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涯漫不經心地看完短訊,回復了一個「好」。
合作愉快就行。
看來金藍的刁蠻也是窩裏橫,碰到外國人也橫不起來(橫了對方也聽不懂)。
緊接着,又是一條短訊入箱:
【椎名小姐說的是社交詞令,實際上,她更想和你合作。
發件人:宇多田輝。】
陳涯微微一笑,在手機上摳字:
【下次。下次找機會吧。】
還沒輸入完,信箱就又顯示有新的短訊過來了,言簡意賅:
【她唱歌跑調。
發件人:中島美幸】
陳涯趕緊摳字:
【我知道,幫我教教她。】
做完這些,他終於可以放下手機。
舒服了。
有了她們三個,他應該可以省下心來,不用管那邊的事,專心做他目前的工作。
透過喫茶店的窗玻璃,陳涯看到,自己要等的那個男人,正滿頭大汗地朝店門口走去。
那男人進門後,陳涯招了招手:「這裏。」
那男人鬼鬼祟祟地過來了,抱着手提包,一坐下來就用語速極快的日語小聲道: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真敢回來!」
陳涯笑了。
「怎麼?不許我回來看看?笠原先生未免也太不好客了些吧?」
眼前那個微微有些禿頂趨勢的男人臉部抽搐了兩下。
眼前這個男人很棘手,他一向都對付不了。
對手有種中國人特有的氣質在身上,從來沒有敬語,有時候說話帶點流氓混混的無賴,但又不會那麼低端粗俗,正因為如此,也特別難應付。
「如果你沒有被野田組和幕府同時通緝,我還是很歡迎你回來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現在這裏的消息放出去,會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陳涯笑了笑,說:「知道我在這裏的只有你,笠原君應該不會讓我面對那樣的困境吧?要知道,你有現在的地位,可是多虧了我。」
笠原滿頭大汗,頭髮稀疏處的頭皮都開始反光。
沒錯,他能有現在的地位和收入,全靠着眼前這個人。
不僅如此,他知道,他所珍視的一切,只要眼前這個人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毀掉。
「你到底想幹什麼?」笠原打算直入正題。
實際上,他的手提包里已經裝好了三百萬円,有必要的話,他可以全部提供給眼前這位「涯先生」。
三百萬能打發走他,就謝天謝地了,就怕他不要錢。
陳涯卻沒有直入正題的想法,而是貌似漫不經心道:
「聽說,淺井的老爺子,身體快不行了?」
「你給我小聲些!」
笠原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後,趴在桌上壓低聲音道:
「這種事情是機密,你知道被無關人知道會出多大的亂子嗎?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談?」
陳涯卻好像沒聽懂他的日語,接着問道:
「現在是什麼個局勢?誰能繼承家產?」
笠原拿他沒辦法,只好小聲說:
「目前集團內分為了三個派系,夫人派,婿子派,以及新成立的歸國公主派。」
「哦?」陳涯抬起眉毛,「展開講講?」
笠原道:「夫人派是主張老爺駕鶴後,由老爺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夫人接手集團。因為夫人年富力強,又熟悉集團事物,在危急時刻更能掌控局面。」
陳涯點了點頭,說:「如果沒有記錯,你們那位夫人才三十八歲吧?三十八歲未亡人,嗯,是個不錯的題材。」
「老爺還沒死呢!」笠原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說道,「然後是婿子派,主張由老爺的婿養子,也就是如今集團的執行總裁進次郎先生,來接管集團。」
陳涯道:「老頭兒的女兒如今有五十多了吧?仔細想想,夫人竟然比女兒還要年輕,真的不彆扭嗎?」
笠原沒有理他,接着說:「接着便是海歸公主派,或者說是長孫女派,那便是主張由感剛剛歸國的琉璃子小姐來接管集團。」
陳涯笑了笑,問道:「你是哪一派?」
「呃……」
笠原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搖頭晃腦地說:「我一個普通員工,哪有什麼資格站隊……」
「老老實實回答我就行了,不用跟我拿腔拿調。」
「……我是進次郎先生的秘書。」笠原低頭說,「你說我是哪一派的?」
