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向來受人敬愛,不但是他是中國工程師第一人的緣故,大概還有他不卑不亢的性格。
赴美留學期間,別的留學生在美國如履薄冰,膽小懦弱,唯獨詹天佑大大方方,不但一直到耶魯大學都是學霸的存在,而且愛好廣泛,游泳、滑冰、釣魚、棒球尤其喜歡棒球,讓美國佬見識到了中國人並非東亞病夫,棒球打的比他們還好。
這種不卑不亢的性格貫穿了他的一生。
還有一點,在這個風起雲湧西風東漸的時代,別的知識分子見異思遷者比比皆是,詹天佑是少數的和結髮妻子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例子。
趙傳薪上小學時,課本上就有《詹天佑》一文。
清末多有道貌岸然之徒,哪怕「日記聖人」曾國藩和李鴻章他們還活着,趙傳薪要是給一點好臉色算他輸。至於趙爾巽這樣的封疆大吏,趙傳薪能懟的他火冒三丈。
然而站在詹天佑的角度來看,趙傳薪他根本惹不起
他這次是來漢口考察,為建「漢粵鐵路」做準備,恰逢其會,被盛宣懷帶過來充數,沒想到被會被傳說中的戰神(攪屎棍)趙傳薪另眼相待。
要知道連盛宣懷,趙傳薪都是不冷不熱的。
「趙先生過譽了,在下何德何能」
趙傳薪旁若無人,上前把住詹天佑胳膊往會議廳里走:「哎呀,詹老哥,你不要自謙,你可是我的偶像啊。我從小立志做一個如你這般——道德沒有瑕疵,品行高潔,堅強刻苦,且對社會有用的人。時至今日,我可以驕傲的說——我做到了。」
大巴諾夫和盛宣懷對視一眼,無語的跟在後面。
趙一仙聽的腳指頭摳地——伱跟這不沾邊好麼?
會議廳,裏面的桌椅板凳,擺成了三方陣營架勢。
朝吹英二、麻生久秀和各國租界代表,坐在了東邊,象徵東道主
趙傳薪自己在西邊。
代表清廷一方的盛宣懷他們,則在中間。
這個陣仗就十分有趣了。
進門後,列強那邊投來的目光中,有的幾欲噴火,有的畏畏縮縮,有的臉上帶着些不服氣不一而足。
趙傳薪朝他們擺手:「嗨,你們好呀!」
沒人理會他。
趙傳薪對詹天佑說:「詹老哥,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洋人,粗俗無禮,若非我這人心胸寬廣,非得當場翻臉不可。」
詹天佑有些坐蠟,附和趙傳薪?他不敢。反對趙傳薪?他更不敢。
所以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趙一仙想跟着趙傳薪坐在西邊,趙傳薪打了個眼色:「可別坐錯了位置。」
趙一仙也很精明,眼珠子賊溜溜的轉,屁顛屁顛跟在了盛宣懷身後。
趙傳薪坐下,翹起二郎腿,拿出雪茄點上,對端茶來的人說:「滾,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下毒?你們這群狗東西,心腸歹毒的很。」
那人端着茶碗悻悻地退下。
俄國那邊也有代表,卻不是大巴諾夫。
大巴諾夫不知道怎麼想的,搭了個台子,他好像裁判一樣在上面站着,說:「諸位,肅靜。」
「今日所議之事,涉及到漢口眾租界民眾人身、財產之安危,當格外謹慎。若漢口失租界之繁華,如梁傾棟折,驟失依恃者矣。故,慘劇既出,鄙人.巴諾夫居中調停,有弊則革」
巴拉巴拉說了一通,趙傳薪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昏昏欲睡。
半晌,大巴諾夫抬頭看看三方,問:「諸位可有異議?」
趙傳薪拿出路上買的油條和糖粉,泡裏面開吃,聞言抬頭說:「既然勝負已分,你們準備賠償我多少銀子?」
列強租界代表:「」
朝吹英二:「」
盛宣懷:「」
尤其是盛宣懷,他震驚趙傳薪的貪婪,竟然還想着列強往外掏銀子?
大巴諾夫咳嗽一聲:「咳咳,趙先生,我想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趙傳薪咽下油條,拿餐巾擦擦嘴和手上的油:「之前,清廷戰敗,不都是割地賠款嗎?現在你們輸了,那也理應割地賠款啊?」
大巴諾夫傻眼:「啊這」
萬萬沒想到,趙傳薪會有這個理論。
朝吹英二赫然起身:「鄙人朝吹英二,我」
「潮吹英二?」趙傳薪震驚:「世界上,怎麼可以存在如此齷齪骯髒的姓名呢?簡直顛覆了我的三觀!難道你娘是在最快樂的時候,才懷上了你麼?」
「」朝吹英二沒懂,自己名字怎麼就骯髒齷齪了?
暗罵趙傳薪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不悅道:「趙先生,什麼割地賠款?現在要說的是,你歸還我們橫濱正金銀行的錢」
趙傳薪再次打斷他:「歸還?潮吹啊,不是我說你,姓的埋汰也就罷了,怎麼還喜歡開玩笑呢?」
朝吹英二被調侃了姓氏,心中惱怒:「鄙人從不開玩笑!」
「你媽了隔壁的。」趙傳薪一把將面前的陶碗打翻,在地上摔的粉碎:「從甲午戰爭,到八國聯軍侵華,你們狗日的日本人搶走了多少東西,心裏沒點逼數嗎?那些古玩字畫、金身佛像什麼的不算,還有2.5億兩賠款,全都還給老子,老子就給你那三百萬日元!
