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商賈有些與眾不同的特性。
他們很少帶禮物上門討好誰,做生意該談判談判,別搞虛頭巴腦的。
但是他們也有世界各地商人競爭中各懷鬼胎的臭毛病。
當趙傳薪透露出合作意向後,他們便不再深入這個話題。
其它要等私下拜訪時,才好秘密交流,否則可能會泄露商機。
趙傳薪見沒人提出問題,便從馬車上跳下。
愛德華七世卻興致盎然上前拉住趙傳薪手臂:「趙,我有個請求,請上馬車送我一程。」
趙傳薪看看馬車:「太擠。」
「」
好好好,西方人說話也不這麼直白。
愛德華七世一咬牙:「那我們騎馬到港口。」
「那還是上車吧。」
趙傳薪擔心下一場感冒會要了老小子的命。
愛德華七世揮手告別海牙百姓。
但是之前對趙傳薪愛答不理的海牙百姓,此時除了英王,也與趙傳薪告別,態度來了個九十度大轉彎。
趙傳薪連演戲都欠奉,眼瞼低垂,愛答不理的上了馬車。
無欲則剛,老子也不當王夫,你們愛咋地咋地。
指點江山,全看在威廉明娜的面子上,僅此而已。
人都賤。
趙傳薪從一開始就這副不鳥人的態度,他們反而習慣,還給趙傳薪的言行找藉口——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愛德華七世很笨拙的挪動身體,儘量給趙傳薪大一些的空間。
趙傳薪正相反,他大馬金刀,點上了雪茄。
愛德華七世稱讚:「趙,你說的真好。我聽說你在清國出任一方知府,不如你來英國,我會想辦法將你調入議會。」
他覺得,既然趙傳薪願意做官,那去大英帝國做官,肯定要比落後的清國更好。
趙傳薪應該會同意。
臨退位前,給大英招個人才也是極好的。
趙傳薪搖頭:「不行,我有社恐,人多害怕,議會開會人太多。」
趙傳薪是啥人?你要是給他拿爽文看,他會告訴你——這也不爽啊。
誰幾把稀罕你議員?
「」愛德華七世見事不可為,便轉移話題:「趙,我聽說白星航運公司正要造一艘奧林匹克級的郵輪,而伱在美國的公司,正在招第一批處女航乘客買保險,出事故不賠付,但保命,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聽他說這個,趙傳薪齜牙一笑:「就是你說的那樣,處女航保命保險。」
愛德華七世苦笑:「泰坦尼克號為當世體積最大,最豪華客運輪船,號稱永不沉沒。你設的保險費太過昂貴,我認為這有損你的聲譽。」
他想說的是,哪個傻子會買?
這保險,看似很隨意,實際也是很敷衍。
仿佛根本沒想過讓人買一樣。
趙傳薪點點頭,敷衍道:「嗯,你說得對,好人一生平安。回頭我讓托馬斯加一倍保險費。」
「」
油鹽不進是吧?
很快,馬車到了港口。
趙傳薪和愛德華七世下車。
愛德華七世臨別前問趙傳薪:「趙,你給我的地址,你也會去的是吧?如果我去了,就會破解我身上的厄運對嗎?」
趙傳薪模稜兩可:「唔,這樣理解,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去吧去吧。」
將愛德華七世打發上船,趙傳薪乘坐英國領事館的馬車往回走。
路上,他看到一個搭的棚子裏正在表演什麼。
荷蘭盛行街頭藝術,風琴車什麼的其實不算很吸引人。
但眼前那個棚子裏,此時卻聚滿了圍觀群眾。
趙傳薪想起了閨女,朱莉安娜一定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面,儘管她的視力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是轉念想起了威廉明娜說過,如果趙傳薪繼續這樣帶娃,很可能她們就沒辦法帶了。
趙傳薪想了想,喊道:「停車,你們國王喜歡看這種表演,我也去瞧瞧,你們等等我。」
還是自己去瞧瞧熱鬧吧。
英國使館的車夫心說你還挺不客氣的哈。
沒奈何,他們不敢反對。
趙傳薪下車,溜達到棚子那,推搡人群:「城市管理行政執法來了,都讓讓,我要罰款」
這名頭十分唬人,罰款兩字尤其令人哆嗦。
於是人群自覺分開,讓趙傳薪從容進去。
眾人等看「罰款」熱鬧呢,結果趙傳薪進去後,抱着膀子興致勃勃的看着,還對左右說:「我就是進來看看,你們都在看啥呢。」
眾人鼻子好懸沒氣歪了。
搗什麼亂嘛!
