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是怎麼離開的呢?
他退到了陰影中,前一刻還能影影綽綽看見他的黑影,後一刻驟然消失。
侍衛跑了幾步去看,牆壁完好無損,窗戶也沒開,棚頂沒有破,可已經不見了趙傳薪的身影。
光緒問:「趙先生走了?」
侍衛抿了抿嘴點頭:「萬歲爺,他已經不見了。」
眾人駭然。
民間傳說,趙傳薪有鬼神莫測之能,如今親眼所見才知此言非虛。
樂壽堂,慈禧很快得知事情全部經過。
她當真是又驚又怒。
如果僅有一兩個人知道真相也就罷了,可不說整個皇宮大內,不說整個紫禁城,卻也有至少上百人得知了真相,甚至在皇城外的西城百姓都有聽見的。
她能殺的過來嗎?
最重要的是,光緒中了砒霜毒,肯定是救不活了,可這會兒卻能還在苦苦支撐沒有死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極其敗壞的慈禧反覆念叨。
氣急攻心,病情更加惡化。
光緒中了大劑量的砒霜毒,奇蹟的熬了一宿,光緒三十四年陰曆十月廿二,他還沒死。
他沒死,慈禧可快不行了。
然而,她已經不能繼續下手了。
因為此事太過詭異,消息已經傳出了皇宮,傳到了文武百官和京城百姓耳中。
「太后欲加害皇上,皇上卻被趙傳薪救活了。」
「中了砒霜之毒還能救活?」
「嘖嘖,塌喇酸甜的味道能遮住砒霜之苦,那位老佛爺真是用心良苦。」
大清本就風雨飄搖,如今慈禧要死了,還要帶上光緒一起走,你瞧瞧,這大清怕是要亡了!
十月廿二這天巳時三刻,慈禧忽然面色紅潤,精神頭旺盛,口中咒罵趙傳薪不停。
太監、宮女,和前來侍疾的官員面面相覷。
太醫在心裏嘀咕:「這是迴光返照。」
外面有大隊的新軍緊張的巡邏,房前屋後,不放過任何一處死角。
然而,誰也沒看見,在樂壽堂的不起眼角落裏放着一個「銅眼」,淡粉色水晶眼球看着很詭異,似乎在注視無措的眾人。
一道人影,忽然在眼球旁出現。
進進出出的太監被赫然出現在眼前的黑白條紋人形物體嚇了一跳,不由得尖着嗓子喊了起來:「你是誰?」
趙傳薪拉開面甲,一巴掌將他扇開,徑直走進了慈禧的臥房病榻。
慈禧因為聽聞趙傳薪的神出鬼沒,在這裏竟然也安排了侍衛。
侍衛見趙傳薪出現,他們已經聽說了昨晚上的事情,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慈禧,但猜到這個穿着黑白條紋古怪甲冑的高大男人就是趙傳薪後,卻按住刀槍不敢動。
慈禧咒罵聲為之一頓。
「你」慈禧指着趙傳薪:「你這個賊子,你是來殺我的?」
外面有大群侍衛聞聲衝到了門口。
有禮部的人,有太監,有宮女,有侍衛,有新軍
段祺瑞喊道:「趙傳薪,住手」
屋裏的隆裕手足無措,卻還是嚷嚷着:「反了,真是反了,誅你九族」
禮部尚書溥良站在門外喊:「不要胡來」
趙傳薪拉開面甲,點上一根雪茄,笑的非常暢快。
他先隔空點了點隆裕醜陋的臉:「你老頭子都快讓慈禧給害死了,你還在這張牙舞爪。但凡伱再鬼叫一聲,我他媽讓你先下去等這老貨!」
隆裕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趙傳薪又轉頭對門外的段祺瑞說:「讓你的人退下,給他媽你臉了是嗎?」
段祺瑞竟然被一句話嚇得退了一步,若非身後有人就要被絆倒。
趙傳薪抽出一把光刀,隨手一甩,好像切豆腐一樣輕鬆插入了牆壁當中。
那刀泛着淡淡的紅光,十分妖異,看上去無比鋒銳。
趙傳薪指了一圈說:「今天我不殺人,我就是來看慈禧死的。一個個的別他媽找不自在,都給老子消停些。」
眾人果然噤若寒蟬。
趙傳薪之威,竟至於斯!
