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甄長榮,恭迎二位欽差大人!」
甄長榮還是快了一步,搶先到了縣衙。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前腳進來就看到欽差的旌旗,忙帶着主簿縣丞典史巡檢等官員,跪在縣衙大門外。
而此時,欽差大人來的消息也在人群中不脛而走,縣衙外的街面上滿是畏懼且好奇的,看熱鬧的百姓們。
吁!
趕車的車把式勒住韁繩,馬車停穩。
一隻穿着官靴的腳從裏面踏出,甄長榮瞬間覺得好似被巨大的陰影籠罩,渾身戰戰,跪得更加謙恭。
暴昭下了馬車,觸入眼帘的是一群腦袋埋在土裏,屁股撅得比後背高的官員們,頓時神情厭惡起來。
「你就是句容縣?抬起頭說話!」暴昭低吼道。
甄長榮抖得兩隻胳膊都快支撐不住了,只感覺尿意奔騰,強忍着心中驚恐抬頭。
「嘿嘿!」他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不知兩位欽差大人駕到,卑職最該萬歲。」
聞言,暴昭臉上的厭惡更盛,冷笑道,「你也是進士?呵!」
說完,拂袖進入縣衙。
大理寺卿鄭賜倒是沒什麼神色,只是語調冰冷,「句容縣起身,隨本官進來!」
「多謝大人!」甄長榮手腳並用的爬起來,「欽差大人請後院用茶!」
「還喝什麼茶?你當本官來喝茶的?」縣衙門內傳來暴昭的怒斥,「縣衙大堂,擊鼓聖堂!」
此時,跟着兩位欽差來的護軍差官等人,面對長街的人群大喊。
「陛下得知,句容縣有王氏冤案。特命刑部尚書暴,大理寺卿鄭,前來查勘。」
「兩位欽差將在縣衙聖堂,爾等百姓俱可旁聽!」
說完,一群兵丁手持兵器如狼似虎的控制了縣衙。
長街上圍觀的百姓,在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後,驟然變成沸騰的開水。
~~
咚咚咚,縣衙門口的鼓槌響起,百姓如潮水一般朝縣衙內湧入,片刻之後已是水泄不通。
若不是有兵丁盡力維持,只怕他們都能衝到暴昭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後面,人群依舊滔滔不絕。
暴昭站在大堂上,看了一眼縣官椅子頭上,明鏡高懸的匾額。
然後對鄭賜拱手,「鄭兄請!」
鄭賜也拱拱手,「請!」
隨後兩位欽差,大馬金刀並肩坐在了平日縣官的位置。
甄長榮等人,都低着頭忐忑的站在堂下。驚恐的可不止他一個人,基本上句容縣的官員們都是汗如雨下。
數個呼吸之間,額頭上滿是汗水。
「肅靜!」
一位六品的刑部清斷司主事,大聲喊道,「欽差升堂,不得喧譁!」
大堂內,驟然安靜下來。
「本官是刑部尚書都御史資德大夫暴昭,奉聖命前來查案。」說着,暴昭看看已經站不穩的甄長榮,「現在,本官有話問你!」
噗通,甄長榮再次跪下,磕頭不止,嘴唇一個勁兒的動,卻發不出聲來。
「句容縣有民女王四巧,狀告李某姦污案,可有其事?」暴昭大聲問道。
「有....有!」甄長榮哆嗦半天才開口道。
「王氏狀告李某姦污,而句容縣卻判通姦,可有其事?」
猛的,甄長榮軟倒,爛泥一樣,「是!」
暴昭看他如此醜態,已是怒不可遏。
但還是壓抑着心中怒火,開口道,「你判通姦,有何憑證?那李某,你可曾詳細審問?」
甄長榮心跳的好似到了嗓子眼兒,根本已是說不出話,就覺得腦子裏嗡嗡的。
「呔,回話!」
砰的一聲,暴昭一拍醒堂木。
「嗯!」突然間,甄長榮只覺得一口痰堵住胸口,眼前一黑,身子一歪,直接昏厥過去。
暴昭見狀,一時啞然。
片刻之後才嘆息一聲,「這等官員,讓我說什麼好?」說着,又嘆氣道,「對民嚴苛如虎,對上膽小如鼠。這等人做官,就是官蟲。不,是官蛆!」
鄭賜也搖頭,看了下堂下的諸官員,「縣丞何在?」
「卑職....在!」
「你來說!」鄭賜道。
縣丞已六十出頭的年紀,滿頭白髮,聲線顫抖的說道,「回二位欽差的話,是有這麼個案子。」
說着,穩下心神,「當日是縣令大人親審的,卑職只是旁聽。」
「王氏告狀,但沒有證據,只是哭訴。」
「而李某則是說是王氏自願的,且能把事情的脈絡詳細講述。」
「李某還說王氏是圖錢........」
暴昭忽然插嘴道,「可曾對他用刑?」
「沒有!」縣丞說道,「李某也是皇親,身上帶着從六品的武騎尉,縣令大人說不能用刑!」
「那本官問你,為何最後聽信李某的,判成通姦?」暴昭繼續問道。
「這個.......」縣丞遲疑片刻,看,開口道,「卑職也是事後才知道,縣令大人說這等案子,查無實據。」
「雙方各執一詞,根本無從分辨。而且李某有息事寧人之心,說願意賠償王氏。縣令大人大概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
「欽差大人,大人!」此時,甄長榮又突然醒來,大喊道,「卑職真是秉公辦理,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李某姦污,王氏是民,李某是官,民告官本就.......」
「閉嘴!」暴昭怒斥一聲,「查無實據就不用查了?沒有證據就不辦案了?那要官府何用?」
「民告官怎地?本朝有律法,即便不用叩闕,也可民告官!」
說着,冷笑兩聲,「來人,去把王三巧帶上堂,再去尋王四巧過來!」
話音落下,眼中滿是仇恨的王三巧上堂跪下,吃人一樣看着甄長榮等人。
緊接着王三巧大喊,「欽差大人,小女子要狀告李某姦污民女,句容縣令徇私枉法包庇惡人。」
「以民告官,你準備好了?」鄭賜開口。
「若能洗冤,何惜此身,可惜我妹妹,被他們弄得神志不清。」王三巧哭訴道。
「欽差大人,那王四巧本身就是瘋瘋癲癲之人!」甄長榮大聲道,「因為她瘋癲,卑職才未採納其言!」
與此同時,他心中暗道,「找不到王四巧就沒有苦主,沒有苦主如何給我定罪?最多是失職誤判,可不是徇私枉法!」
「如今的皇上可不像太上皇那樣,動不動就剝皮抽筋滿門抄斬!」
但突然,他像是見了鬼一樣。
只見縣衙外頭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散開,然後幾個穿着鐵甲的兵丁,帶着兩人上來。
前面那個只知道哭,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不是王四巧還能是誰?