陳涯對他的態度很滿意,表情好像在說:「這樣才對嘛。」
接着,他的身體壓上餐桌,低聲道:
「你剛才不是問我要做什麼嗎?我告訴你我要做什麼,我要見淺井琉璃子。」
笠原陷入了一陣呆滯,隨後回過神來道:
「你在開什麼美國玩笑?這我怎麼能幫得了你?」
「不用想太複雜,」陳涯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了他,「你只需要幫我將這封信交給她就行,你是秘書,平時肯定見得到她吧?」
笠原看着陳涯,有些懷疑。他懷疑,陳涯其實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只是裝成什麼都不懂。
「你難道覺得,僅憑一封信,就能讓琉璃子小姐自己來找你嗎?」笠原沉着臉說,「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陳涯笑了笑,說:「不用管,你交給她就好。」
「你給我搞清楚一點!」笠原雙手按在桌上道,「你把她拐到國外這麼久,她好不容易才逃回來,你覺得她會主動見你?」
他手裏舉着這封信道:「如果我把這封信交給她,讓她知道了你在國內,你覺得會怎樣?整個三角集團,會傾巢而出,全都來抓你!」
陳涯笑了笑,說:「笠原,你不會覺得,自己真沒有什麼把柄在我手中吧?是誰允許你跟我這麼說話了?」
笠原剛剛上揚起來的氣勢,瞬間就萎靡下去了。
「讓你做,你就做,哪來那麼多廢話,你們日本人就是喜歡嘰嘰歪歪的。」陳涯說,「趕緊完成任務吧,我之後還有工作交給你。」
聽到這個,笠原的腦袋「嗡」的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如果我被發現幫你做這種事,我可就……」
「所以,」陳涯打斷他的話,「你可千萬不要被發現。」
「嗚嗚……」
笠原喉嚨里發出了嗚咽,好像被主人無情遺棄的犬類。
對面這傢伙,這是完全不管他的死活啊!
他作為進次郎大人團隊的高級幹部,私底下為了陳涯做這種事,去跟琉璃子小姐接觸,如果被發現,肯定會被當成叛徒的!
但是,自己的人生都掌握在這傢伙手裏,想起妻子的笑顏和襁褓里的孩子……笠原覺得分外悲憤。
絕對不能在這裏翻臉,如果翻臉,一切都完蛋了!
「回答呢?」陳涯手指敲着桌子,很有壓迫感,不遠處服務員都轉頭看過來,猶豫是否要介入。
「是、是的……」笠原低下頭,握緊雙拳。
「早這樣不就行了?」陳涯放鬆地笑了,拿起了菜單,「想吃什麼?我請你?這家的蛋包飯很好吃,我記得。」
……
金藍本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孤身在練歌房唱着「阿珍愛上了阿強」更令人惱火的事了。
現在她才知道,更惱火的,就是看着一群人唱在那唱「阿珍愛上了阿強」。
眼前,三個日本女人正在排練和聲《阿珍愛上了阿強》,時不時就停下來,在曲譜上修修改改。
之所以金藍不跟她們一起排練,主要是因為她們三個聲部不一樣,金藍很容易被她們帶跑調。
之前她們也有努力糾正過金藍,但一來語言不通,而來這難度對於她來說實在有點高了,於是三人就商量了一下,讓金藍先不要進來。
於是金藍就開始旁觀。
觀着觀着,她才發現,這三個人,好像都有點東西。
三人好像什麼都會,結他,鍵盤,貝斯,都會彈,而且還一邊彈一邊唱。
最關鍵是……她們不光唱,還會寫。
陳亮給的原譜,裏面的和聲只有一個聲部。
這三個人在那邊嘰嘰喳喳的,好像是覺得只有一個聲部層次不夠,又加了一個聲部。
原本陳亮的編曲只有五段,而且很多獨奏,結果被這三個人改得更長了,還加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比如鋼琴solo什麼的。
金藍一開始本來還不太高興,她之前排練了那麼久,這麼一改,又得重新記了,很費腦子。
但三人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頓彈唱下來,金藍意外地發現,好像還挺好聽。
唯一的問題就是,金藍突然覺得,好像不太需要她這個主唱了。
這三個女的聲線一個比一個頂,完全可以當主唱,她們上台就夠了。
金藍心中首次產生了危機感。
她很想把這一切向陳亮傾訴,但該死的陳亮就是不回來。
直到第三天,即將開始比賽的前兩個小時,陳亮才風塵僕僕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回來了。
「你到底死哪兒去了?」