唯獨慈禧不怕,她自知已經沒多少時間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她指着趙傳薪咒罵:「趙賊,你不得好死!」
趙傳薪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竟然吐到了慈禧臉上:「啊tui!好死多沒意思?我要轟轟烈烈的死。倒是你,現在心情如何?是否感到五內俱焚?你死後,將背負千古罵名,開心麼?」
「」慈禧暴怒:「你」
趙傳薪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摞契約,他甩動着契約說:「慈禧,你看這是啥?這是我和俄人簽訂的《戊申條約》。你當年派遣李鴻章簽的條約,都是割地賠款。呵呵,我簽訂的條約,卻是搶沙俄的地,向他們索要戰爭賠款。我告訴奕劻,我必須親自把條約送到京城,我來了。」
說着,趙傳薪把條約丟到了病榻上。
慈禧哆哆嗦嗦的翻開看了一眼,趙傳薪用自來水筆簽署的名字,起筆灑脫、飄逸,趙傳薪三字連一起又氣勢磅礴。
那些簽字、蓋章是如此的刺眼。
慈禧胸口起伏不定,臉上多了一抹血色,她喝罵道:「無非僥倖,小人得志」
「嘿嘿」趙傳薪笑起來:「你馬上就要死了,我卻還能活很久。你猜猜看,以後我還能小人得志多少次?」
慈禧恨不能把趙傳薪一同帶走。
恨不能,但真不能。
她沒那個本事。
她只能咒罵說:「我在下面等着你。」
「就等着我能咋地?我趙傳薪在陽間能嚇得你寢食難安,在下面照樣能把你按在地上打。」
我焯
外面的人都聽不下去了。
殺人誅心啊。
不知誰在人群中壯着膽子說了一句:「人之將死,嘴上留德啊」
趙傳薪轉身:「你他媽算老幾,教老子做事?」
男人脖子一縮,當起了縮頭烏龜。
軟金甲從背後裂開,趙傳薪退了出來。
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起了二郎腿,朝牆壁伸手,用副肢隔空將光刀從牆壁拔出。
可在旁人看來,他卻是能夠隔空取物。
趙傳薪將光刀插回刀鞘,否則能量會一直消耗,買能量寶石很貴的。
他淡淡道:「慈禧,我很遺憾的告訴你,光緒得死在你後頭了。我給了他上了些續命的手段。」
又是一個暴擊。
慈禧臉色由紅潤開始肉眼可見的灰敗。
好像最後一股氣也難以支撐。
她指着趙傳薪,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趙傳薪鬆一口氣。
狗日的,就為了讓她死在光緒的前頭,可謂是費勁了心機。
兩人都得死,死了大清也就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慈禧一口氣沒搗上來,身體癱軟在病榻上動也不動。
外面騷動起來。
隆裕想要過去查探,趙傳薪眼睛一瞪:「我他媽讓你動了嗎?」
隆裕嚇得一動不動。
趙傳薪指着一個太監說:「你去試試,還有沒有氣?」
太監伸手,又摸了摸脈搏,哭喪着臉搖頭。
慈禧,死不瞑目。
趙傳薪哈哈一笑,起身,穿回軟金甲,將雪茄彈飛,面甲合閉。
「你們去告訴可憐的皇帝,告訴他不必死撐着了。」
說完,趙傳薪向門外走去。
眾人紛紛讓路。
輪到段祺瑞,趙傳薪瞥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出了樂壽堂,外面已經被侍衛、新軍包圍。
「咋地,你們要比劃比劃?」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有人帶頭,將路給讓了出來。
誰敢跟他比劃?