英國使館的車夫滿臉無語。
棚子裏的表演者惡狠狠地瞪了趙傳薪一眼:「先生,請保持秩序,不要亂來。」
趙傳薪點點頭:「沒錯,你看看他們,一點不守秩序,打斷了你的表演,你請繼續。」
表演者:「」
場中,像是個情景劇。
有個挺瘮人的人形玩偶,只有半個身子,內部似乎有某種機關消息。
人偶面前有個箱子,箱子外面可以上鎖。
表演者說:「諸位,看好了,這是瑞典的機械大師製作的人偶,它有自己的靈魂,能聽懂人話」
觀眾聞言不由得驚呼出聲。
趙傳薪心說現在的人真是好騙啊。
但凡涉及到牛鬼蛇神都能讓人驚嘆連連。
人群中有托,唱反調道:「我不信,那分明就是一個普通人偶。」
表演者滿臉「氣憤」,他敲打桌子,不服氣道:「你不信是嗎?不信你看。這個玩偶的名字叫——艾瑪。
現在我要對她說一句話。
艾瑪,請打開箱子。」
只見人偶的手臂緩緩抬起,再放下,手搭在了箱子鎖扣上面,將鎖打開,再掀起箱蓋。
人群再次驚呼出聲。
「哇,它真的有靈魂。」
趙傳薪看的齜牙咧嘴。
好拙劣的表演。
但眾人還真就吃這一套。
人群里的托這時候喊道:「一定是你施了某種障眼法,我還是不信。」
表演者冷笑:「你親眼所見,為何不信?」
托叫嚷道:「反正我就是不信。」
表演者就說:「那你怎樣才信?」
托的眼珠子嘰里咕嚕的轉着,然後瞪大了說:「有了,如果你鑽進箱子,讓人偶關上。之後,你再讓人偶打開,我就信了。」
表演者冷哼了一聲,仿佛有些心虛的說:「我憑什麼聽你的?」
托反唇相譏。
表演者冷嘲熱諷。
兩人唇槍舌劍,很快調動起觀眾情緒,有人跟着起鬨。
趙傳薪看的連連搖頭。
此時,星月在他耳邊說:「後面暗箱裏有個操縱人偶的女孩,她似乎在裏面窩的很久,心絞痛犯了。她現在渾身是汗,如果不干預一下,或許會有生命危險。」
趙傳薪猶豫了一下,還是擠開了激動的人群,繞過幕布,偷偷潛入了幕後。
前面,表演者將觀眾情緒調到了巔峰,他咬牙說:「好,既然你不信,那我就鑽進箱子裏,證明給你看好了。」
他鑽進箱子,說:「艾瑪,將箱子合上。」
幕後,暗箱中女孩滿臉蒼白,冷汗在額頭如瀑般流下。
但她還是蜷曲着身體,極力的去上弦,扯動一根引線。
機括聲傳出,幕布前,那瘮人的玩偶將箱子閉合。
趙傳薪目睹一切,發現並非全部人為操控,那玩偶竟然真的似乎有一套程序,按照軌跡運動。
根據他觀察,至少有六個軌跡動作。
而這完全是靠各種齒輪零件傳動達成目的,別說,真有點東西。
關鍵這玩意兒沒有電路板,沒有真正的電腦程序,全靠機械完成。
女孩做完這些,顯然難受到了極點,虛脫一般靠在暗箱上。
蜷曲的身姿,讓她無法緩解心絞痛,也發不出聲來。
趙傳薪想了想,一把將她拽了出來。
以前,他母親就有心絞痛。
他有些經驗。
幕後沒有凳子,趙傳薪單膝跪地,一腿成弓步,將女孩放在膝蓋上,權當凳子用。
他說:「你端坐好,雙手放在兩側,彎曲手肘,掌心對準膝蓋。聽我指揮,慢慢呼氣,別緊張。好,就這樣,慢慢把頭抬高,小腿和地面形成鈍角,慢慢呼氣,將膝蓋慢慢放下,重複這兩個步驟」
她很瘦弱,嘴唇煞白,眼睛很大,睫毛長長的,是個很清秀的女孩。