陳亮剛推門進練歌房,金藍就走上去握着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給你打掩護,撒了多少謊?」
「哦,謝謝啊。」陳亮語氣平常,甚是涼薄,真讓金藍更加怒了。
但陳亮沒理她,而是跟那三個女人搭訕起來。
那三人看到他,早就圍了過來,都嘰嘰喳喳的,看上去態度對陳亮還頗為尊敬。
最令金藍震驚的是,陳亮居然還會日語,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如果閉着眼睛,簡直跟日本人聽不出分別。
幾人聊了一陣後,陳亮才走過來對金藍道:
「好了,最後再排練一次吧,準備上台。」
金藍捏了捏拳頭,她還有很多話想教訓陳亮,但還是憋了回去,拿起了麥克風。
……排練完,陳亮罕有地露出了滿意表情,這次他終於不再說口頭禪「你跑調了」。
「還行。別忘詞就行。」
他對金藍的要求也就這麼低了。
反正有三個滿級大佬carry,金藍只要不在舞台上故意搗亂,都能穩穩晉級。
他轉頭用日語跟椎名、宇多田、中島三人說了句什麼,幾個人便收拾東西一起去舞台。
從練歌房出來,正好撞見孟醒和陸初玖。
看到他,孟醒爽朗笑道:「好久不見吶。」
「也沒多久。」陳涯說。
「準備得怎樣?」孟醒問道。
陳涯說:「只要金藍不出岔子,就沒問題。」
「喲!」孟醒說,「挺自信的嘛!」
幾人一邊走一邊說,孟醒轉頭看了一眼陳涯身後,三個不認識的女人站在那裏,很溫順地跟在陳涯身後。
他莫名地覺得這三人有點眼熟,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不過他心思沒那麼細膩,也沒細想。
陳涯道:「你看起來更自信,這回創作沒碰到瓶頸了?」
孟醒撇嘴一笑,挺胸道:「那當然!這回絕對穩穩拿下!」
孟醒是個神經刀,雖然一直表現得很誇張,但他寫歌快起來還是很快的。
他以前寫歌喜歡拖,這回被節目組逼了一把,反倒是小宇宙爆發了,一天時間,刷刷就把歌搞定了。
「我這回請的是馬場老師給我編曲的,你聽說過嗎?」
「沒聽過。」
「反正很強就是了。」孟醒說。
「哦。」
陳涯談興不濃,反應平淡,兩人就沒繼續說,陸初玖瞅准機會,弱弱地對陳涯說:
「陳亮哥,你的《烏梅子醬》,最近爆火了。」
「哦。」陳涯還是答得平淡,好像覺得《烏梅子醬》本來就該火。
「你們的分應該反超了,」陸初玖說,「這樣的話,你們第一輪就是頭名,恭喜你呀。」
「好。」陳亮道。
幾人走着,過了一個拐角,正好看到賈奕和秦雲裳。
看到陳涯,賈奕頗有敵意地打量他一番,轉頭就走。
賈奕跟他的矛盾幾乎公開化了,這個反應也不奇怪,秦雲裳倒是沖他笑了笑。
孟醒在一旁緊張得不行,他低聲對一旁的陳涯說: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跟賈奕把關係搞這麼僵,咱們現在應該一致對外,把那幾個日本練習生搞下去。」
陳涯一攤手:「也不是我要跟他鬧僵的啊。」
孟醒搖了搖頭,笑了。
好像確實。
秦雲裳走在前面,想了想,又回頭看了陳涯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
「怎麼了?」後面的賈奕問道。
「沒什麼。」秦雲裳搖了搖頭,「就是感覺……算了。」
她莫名感覺,陳亮身後那三個陌生的工作人員挺眼熟。
但眼熟歸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幾人來到舞台,節目組調度了一番,節目就正式開始了。
隨着節目開播,無數觀眾湧入直播間,一進去就是開幕雷擊,舞台上已經開始抽籤了。
六位歌手和要唱的歌歌名紛紛彈入屏幕。
三位練習生的歌曲,要麼是英文,要麼是看不懂的符號;而賈奕和孟醒的歌都是兩個字的名字。
這樣一來,就顯得金藍和陳亮的歌名特別地……特別。
「哈哈,《阿珍愛上了阿強》是什麼啊?感覺有點搞!」
「這兩個人是打算把搞笑進行到底了嗎?」
「這什麼歌啊?歌名就一股農村土老帽山炮泥腿子味,他們真的認真的嗎?」
「可能是感覺贏不了,擺了吧。你看陳亮當時就跟金藍有矛盾。」
「你們懂什麼!我現在就要聽《阿珍愛上了阿強》!給我聽《阿珍愛上了阿強》!」
也確實如觀眾們所願。
《阿珍愛上了阿強》成功抽到了最後一簽,最後登台,大軸演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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