後面那個蓬頭垢面鼻青臉腫的人,不正是自己的師爺嗎?
甄長榮驚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腦中一片空白。
暴昭輕蔑的看他一眼,「本官當年初入仕途,就在地方做監察御史,這等手段能瞞過本官?」
而堂下,帶着兩人上來的兵丁身後,一個千戶站出來,拱手道,「啟稟欽差大人,末將奉協台之命,在王氏家裏找到王氏。」
「今日天亮時分,有不明人前來欲挾持王氏,都被末將拿下!」
「而這位師爺,想要從西城門逃跑,也被末將逮住!」
「辛苦!」
~~
「啊!啊!」
王四巧上了堂之後,原地蹦跳尖叫,瘋癲一般。
等見到姐姐王三巧之後,躲在姐姐懷中,安靜下來。
「姐姐,姐姐!」
一聲聲彷徨無助的哭喊,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王三巧摟着妹妹,哭道,「民女的妹子一陣陣兒,若是遇到了驚嚇就如此,平日倒也正常!」
暴昭目光平和,「她這樣定然是說不了話,本官再問你,是否要替她告狀!」
「是!」王三巧環視一周,斬釘截鐵一般說道,「若不洗刷冤屈,我姐妹生不如死!」
說着,冷哼一聲,看着縣衙外看熱鬧的人群,「出事之後人人都說我妹是臭婊子,冷嘲熱諷,說三道四。今日我就讓他們看看,真相是什麼?」
「如此甚好!」暴昭面無表情,「帶人犯李龍!」
話音落下,又是幾個兵丁,推搡着一個灰頭土臉的二十左右歲男子進來。
這男子倒也身材魁梧一表人才,上堂就下跪,哭着開口,「欽差大人,在下冤枉啊,冤枉啊!我是皇親,如何能姦污這等民女?我家中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分明是她求財不得,誣告在下!」
「事到臨頭你還不悔悟!」暴昭冷笑,「難道,你不知道你的父親,已經押解進京了嗎?」
「啊!」李龍瞬間呆住了。
他是昨晚在家中被揪出來的,自然不知道他父親那邊的事。
此時聽聞,整個人都傻了。
他渾渾噩噩的目光朝着身邊人無助的求救,甄長榮指望不上,別人都低着頭瑟瑟發抖。
忽然,他發現了師爺的目光。
對方不住的擠眼搖頭。
他明白對方的意思,猛的把心一橫,「欽差大人,在下是冤枉的,他們是誣告。」
「是那王氏勾引我.........」
「住嘴!」暴昭冷冷的看他一眼,目光平和的轉向王三巧,「此案確實無認無物證,且你妹妹已經瘋癲,不能人言。」
「而你所告之人都是官身,你還要告下去嗎?」
王三巧昂着頭顱,抱着妹妹,「告!」
暴昭讚許的點頭,「你說你冤本官信,但國有國法,本官不能因為信,就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給他們定罪。」
「所以,你既要告狀,就要走最後一步!」說着,大喊一聲,「上釘板!」
~~
顧名思義,帶着釘子的木板。
民告官說有冤,但怎麼證明你冤?那就是從釘子上滾過去。
如果告狀之人,可以豁出命,那定然有冤屈。
以死證冤!
其實古往今來,即便是如此殘酷的證冤方法,多少人都求而不得。
所有人,都在看着王三巧。
她放開死死拉扯她的妹妹,就那麼決然的站起來,然後看着周圍人,說不清意味的笑笑。
木板上密密麻麻都是釘子發出閃亮的光,讓人不寒而慄。
她卻看着那些釘子,很是不屑。
「啊!」
她大喝一聲,閉着眼睛猛的前撲,下一秒就要鮮血飛濺。
「嗚!」縣衙外看熱鬧的百姓,齊齊閉眼。
可下一秒,想像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王三巧的身子還保持着前撲的姿勢,她的腹上兩條交叉的水火棍擋住她的身體,讓她距離那些釘子,只有一步之遙。
刑部六品的清斷司主事,緩緩把王三巧拉起來,對她笑笑。
「欽差大人,王氏已證其冤!」主事大喊。
「國法之上是天理!你一弱女子,敢以命證冤。本官又如何,能看你命喪當場?」
暴昭拿起醒堂木,又是猛的一拍,「來人!」
「在!」
「扒了甄長榮和所有句容縣官員的官服!」
「人犯李龍,大刑伺候!」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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