,你覺不覺得有些安靜?兩岸竟沒有見到農人」
朴市秦造田來津手搭着眼帘向遠處望去,果真如此。
「許是我們聲勢浩大,他們遠遠的發現我們,躲避開了。」
朴市秦造田來津想了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
阿倍比羅夫微微頷首,似乎只有這個說法。
「加快點速度!速戰速決!」
「快,立刻登岸!」
阿倍比羅夫激動興奮,下達了登岸的命令。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熊津城只有五里地,在白江還能隱蔽蹤跡,但進入熊津江以後,肯定是瞞不住的。
熊津江是百濟的命脈所在,除了灌溉周邊田地,還承擔着水上運輸的重擔。
依照他們提前得到的消息,熊津城是沒有多少守兵的,但熊津水寨卻有一支唐軍水師駐紮,任務是護衛遼東半島的水道。
先以最快速度拿下熊津城,然後分兵乘舟船順熊津江而下,直取熊津水寨,將唐軍屯於水寨里的船艦據為己有。
這一切都是他們計劃好的。
到了這一步,阿倍比羅夫就算察覺了點點不正常,卻也由不得自己臨時改變計劃。
他當不起怯戰退兵的結果
阿倍比羅夫留了一個心眼,他並沒有親自登岸,而是讓朴市秦造田來津負責登陸。
朴市秦造田來津也未多想,滿心滿眼的都是攻下熊津,然後入城劫掠一番,這新羅婢天下聞名,百濟的女人也是不差的。
朴市秦造田來津呼喝着兵士登陸,動作嫻熟。
朴市秦造田來津是四國豪族,領地位於瀨戶內海附近,水戰經驗豐富,指揮兵士登岸也是得心應手。
阿倍比羅夫見半數兵士已經登岸,心中暗笑自己多疑。
然而便在這時,就在他回頭準備下船登岸的轉瞬間,眼角餘光不經意地掃過四周,仿佛有什麼不對勁。
阿倍比羅夫望着上游望去,這一望之下頓時張目結舌:上游那寬闊的河道上竟浮現着大大小小不知名的東西,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這裏猛撲過來!
「那是什麼?」
阿倍比羅夫眯起眼睛,想要看仔細些再作判斷。
但此刻已日上中天,水上折射的白光,刺着他眼睛生疼,一時竟看不清楚。
隨着東西靠近,他這才發現竟是一片片的竹筏,竹筏順流而下,很快就撞上了他們堵在河道上的舟船。
發出碰撞的聲音
不少倭國士兵,一時不察,摔進了熊津江。
倭國的船不大,這竹筏的撞擊之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不過這並不足以讓倭船受損,也不足以讓倭兵傷及性命。
落水的倭兵在船上戰友的救援下,爬上了倭船。水性好的,甚至直接爬上了竹筏。
竹筏上有好多瓦罐,因為撞擊之力橫七豎八的倒着,裏面還流出了褐色的液體。
這一切在中軍的阿倍比羅夫是看不見的,只是未知的恐懼,讓他下達了命令:「速度將竹筏推離我船」
他命令還未下達,十數支火箭躍空而來。
在竹筏群的末尾,竟藏着十數名兵士,他們射出火箭之後,立刻跳水遁走。
火箭射在竹筏之上,火焰沖霄而起。
就在烈火被點燃的瞬間。
馬蹄踏地的聲音跟着響起
阿倍比羅夫往前眺望,無數頂鐵盔的騎兵由東北方向奔襲而來。
先頭部隊是一色騎兵,黑色的鎧甲反射着太陽光,好似一群從地獄來到人間的鬼神。
阿倍比羅夫渾身顫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指揮。
他知道在兵法上,這一招叫做半渡而擊。
能夠讓登岸的兵士,進不得,退不得。
他對此是有所防備的,但在半數兵士登陸之後,便覺得無所畏懼。
畢竟唐軍大部隊正在南下與百濟復國軍作戰,熊津城是沒有多少守軍的,就算他們大膽的來襲,也有能力抵擋。
可現在又是火攻,又是騎兵突擊,這明顯就是唐軍的大部隊。
阿倍比羅夫終究久經戰陣,此時面臨危機,故有一時惶恐,卻也很快恢復冷靜。
一邊下令讓朴市秦造田來津抵擋,一邊讓人救火。
無論如何不能捨棄岸上的兩萬兵士,不然就算順利逃脫,又如何跟皇帝交代?
聽到阿倍比羅夫的命令,朴市秦造田來津氣得破口大罵:「龜孫子,你怎不來擋?」
他們一行跨海而來,只是在白江口以西的荒島附近休息了一夜,今日天明就從白江逆流而上,直至熊津江,然後登岸。
兵士早已疲累,他們倒也不是完全不設防,只是壓根沒有想到這裏會出現唐軍的大股部隊,更沒有想到還是騎兵,來得如此突然。
當時他們都被大火吸引住了心神
朴市秦造田來津並不知道江面上的情況,還以為哪個糊塗蛋,無意間引發了火災,還想着救援。
唐軍突然殺到,又是騎兵開路,如何抵擋?
朴市秦造田來津知抱怨無用,立刻安排了長矛手上前壓陣,希望能夠憑藉長槍的優勢扛住騎兵的突擊。
但很顯然,朴市秦造田來津並沒有應對騎兵的經驗,或是應對華夏騎兵,或遊牧民族騎兵的經驗。
誰家騎兵隊正面沖陣的?
只見唐軍騎兵一分為二,他們分作左右兩部,掠過長矛手的槍陣,從側翼切入其中。
唐軍負責沖陣的大將正是賀慶豪與徐說。
這主帥用人也是有講究的。
毫無疑問,諸將中最能打的是黑齒常之、然後是程務挺、趙持滿,但陳青兕不能只用他們,就算明知道用他們能夠增加勝算,能夠減少傷亡,能夠更快的結束戰鬥也不行。
任何事情都講究雨露均沾,可以偏心,但不能專寵,會出大事的。
賀慶豪就是那個對上遲受信的倒霉蛋,他戰意昂揚,結果對手溜了。而徐說負責壓陣殿後,也是寸功未立。
諸將多多少少都有所獲,兩人自不是滋味。
現今陳青兕將安排他們兩人作先鋒破陣,自是卯足了勁,將滿嘴的是酸味都宣洩出來。
這個時期的唐將,就沒有不能打的。
或許比不上黑齒常之、程務挺,對付區區倭國兵,卻也是綽綽有餘。
兩支騎兵隊在他們主將的率領下,當者披靡,見人便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鑿穿了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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