萬軍從中過,趙傳薪縱身跳上了屋頂,從容踩着青瓦飽覽城內風光,視下方周密的侍衛、新軍佈防如無物。
眾人靜靜地看着他。
這個人視入侵列強如仇寇,這個人又極其討厭慈禧令慈禧寢食難安致死都不瞑目,這個人在北邊從沙俄嘴裏摳回了近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個人仇敵遍天下,這個人高來高去如履平地什麼都不怕
趙傳薪早就在新軍士兵面前露過面,埋下了種子,此時終於在他們心裏長成了參天大樹。
趙傳薪所作所為,也算替孫公武間接鋪了路,打消了許多人對清廷的敬畏。
什麼老佛爺,什麼光緒帝,土雞瓦狗爾。
住在巍峨紫禁城中的那些貴人,形象轟然崩塌。
慈禧於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廿二巳時死,光緒於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廿二午時死。
據太監說,光緒死的時候面上帶着笑。
笑是因為他死在了慈禧後頭,他終於在有生之年扳回一城,這快意勝卻了中毒帶來的痛苦。
慈禧死不瞑目,光緒走的時候卻很安詳。
多有百姓傳言,聲稱他們看到了趙傳薪氣死慈禧後,開心的在紫禁城的外牆上步履從容的散步,而內外侍衛和新軍士兵皆仰頭目送。
是的,外面傳說慈禧大限未到,是趙傳薪助力氣死了她,讓她死在了光緒前頭。
不管怎樣,趙傳薪已經離開了京城。
他和莫理循交接了房契和書籍,趙傳薪就離開了京城,向口北方向去了。
他頂着寒風,於三個小時抵達了綏遠城附近。
他的速度不快,路上時不時地停下,南北兜兜轉轉,這是應星月要求完善它的地圖。
其實這都是趙傳薪曾經走過的路,只是那會兒星月還沒有「眼睛」,它非要「眼見為實」不可。
在綏遠和包-頭城之間黃河附近,趙傳薪用沙子造了個岩石窩棚,搭了個小號的壁爐露宿野外。
這等微型工程對他來說已然駕輕就熟,不假思索的戴上泥抹子手套三兩下大功告成。
他其實有比縹緲旅者更快的趕路方式,他可以讓星月調出視線盡頭影像瞬間傳送,那可能會是數公里,也可能是三四十公里,全看天氣和前方有無土丘山川等障礙。
在紫禁城那麼一鬧,信仰之力吸收速度又快了許多,足夠趙傳薪一路傳送到天上飛,但他像個守財奴一樣想要積蓄一段時間信仰之力。
窩棚是三角形的,兩側有不算大的嵌入石壁中的熔融石英玻璃窗,在趙傳薪躺椅的右邊能看見黃河。
趙傳薪給壁爐添柴,隨後栽進躺椅中。
星月鑽進黑白傀儡工匠體內,正在搗鼓些東西。
它有六條手臂,自身攜帶微型光刀、微型龍息噴射頭、冷焊頭等工具。
趙傳薪剛要拿《舊神法典》,就聽見「嗤啦」一聲,並有火光閃耀,旋即發出微弱的「砰」,伴着細微白煙升起。
趙傳薪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星月說:做底火。
趙傳薪吸氣:「你知道我現在身上沒有防護吧?如果發生劇烈爆炸,我是會被炸死的。」
星月絲毫不帶情緒:不會的,我失誤的可能性為零,我的安全操作意識是你們人類不能比的。
焯!
趙傳薪剛想翻書。
星月又說:你知道火蜥蜴的頭骨為何能爆炸麼?
趙傳薪搖頭:「不知道。」
星月說:根據我從黑色機械傀儡原本儲存的信息中獲知,火蜥蜴的食物有兩種,一種叫做食油蟲,一種叫火甲蟲。食油蟲吃生長於詛咒沙漠地下的一種叫做油根的植物,火甲蟲吃的是一種能產生細微到難以察覺的爆炸的菌絲。油根能快速燃燒分解,菌絲能作為緩慢輸出單元受到撞擊會產生細微而連續的爆炸。我記得你和本傑明·戈德伯格說過想要研發手榴彈,我現在就替你做出來,順便製作爆裂箭。
「」
趙傳薪咳嗽一聲說:「我知道你不會犯錯,且具備超高的安全意識,但請你出去操作好麼?」
星月:好的,那你幫我再建一座石屋,因為寒風太大,影響操作。
趙傳薪苦笑。
原以為自己已經轉性變成勤快人了,直到星月有了「手腳」,有了「眼睛」,並且能「說話」以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依舊是懶漢。
給它在旁邊造了一座厚厚的小石屋和操作台,趙傳薪回來重新躺下。
因為那邊也有一面玻璃窗,趙傳薪透過自己玻璃窗,隱隱看到那邊不時地有火光閃耀,當真是心驚膽戰。
不由得將身體向後挪了挪。
翻開《舊神法典》。
【兄妹跟隨工匠讀書習字,我每日耗在先鋒夥伴避風港賣貨。我發現我喜歡了這樣的生活,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每天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猜測他們的喜怒哀樂。】
趙傳薪羨慕「我」,這是個踏實並且像星月一樣勤奮的人。
【之前常來的那些青少年們,這次帶來了家人。他們出手闊綽,幾乎將我的茉莉花茶和綢緞搬空。】
等今日份體力耗盡,趙傳薪合上《舊神法典》,手裏把玩一枚大眼珠子金幣,暗自可惜這裏無法進貨。
哪怕出口列強中最富有的國家,也沒有出口符文之城賺錢速度來的快。
符文之城蘊藏的財富讓趙傳薪眼珠子發紅。
在京城的時候,他沒敢多買,只買了少許綢緞做個實驗。
時間尚早,他睡不着,大眼珠子金幣黃的耀眼,讓他無法安心讀書,就去外面取沙造玻璃增加庫存。
自從有了電報後,消息傳遞的消息和電的傳遞速度一樣快。
慈禧和光緒在同一天死去,消息當天就已經傳到了大江南北。
國內各地區的官員有什麼反應?
