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兒來了?快進!」
裴瞻在聽到裴夫人欣喜愛惜的呼聲,方轉身走過去。讀書都 m.dushudu.com
裴夫人出身湖州貴族,打小就是嬌嬌小姐,裴昱當年在金陵為將,跟着周皇起義後打到了湖州,對裴夫人一見鍾情,最後各種波折,還是成了夫妻。
裴昱對嬌妻呵護備至,當年死活不讓裴夫人隨軍,讓她留娘家避禍,誰知她大半夜包袱款款就追上來了!
裴昱感動得眼淚嘩嘩,當場就發誓這輩子絕不辜負夫人。
這不,同樣是經歷過了多少年的動亂,有的人早已憔悴滄桑,而裴夫人直到如今,都快四旬有餘的人了,還膚白貌美,保養得比同齡人年輕了至少十歲。
裴瞻坐在裴夫人讓他坐的椅子上,目光輪流地看着他倆,然後緩緩地沉下一口氣。
夫妻倆面面相覷,然後裴夫人道:「瞻兒你這是怎麼了?遇上什麼難事了?」
裴瞻凝眉:「兒子只是覺得好累。」
裴夫人一愣,看着丈夫,裴昱忙道:「你累你就休息啊!營中事務不是還有禮哥兒謙哥兒他們那幫子弟麼?你幹嘛凡事親歷親為?」
「身子累倒好說,可要是心累,又該如何是好呢?」裴瞻左肘支在膝上,上身微傾地看着他們,「我每次看到父親母親如此恩愛,心中就感到無比的孤獨。」
裴夫人心一提:「兒啊,這是為何?!」
裴瞻目光深深:「我小時候,父親為怕我養不活,成天讓僕人們圍着我,致使我連一個玩伴都沒有。
「長大了,我又去了西北,代父從軍,代兄從軍,征戰的途中,大家都顧慮着第二天還能不能活下去,哪有什麼心思相伴消遣。
「因而在西北除了打仗,我只能與黃沙與星河為伴。無一雙為我補戰衣的手,病中也喝不上一口溫熱的湯。
「算一算,我竟然孤苦零仃都二十年整了,在邊疆度過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回來又還要代父履職,掌管這偌大的將軍府。
「一眾同袍大都成家立業,而我功成名就,卻依舊夜夜衾寒枕冷。
「——父親,我真羨慕您啊,您可真有福氣,有母親這般溫柔體貼一心一意相伴左右的伴侶。
「兒子從來都不敢奢望這種福份,不敢想將來也會有人像母親陪在父親身邊這樣,也跟兒子相濡以沫,榮辱與共。」
說完他端起手邊的茶,悠悠地喝了一口。
裴昱與裴夫人針扎似的坐不住了!
裴夫人紅着眼眶:「我兒好苦!」
這還是她那個一看到他們夫妻膩在一起就翻白眼的兒子嗎?
原來他心中是這麼的缺愛!
裴昱張嘴愣片刻,驀地拍起了大腿:「你想娶媳婦你倒是直說啊!繞這麼大個圈子你不嫌羅嗦?
「當初你剛回京,你娘不就跟你提過了麼?是你說不要啊!
「你看你都這歲數了,合婚齡的小姐嫁的嫁,訂親的訂親!
「原本暗暗等着你回來好跟你湊一對的那些個小姐,見着你這兒沒希望,也都轉頭另找人家了!
「現有的官戶里,沒成婚的怕只有那些十來歲的小丫頭了,人家還是小孩兒,誰肯嫁給你這一大把年紀的?過門後磕頭叫你叔麼?!」
裴昱挺來氣的,賤不賤吶?
當初排着隊的媒人登門他不搭理,如今沒人搭理他了,他倒又怨上了!
他跟媳婦兒恩愛情深那是他知道該出手時就出手,哪像他這個悶葫蘆?
長這麼大沒見跟哪個姑娘親近過!
如今找不到媳婦了,怪誰呢?
「沒關係,」裴瞻轉動着杯子,「父親批評的對,我也知道自己不配。
「我只是欣慰,由衷地欣慰!兒子孤苦零仃二十年,算得什麼?替父親擔下所有差事,勞心勞力,讓您騰出時間來風花雪月,又算得什麼?
「只要能換來父親母親安享太平,能日日看着你們這般恩愛甜蜜,兒子就是把光棍兩個字熬出漿來也值。」
裴夫人聽到這裏,忍不住掩面一聲哭:「我兒太慘了!」說完又捶丈夫:「都怪你!他都這麼可憐了,你還批評他!」
她的幸福生活都是靠兒子熬光棍換來的耶!
裴昱好無語啊!
他胸脯起伏得老高,繼而拍桌:「臭小子!你少在這兒含沙射影的,你想找啥樣的,你說!
「你老子我就是綁也給你綁一個來,這總行了吧?!」
「父親言重。我這老大不小的了,哪有什麼要求?」
裴瞻邊說邊望着裴夫人:「我既不敢要求人長得像母親這般美貌,又不敢要求人像當初母親義無反顧跟隨父親出征那樣膽大。
「我一身的責任,也沒什麼時間精力來思考這些。還不是由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男兒志在天下,要不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不能有違孝道,不然壓根就不想被婚姻所捆綁。
「所以您二位實在要逼着我說親,那迫於無奈,我也只能勉為其難順從。」
裴夫人聽聞,立刻激動地梆梆拍起了裴昱胳膊:「聽到沒?要長得好看的!還要有膽識的!」
太長了,不耐煩聽!
她撿重點就行!
裴昱深吸氣:「你小子可以啊!」
他去西北那麼多年,孤苦伶仃地對着黃沙和星河的時候,不是顧影自憐,是在修煉將來怎麼跟他爹玩心術吧?
「多謝父親鼓勵。」
裴瞻把茶放下,站起來:「兒子還有一堆的事,實在忙不過來,就不多陪父親母親說話了,祝願父親母親恩愛萬年,兒子告退。
「對了,」走出兩步他又回頭,「夜裏睡着太冷了,還要勞駕母親吩咐人給我換床厚點兒的被子。」
裴夫人與丈夫目送他離去,隨後對視一眼,同時拍了桌:「來人!……」
他奶奶的,光棍男惹不起!
這夾槍帶棒的要是隔三差五就來上一通,誰受得了?!
大四月的天了,他居然說加被子?
十年的陳茶也沒他這口茶來得濃啊!
這要不趕緊把招媳的風聲放出去,豈不是晚一步都有被怨男逼到吐血的風險?
……
裴瞻心滿意足出得門庭,郭頌正好來了。
「沈學士正在翰林院,他說恭候將軍您前往。」
裴瞻點頭,接了馬韁上馬:「梁大將軍他去國子監情形如何了?」
「大將軍先去尋了孫洛,還不知情形如何。」
裴瞻便又道:「留點神,大將軍那邊但凡有消息,即刻來告訴我。另外,老爺太太這邊一旦有動靜出來,便把這風聲揚大點。」
(對,想掏你們的口袋,看還有沒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