真是豈有此理,明明你們定下了基調,誰搶到就是誰的,現在竟然出爾反爾,真是小人的嘴臉,呸!」
我焯
詹天佑看懵了。
剛剛滿臉春風和煦的趙傳薪,轉瞬就滿嘴髒話,直接用上了強盜邏輯。
但為何心裏有點小爽快呢?
朝吹英二被噴的面色發白:「那不一樣」
「去你麻痹,老子說一樣就一樣。」趙傳薪將桌子拍的「咣咣」響,指着大巴諾夫道:「好了,你現在研究一下,英、日、法、俄這四個戰敗國要怎麼賠款?」
大巴諾夫:「」
這就戰敗國了?
聽着為何如此刺耳?
比利時的代表起身:「趙先生,你這便有些強詞奪理了」
趙傳薪冷冷地看着他:「英日俄已經死足額了,要不你們比利時也試試戰敗國是什麼滋味?」
比利時代表臉色一僵,訕訕的坐下。
漢口的兵力,屬他們最少,且九江處連一艘戰艦都沒有。
麻生久秀目光望向老僧入定般的盛宣懷:「盛大人,趙先生乃清國人,此事你怎麼說?」
趙傳薪糾正:「我是中國人,不是清國人,別混淆了。盛左堂代表的是清廷,代表不了我趙傳薪!」
盛宣懷咳嗽一聲:「莽莽長淮,起陸龍蛇。如同趙傳薪所言,他不是我大清的子民,大清的律法,管束不到他的頭上。而諸位之租界,也自有法度,輪不到朝廷護佑。除非,諸位歸還租界,盛某必然以中國之法約束趙傳薪,否則真的無能為力」
麻生久秀大怒:「如這強盜之言,我大日本帝國出兵佔據了漢口,是否漢口便歸我日本所有?你清國也管束不到?」
盛宣懷就怕這個,但歸根結底是慈禧怕,國弱無外交。
他訥訥不言。
趙傳薪笑了:「好啊,你要怎麼派兵過來?是從關外長驅直入打穿中原到漢口,還是用戰艦從海上運兵?」
有很多人覺得,此時隨便一個工業大國,都能輕易覆滅趙傳薪和他的勢力。
說這話的人多半是蠢。
任何一個國家想要大軍來犯攻打大清的某處,都有全面開戰的嫌疑,那他面對的不但是大清,還有其餘列強。除非好像八國聯軍那般,數個國家聯合入侵瓜分利益才行。
要是從海上運兵進入內河抵達漢口,更無異於痴心妄想。
誰不知道趙傳薪專克戰艦?
到時候連船帶人,一同葬身海底,哭都來不及。
麻生久秀咬牙切齒:「趙傳薪,難道你想要挑起戰爭?你只有一人,而我們六國俱在!你想好了,大清無法承受我們六國之怒火!」
「戰爭?」趙傳薪聳聳肩:「你們打唄,這片山河,暫時還姓愛新覺羅,打不打管我鳥事?我和慈禧有仇,你打她大快人心那。」
盛宣懷:「」
李維格和詹天佑第一次和趙傳薪接觸,聞言不由得咋舌。
此人端的是膽大包天,什麼話都敢說。
「你」麻生久秀氣急敗壞:「我們六國聯合,不計代價欲置你於死地,你又豈能苟活?」
趙傳薪撣撣煙灰:「我就喜歡這種威脅在腦袋裏一閃而過,卻絲毫不留痕跡的感覺,真好。你繼續叫,怕一秒我都不配叫趙傳薪。」
大巴諾夫見趙傳薪不像要翻臉的樣子,壯着膽子說:「趙先生,你要明白,法律和商業規則,是我們全世界需要默契遵守的發展基礎,一旦破壞,後果不堪設想。你毫無理由的在法租界德明飯店大開殺戒,又在俄租界的餐廳掀起腥風血雨,如此不妥吧?」
趙傳薪晃了晃雪茄:「你說錯了,我那是處罰。」
「處罰什麼?」
「歧視!你們有你們的法律,我有我的法律,大清有大清的法律。我的法律是,如果洋人歧視中國人,洋人就要受到處罰。你們俄租界餐廳不讓華人進,觸犯了『趙傳薪法』第一條,所以才有死刑。法租界也差不多。我可沒有胡來,連美國人如今都遵守『趙傳薪法』,不信你們可以去紐約看看。」
「」
「趙傳薪法」可還行?
麻生久秀大喊:「這種法律,沒人承認!」
「扯淡,美國人就認。」
說的好有道理。
在趙傳薪離開美國的時候,據報紙報道,紐約實現了真正的「自由」,歧視之風大減。
此時,朝吹英二咳嗽一聲,起身說:「趙傳薪,你信誓旦旦稱俄、法租界觸犯了你的法律,那麼我們日租界並沒有,可你不但在日租界大開殺戒,且劫掠英租界內的橫濱正金銀行,這又怎麼說?」
就算強詞奪理,這下你總沒藉口了吧?
趙傳薪齜牙:「你不提還好,一說趙某就來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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