涼州知府王步瀛立即召喚城北滿營軍警,進行全城戒備佈防。城北滿營分出了一半兵力朝西而去,他們準備進入大漠,因為從上次抗捐的隊伍被抓的罪犯口中,獲悉了在沙漠中有個叫天上飛的地方。
據說老吆會的頭頭腦腦,都藏在大漠裏的天上飛,王步瀛準備將這伙賊人一鍋端了。
關外徐世昌才剛回奉天,同樣立即嚴加防守,防日防俄、當然也防着某些人趁機作亂。
什麼人作亂?
譬如南方,安慶。
去歲,徐錫麟在安慶發動起義失敗了,但在這裏留下了一點點火種。
比如熊成基和范傳甲兩人。
熊成基對范傳甲、薛哲說:「趙炭工氣死了慈禧,光緒被慈禧毒殺,人心動盪,此乃絕佳的機會。我看起事就在這兩天吧,不能拖了。」
范傳甲愕然:「趙傳薪氣死了慈禧?消息屬實嗎?」
薛哲撓撓頭:「趙先生真乃奇人,先說說,他是如何氣死慈禧的?」
熊成基便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告知二人。
范傳甲大聲叫好:「好個趙炭工,當真是我輩楷模!」
薛哲緊握拳頭:「真想見見趙炭工!」
熊成基點頭稱是,但旋即面色肅然:「趙炭工為我們創造了絕佳的機會,可不能錯失良機。十月廿六,召集人手,制定計劃起事」
紐約。
司徒美堂正帶人在書店門口和一伙人對峙。
這些人穿着長褂,卻戴着洋人的禮帽,手裏還須得拎着一根文明杖來顯示自己身份地位。
只是腦後的麻花辮,又顯得不倫不類滑稽可笑。
這些人是保皇黨。
「我們買書又不是不給錢,憑什麼不讓買?」有人對司徒美堂喊。
司徒美堂冷哼一聲:「買書?你們家裏有多少人?為何只買《清末的法師》?你們家人都喜歡看畫報?」
「你管的着麼?我有錢,就是可以買。」
「看見那些人了嗎?」司徒美堂指着外圍說:「他們都想要購買《清末的法師》,都讓你們買走了,他們怎麼辦?」
「我不管,我有錢買書是我的自由,自由你懂嗎?想來你這等泥腿子什麼都不懂。」
司徒美堂招呼書店店員:「看好了,他們買書可以,但每人限購一本。」
最近,原本默默無聞的《清末的法師》這本畫報火了。
第一是因為作者是趙傳薪,是遠東屠夫。
而趙傳薪剛剛擊敗沙俄,風頭一時無兩。
會作畫的遠東屠夫,會講故事的遠東屠夫,大家都想看看。
第二是因為海外保皇黨,四處收購《清末的法師》這本畫報,買回去就焚毀,一邊焚燒一邊詛咒趙傳薪。
他們不買還好,買了反而引起紐約百姓注意。
越是搶購,這些百姓越是趨之若鶩。
保皇黨沒想到起了反作用,間接幫趙傳薪搞飢餓營銷。
正鬧騰着,忽然有人喊:「國內傳來消息,皇帝和太后都死了,太后是趙傳薪給氣死的」
此言一出,人群譁然。
為啥今天保皇黨全體出動呢?
因為趙傳薪早就在新一期《清末的法師》中預言了慈禧和光緒的死亡。
可不就是這兩日的事麼?
有好奇的人想要買書回去求證一下,萬一趙傳薪預估錯了可以笑話他,萬一慈禧和光緒真死了,那又是一大奇景。再者要是趙傳薪還預測了別的事,懂行的人是能從這些事裏面找到商機的。
於是才有現在的一幕。
人群譁然過後,無數人蜂擁進書店:「給我來一本《清末的法師》」
司徒美堂帶人都攔不住興奮的人群,這其中有許多是洋人,他們可不管什麼保皇黨,認識你是誰啊?
於是書店內被迅速搶購一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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