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姨娘今天回去的很早,婆子沒再盯着她讓她多跪一會,反而說時候差不多了,扶着休息了許久的顧姨娘回去。
待顧姨娘坐下,又去提了晚膳過來,這是第一次,顧姨娘能吃到熱乎的飯菜,而且還是完整的飯菜。
等用完,才是婆子吃。
婆子吃完之後,顧姨娘又讓婆子去提熱水,這幾日都沒有好好地洗過,這婆子之前根本不理會她的要求。
婆子這一次沒有拒絕,去提了熱水,還侍候顧姨娘洗過,這才又去清理。
顧姨娘攪幹了頭髮,也不急着睡,先到外面走走,屋子不大,婆子在收拾,她呆着也不舒服。
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就近的香房,有幾家有燈光,人看着還不少,前幾日顧姨娘回來都是精疲力竭,直接就睡了,今天倒是有閒心多看看。
就是邊上的一處,黑着,沒燈光,不知道是沒有人還是睡下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已經掛起了燈籠,有住下的香客女眷在外面走走,顧姨娘也緩步走了走。
比起之前的日子,現在的日子才有希望。
聽柳太夫人的意思,自己熬過了這一次,就福從天降,不只是自己,子女都是,女兒以後也會貴不可言,不管是誰,以後都得踩在自己腳下,想到得意處,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心情很不錯。
正想的激動,顧姨娘忽然覺得有人叫自己,抬頭一看,就在側後身的一處陰影中,之前帶着自己過來的丫環在向她擺手……
顧姨娘的離開,並沒引起晚飯後出來走走的香客的注意。
休息尚早,出來走走的人不少,都聚在燈籠下的位置,這裏住的大多數都是普通人,也沒太多講究,又多是女子,聚集在掛起的燈籠下說話的不少。
只有一個婦人在回頭的時候,看到顧姨娘往暗影中過去,暗影中似乎還站着一個女子。
她也沒太在意,看過之後便偏過頭繼續和人說話。
顧姨娘跟着丫環無聲無息地離開。
走的是小路,丫環沒有提燈籠,兩個人走得很小心,顧姨娘也沒問為什麼路越走越偏,更沒注意去的並不是之前後廟的方向。
一路過去,最後停在一處山崖邊,丫環停下腳步,顧姨娘大喘着氣,扶着崖邊的一棵樹腳下發軟。
山風吹動裙擺。
山崖上的一塊石頭一人多高,石頭邊的泥地上,還有一棵不算太高大的樹,看着情況還不太好,樹幹不粗,枝幹也不多,長得還不高,這種時候上面的葉子掉得快沒了。
顧姨娘覺得手扶着這樹,這樹感覺還晃了晃,不太結實的樣子。
不過,這會她也顧不得手上扶着的樹了,左右看了看,愕然地道:「這……是哪裏,為什麼來這裏?」
丫環往後退了退,退到邊上的石頭暗影中。
顧姨娘慌不迭地想跟着出來,總覺得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這種時候,這種地方,怎麼看都不太對。
忽然暗影中緩步出來二個人,婆子扶着柳太夫人,慢慢地走了出來。
今夜的月色還明亮,顧姨娘一眼就認出走過來的是柳太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來。
緊走兩步,急切地過來給柳太夫人見禮。
「見過……太夫人。」顧姨娘道。
柳太夫人輕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走到之前顧姨娘站定的那棵樹下,臉朝着外面,對顧姨娘又招了招手,「你過來!」
顧姨娘轉身回去,想了想,最後站到了柳太夫人的面前,背對着身後的懸崖。
和柳太夫人之間就隔着這棵樹。
黑暗中,只覺得方才看到的背後是群山層疊,不知幾許。
好在看到柳太夫人,她就心安了。
「你……說說你的養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柳太夫人低緩的開口,道。
顧姨娘心裏咯噔一下,但隨即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帶着悲意道:「我的養父母對我還算好,有什麼吃的,什麼用的都會留給我,但是……他們自己也總是吃不飽、穿不暖,我又怎麼可能得到好的,如果不是他們臨終前對我說起那番話,我一輩子也不會進京尋親的。」
「你養父母遇到你的時候,你穿了什麼?」柳太夫人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幾分縹緲。
「說是很好的一些衣裳,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不過他們實在是窮,又要多養我一個,只留下我的一塊玉佩,其他的東西,後來都賣了,家裏實在是沒錢了,鍋都揭不開……總是人更重要,財物都捨去了。」
顧姨娘落淚,這也是她早早地準備好的話。
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當時留下的玉佩也因為救靜王的時候碎了。
「都沒有了?」柳太夫人低嘆。
「都沒有了!」顧姨娘肯定。
「那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我們府上的孩子?」柳太夫人繼續道,仿佛沒在意顧姨娘這句肯定的回答,幾乎就在顧姨娘聲音才落,這句話就問了出來。
根本就是在前一句話之後,頓了頓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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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在意顧姨娘的回答。
「我……進京後,先是遇到了我們相爺,而後就成了一個妾室,當時如果不是我們相爺已經定了親事,原本……這正室的位置該是我的才對,只是當時安信侯府強勢,相爺才只是一個中舉的仕子,根本不敢退親,於是我只能為妾。」
說到這裏,又是一陣委屈的傷心。
柳太夫人沒說話,顧姨娘也看不清柳太夫人臉上的表情,傷心後又道:「我後來一直在內院,但也沒有忘記暗中追尋這事,後來在一個不經意之間,聽說太夫人丟了一個女兒,丟失的時間,以及我的年紀,走丟時的歲數,基本上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我有一個玉佩。」
「那一次我跟着孔氏去淮安郡王府上做客,被孔側妃指摘了幾句,打發了出去,繞來繞去就繞到了佛堂,見到了在那裏清修的雲郡王妃,偶然讓她看到了我的玉佩,這才知道這玉佩竟可能是護國公府的。」
「所以說,這事和雲氏有關係?」柳太夫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靜。
「是……最初還是聽了雲郡王妃的提醒,我才知道的,所以,我不可能害雲郡王妃的,雲郡王妃對我有恩情,這樣的大恩,我怎麼會害她。」
顧姨娘說着又嗚咽着哭了起來。
聽聲音悲痛欲絕,其實在黑暗中,她膽子也大了不少,不過是光有聲音沒有眼淚地哭罷了。
她看不清楚柳太夫人,柳太夫人也看不清楚她。
只要聲音到位,誰還在意她是不是真的哭!
