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陸恩琦。
墨鶴急忙坐起來,後背靠到床頭上,問:「你怎麼來了?」
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已經啞了。
陸恩琦怔了下,指指床頭柜上的粉色保溫桶,「來給你送雞湯,發燒了,喝雞湯好得快。小時候,我每次感冒發燒,我爸都會親手煲一罐雞湯餵我喝。這可是他親手煲的愛心雞湯喔,你一定要嘗嘗。」
墨鶴心生感動,「你爸知道是煲了送給我喝嗎?」
「知道。我爸說你外婆下葬,他因為要在國外開畫展,趕不回來參加,十分愧疚。他今天上午才到家,聽說你生病了,都沒休息,立馬進廚房洗手做羹湯,讓我給你送過來。
墨鶴懷疑,「讓你送?」
被識破了,陸恩琦調皮地做了個鬼臉,「是讓我派人送。」
墨鶴明白了。
估計陸硯書也接受不了他。
能理解,他比她大太多,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陸恩琦環視房間一圈,「你換個地方住吧。我姐夫那麼多別墅,你隨便挑一套搬過去住一陣子,會好些。住在外婆的房間,睹物思人,只會更傷心。」
墨鶴低嗯一聲,「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馬上就到春節了,我請假了,等過完春節再回去。你呢?你大學畢業了嗎?」
「畢業了,去年拿到大學畢業證書,逸風到明年夏天畢業。」
陸恩琦輕嘆一聲,「小天才就是小天才啊,逸風比我小一歲,我才上大一,他馬上就要畢業了。」
「逸風是挺聰明,為了我,他小學和初中連跳了好幾級。」
「你們師徒感情真好,你倆現在還睡一張床嗎?」
墨鶴有些失落,「早就分房睡了。他不願意和我住一間房,說他長大了,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陸恩琦樂了,「這個臭小子,就喜歡過河拆橋!聽我姐說,他是你一手養大的?小時候,你幫他洗頭洗澡,餵他吃飯,也餵過我是嗎?」
「是。」
陸恩琦單手托腮,盯着他蒼白卻不失俊美的臉,目光充滿探索,「好神奇,我小時候你就長這模樣。如今我長大了,你還是這副模樣。」
墨鶴凝視她的眼睛,「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
「不知道。每次家庭聚餐,你都不露面,把小逸風送到酒店門口就走,我只能在樓上隔着玻璃遠遠看你一眼。不清楚這是不是喜歡,只是覺得你好高好帥,好神秘,聽說還會飛,簡直酷斃了!直到小逸風前天給我打電話,說你外婆去世了,你不吃不喝,快要餓死了。我懵了,覺得天旋地轉,馬上讓人訂了機票就往回趕。在外婆靈堂里看到你,你跪在棺材前,一動不動,瘦了好多,眼神灰涼,生無可戀。那一瞬間,我特別心疼你,特別心疼,想把我所擁有的一切全都送給你,把我爸媽也送給你,想讓你開心快樂,快點從喪親之痛中走出來。」
墨鶴牽起唇角笑了笑。
心裏卻悶悶痛痛。
這麼多年,他相親無數,相親對象每個條件都很好,長得漂亮,家世出眾。
可她們沒有一個像陸恩琦這般美好。
她好得像個誤入凡間的天使,閃閃發光。
「來,我餵你喝湯。」
陸恩琦把雞湯盛進湯碗裏,拿湯勺舀起一勺,遞到墨鶴身邊。
墨鶴伸手接過勺和碗,「我自己喝,你離我遠點,會被傳染。」
陸恩琦彎起唇角,雙手托腮望着他,「我不怕被傳染,你快喝吧。」
墨鶴默默將湯喝光。
他發燒燒得味覺遲鈍,卻仍覺得這湯鮮美無比。
是他活這麼大,喝過的最好喝的一碗湯。
等他喝完,陸恩琦伸手來接湯碗。
兩人的手碰到一起。
墨鶴往回抽手,陸恩琦卻一把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將碗拿開,放到床頭柜上。
墨鶴盯着她白皙細長的手。
心想,看不出這女孩子還挺執着。
昨天他已經婉拒了她,她還是不肯放棄。
墨鶴低聲說:「鬆開吧,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
「試了也不會有結果。」
「先試試看。如果咱倆合適,我會去勸說我媽,我媽最愛我了,一定會答應的。我爸就更不用說了,他本就不是個世俗之人。當初我媽瘋瘋癲癲,比他大好幾歲,還是二婚,可他不顧俗世目光,毅然決然娶了她。他能娶我媽,自然也能接受我們。」
墨鶴覺得這女孩子不愧是小逸風的親小姨。
嘴巴好伶俐。
把他說得啞口無言。
陸恩琦從包里掏出手機,「喜歡看什麼片子?我找電影給你看,看小品相聲也行,分散一下注意力,心情會好些。不要成天把心思放在外婆身上,想得越多,越難過。」
「都行。」
「那就聽相聲?」
「好。」
陸恩琦找出郭德綱和小小岳的相聲。
手機屏幕里,相聲演員插科打諢,逗得陸恩琦不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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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鶴雖笑不出來,卻被她的笑容感染。
怎麼有人笑得那麼好看?
大眼睛一眯就彎了,月牙兒一樣好看,漂亮的面容里住着一個水噹噹的豆蔻少女。
墨鶴心裏的陰霾,仿佛被春風拂過。
他發現,每當和陸恩琦在一起時,時間都過得特別快,且會忘記悲痛。
此時此刻,他心裏出奇的寧靜,不管以後怎麼樣,不管誰反對,總之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感覺真好。
窗外天灰濛濛的,他心裏卻像擠破了一眼汩汩的泉。
手機叮的一聲。
是陸恩琦的。
點開信息掃一眼,陸恩琦臉上的笑瞬間收斂。
「不好,小逸風說我媽來了!」
陸恩琦抓起手機,就往衣櫃跑。
拉開櫃門鑽進去。
覺得不妥,陸恩琦又跑出來,對墨鶴說:「鶴鶴哥哥,我不是怕我媽,只是火候還不到,不好讓我媽知道,否則她會棒打鴛鴦的。你對我還沒有好感,我媽知道了,一棒打下來,你肯定就退縮了。」
她年紀輕輕卻什麼都懂。
墨鶴點點頭。
陸恩琦重新鑽進衣櫃裏,藏好。
沒多久,有人敲門。
墨鶴道:「請進。」
外面的人推門走進來。
果然是華琴婉。
墨鶴已經很多年沒和她正面相處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打招呼。
華琴婉手裏拎着補品,環視房間一圈,目光落在那個粉色的保溫桶上,定格半秒。
隨即她走到床前,把補品放到床邊,說:「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
墨鶴道:「謝謝阿姨。」
說完這句,二人就沒話說了,皆沉默不語。
黑壓壓的沉默把整個房間塞得滿滿的。
又坐了十多分鐘,華琴婉頭也不回道:「出來吧,別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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