蒼白的臉色,給她增加了一股病態的美。
心絞痛犯了,人會渾身無力。
從前胸,痛到後背,那種悶悶地痛苦有時候會讓人崩潰。
此時的女孩,雖然驚訝,但發病讓她來不及多想。
趙傳薪聲音沉穩有力,令人信服。
她本能的按照趙傳薪所言去做。
只是略微無力,趙傳薪便牽住她纖細的嫩手幫她操作。
別說,幾個呼吸間,心絞痛慢慢緩解。
可前面的表演者就遭殃了。
他進入箱子後,喊道:「艾瑪,打開箱子。」
人偶一動不動。
請來的托,以為這是節目效果,他哈哈大笑道:「我說什麼來着?你看,他在騙人。」
表演者也以為,幕後的姑娘想要調調觀眾胃口。
他也沒當回事,繼續喊:「艾瑪,聽話,請打開箱子。」
一連呼喚了幾次,人偶紋絲不動。
請來的托都有些急了:「你行不行啊?」
表演者氣急敗壞:「艾瑪,你他媽再不打開箱子,待會兒要你好看。」
人偶依舊不動。
觀眾竊竊私語。
表演者崩潰:「救命,請來個人幫我打開箱子。」
那個托聽了,有些猶豫。
觀眾不明所以,更加不會動。
表演者在黑暗狹隘的箱子裏怕的很,因為外面觀眾屏息凝神,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絕望道:「羅斯馬倫,你他媽趕緊過來給我打開箱子,你瘋了不成?快過來。」
叫羅斯馬倫的托,這才恍然大悟,真的出問題了。
他三步並兩步竄過去,將箱子打開,放出表演者。
觀眾不是真傻子,這會兒總算明白過來,原來兩人一個捧哏一個逗哏,都在那演戲呢。
於是哄堂大笑。
表演者惱羞成怒,跳出來後,先是踹了羅斯馬倫一腳,然後氣咻咻的拉開幕布,吼道:「艾瑪,你他媽死在裏面了?」
此時,艾瑪的臉上剛剛恢復幾分血色,但還是渾身無力,癱坐在趙傳薪膝蓋上。
表演者氣急敗壞下,伸手要去薅叫艾瑪的女孩頭髮。
趙傳薪伸手,鉗住他的手腕。
表演者想掙脫,那隻大手鋼澆鐵鑄紋絲不動。
此時,觀眾中有人驚呼:「啊,是趙先生,我剛剛在英國使館那聽他演講。」
「趙先生怎麼會在後面?」
「他在和那女孩做什麼私密事?」
「他竟然背着女王」
表演者被捏痛了手腕,尖聲道:「快放開我。」
趙傳薪瞥了他一眼:「艾瑪犯了心絞痛,你難道不知道她有這個毛病嗎?」
表演者這才注意到艾瑪的臉色。
他臉上怒氣一斂,但還是有些下不來台:「我怎麼知道?再說,心絞痛又不會死。」
觀眾一聽,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幕後操縱一切的女孩病情發作,是趙傳薪救了她。
艾瑪身體哆嗦着,從趙傳薪膝蓋掙扎站起。
她說:「抱歉,這是我最後一次表演了,如果沒有這位先生,我可能真的會死在裏面。」
表演者一愣,旋即冷笑:「你壞了我的表演,要不然我也會辭退你。」
趙傳薪起身,拍打拍打膝蓋上的塵土,沒事人的溜溜達達往外走。
叫艾瑪的女孩輕輕彎腰給趙傳薪鞠躬致謝。
人群自發鼓起掌來。
「上帝保佑趙先生。」
「女王仁慈,趙先生善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拍馬屁?