「這事……除了你,除了雲氏,還有誰知道?」柳太夫人並不關注她自我標榜的這一點,更關注的是算計這事的還有誰。
「這事……我也不敢胡說,雲郡王妃也說是可能,後來……後來就覺得是,不過再後來族姐的說辭讓我不知所措了,說我是……她的族妹,是孫氏一族的人,還說得有模有樣的,很有根據,然後……我就糊塗了,最後就胡裏胡塗的成了族姐的妹妹。」
顧姨娘抹了抹眼淚道。
「這事……你有沒有跟你兒子、女兒說過?」柳太夫人繼續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顧姨娘毫不猶豫的搖頭。
「真的沒有?」柳太夫人似乎在笑,聲音越發的溫和,仿佛真的是一個母親在笑問女兒一些小事罷了。
「真的沒有!」顧姨娘再一次肯定,這事很明顯另有蹊蹺,她沒打算把兒女在這個時候拉扯進來。
「顧姨娘,你知道嗎,有些人是可以算計的,但有些人是不可以算計的。」柳太夫人溫和地道,目光透過夜色,落在顧姨娘的臉上,夜色中她的臉上一片森寒,陰沉沉的宛如月色下最照不到光亮的角落。
「太……太夫人……」顧姨娘忽然不安起來。
「你和雲氏……一起算計了護國公府,冒充了我的女兒……如今雲氏死了,你自然也是不能活的。」
柳太夫人繼續道。
「太夫人……」顧姨娘驚叫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放大,手下意識地一把拉住面前的樹。
人被重重的一推,她根本握不住眼前的樹,倒退兩步就往後摔去,婆子上前又是狠狠的當胸一腳。
顧姨娘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厲的驚叫,從山崖上直往下摔去。
寂靜的山林中這麼一聲驚叫,嚇得隱隱聽到的人都茫然四顧,不知道是哪裏出了事情,而後卻是一片寂靜。
誰也不知道發出聲音的是什麼人,什麼地方。
也有隱隱覺得有方位的,大致是那個群山的方向,有人有不好的預感,那地方以前也有香客不小心摔下山崖去的,特別是這種暗黑的地方。
但這地方也夠大,根本不知道具體在哪裏。
柳太夫人是在聽到顧姨娘的回音消失之後,才緩步上前。
「太夫人,您小心。」婆子忙拉住柳太夫人的衣袖,惶急地道,方才出手的就是她。
「一個下賤的女人,居然也敢要挾我護國公府,護國公府這麼多年,這麼多代的犧牲,又豈是她和雲氏能威脅得了的,真是不知死活。」
柳太夫人站定腳步,陰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得並不遠,就近這地方卻聽得很清楚,最後又看了一眼山崖下面,柳太夫人退回來。
樹邊一塊帕子,是顧姨娘方才落下的。
柳太夫人目光掃過,也沒在意,帶着自己的人轉身離開,扶着她身側的丫環瑟瑟發抖。
她們這裏離後廟也有些遠,這會還得趕回去。
待她們走的沒了影,黑暗中又有人出現,也是二個人,走到山崖邊,看了看下面,黑幽幽的山崖下幾乎是噬人而食的。
當先一人輕搖了搖頭,顧姨娘死了,就這麼死在了一處山崖下,誰能想到在姜府這麼多年,力壓正室夫人的一個妾室,會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裏……
寒嬤嬤回到香房的時候,聽到不少人滿臉驚悸地打聽方才聽到的聲音是從哪裏傳過來的。
出什麼事了?
寺廟裏也有僧人過來問這事。
香客們說什麼的都有。
寒嬤嬤帶着婆子先回了香房,她的這間香房早早地熄了燈,別人都以為她們早早地便睡下了。
外面的騷動很快平息了,不少人覺得這聲音並不是人聲,可能就是風聲,或者在山裏的一些古怪的聲音。
孫氏一族的婆子也出來湊了個熱鬧,她出來的晚,顧姨娘早就離開了。
她也聽到了這個悽厲的聲音,被嚇得跑出來之後,和其他人說着閒話,現在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在找顧姨娘。
以為顧姨娘也在什麼地方和人說閒話。
起初也不急,後來一直沒找到,甚至還跑去佛堂看了一遍,也沒看到顧姨娘,這才真的急了。
急忙去找僧人。
僧人們過來也幫着找,周圍的香客又被驚擾起來,待所有人都查了一遍之後,發現就顧姨娘不見了。
人……居然就不見了!
再聯想到方才那一聲悽厲的慘叫聲,孫氏一族的婆子手腳都軟了,這是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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