老趙:「啊tui!」
一口唾沫吐出去,毫不理會他們吹捧,雙手插兜離開。
「啊,趙先生便是如此,他不在意虛名」
「真是虛懷若谷啊!」
趙傳薪聽了,心說人真是賤。
馬夫一臉好奇的看了看趙傳薪:「先生,我們去哪?」
「回努爾登堡。」
路上,星月對他說:「剛剛那個玩偶內的機械非常精密,我繪製了草圖。」
說着,在眼鏡上給趙傳薪呈現圖紙。
趙傳薪看着密密麻麻的齒輪,感到頭皮發麻:「看不懂。」
星月說:「我能仿造出來,但沒有意義。我認為,蟲絲、中控符文碎片和這種機械可以結合,但需要重新設計,我們能製作出機械原理傀儡。」
沙漠皇帝的傀儡士兵,以及趙傳薪的軟金甲,其原理和動物相似,不是齒輪,而是筋骨,以蟲絲為筋。
表演者的玩偶則是機械。
趙傳薪在博物館見過能寫字的機械玩偶,當真神乎其神。
他聳聳肩說:「有什麼用呢?精密齒輪造的玩偶,強度、力量、靈活度甚至都沒法和粗糙的傀儡奴僕相提並論,更別提黑色傀儡工匠和傀儡士兵。」
星月說:「你在奎特沙蘭的白房子,總得做點事情吧?就算是度假地,也需要個幌子來支撐門面,不然你就要冒充富家子弟掩人耳目,否則你無所事事卻有錢拿來生活用度豈不可疑?無論你做什麼,有個機械玩偶當做噱頭,總歸是件有趣的事情。」
趙傳薪摩挲下巴:「言之有理。」
但他對這種精密儀器的設計,是一竅不通。
星月說:「工匠會感興趣的,將圖紙交給他,他會幫你設計。」
但眼下,趙傳薪只想回去見女兒。
養個寵物還能稀罕很久,何況粉嘟嘟肉乎乎的親生女兒?
朱莉安娜更想要爹。
趙傳薪剛回來,就聽見朱莉安娜哭鬧聲。
他趕忙推門而入,從瑪格特懷裏接過朱莉安娜:「哭啥?」
「爹,你已經是一個成年爹了,切記以後不要亂跑。」朱莉安娜眼淚掛在眼圈,卻滿臉鄭重的說。
「」趙傳薪望向瑪格特:「說,誰教她這樣說話的,我要打死他。」
瑪格特無辜道:「我沒教。」
「是我自己想到的。」朱莉安娜伸小胖胳膊抹了抹眼淚,看向趙傳薪:「爹,咋地,我今天必須死嗎?」
「」趙傳薪懵逼:「誰教你的中文?」
「你和星月說話,我學會了一些。」
「」趙傳薪毛骨悚然:「我不管你是誰,立刻從我女兒身上下來,這具肉身不是你可以附體的。」
朱莉安娜:「」
趙傳薪必須接受,朱莉安娜的腦子遠異於常人這個事實。
就是有點聳人聽聞。
但從言行舉止上來看,這肯定是他的種。
趙傳薪看着朱莉安娜清澈的眼睛,苦笑說:「閨女,爹給你起個中文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你以後漢名就叫——趙靈均!」
趙靈均咬着手指頭:「趙靈均」
瑪格特提醒說:「先生,你不可以隨便為公主取名。」
「呵呵,別說傻話,誰要是想反對親爹給女兒取名,讓他站我面前說,打不死他我趙字倒過來寫。」
瑪格特:「」
靈均是屈原的字,形容土地美好而平坦。
趙傳薪擔心女兒太妖孽,讓她個性平和一些。
女兒效父,但要有度。
爹可以坑一些,但女兒最好別坑爹。
此時,外面侍衛敲門。
自從威廉明娜做了一場坦白局後,保護公主的侍衛必須安排上。
瑪格特開門問侍衛什麼事,侍衛說:「外面有一些企業家想要見趙先生。」
瑪格特望向趙傳薪。
趙靈均趴在趙傳薪肩膀上說:「爹,出去玩」
「乖,咱們先去見見他們,說不定是給咱們送錢來的。」
也怪,瑪格特說啥都不好使,趙傳薪說啥都能商量。
趙靈均蛄蛹蛄蛹身體:「要錢,要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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