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大奇,「你跟梅駙馬,怎麼對上了?」
信任歸信任,重用歸重用,但朱允熥了解李至剛的性子。文師閣 m.wenshige.com
他太好鬥!
太有些目中無人,尤其是大權在握之後。所以一直以來,朱允熥給李至剛的權力,都是限制在某個固定的領域之內。
所以他才用了對上這個詞!
對上,肯定是雙方因為某種事而產生了互相壓對方一頭的心思。
李至剛低着頭,咬牙道,「駙馬爺罵臣,是....」
「是什麼呀?」朱允熥苦笑。
他了解李至剛,同時更了解梅殷。
那可是個跟誰都不紅臉的人,身上完全沒有勛貴外戚本有的囂張跋扈,在他身上只有好評沒有差評。
梅殷出言辱人,定是氣到了極點。
再說他跟李至剛,一個是文官,一個是勛貴外戚,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身份上打不着,權責上也完全沒有相衝的地方。
「他辱臣....」李至剛真是氣得不輕,「他當着課稅司上百官的面辱臣.....」說着,忽然委屈起來,「說臣是事兒媽!」
「啊?」朱允熥更是納悶。
事兒媽,多事挑剔,管不該管的,讓人膈應!不好伺候,胡攪蠻纏,不講道理!
「他罵你事兒媽?」朱允熥哭笑不得,又道,「為什麼呀?」
說着,又道,「你坐凳子上跟朕好好說,你倆之間到底為什麼起了齷齪!」
說完朱允熥也是心中嘆氣。
自己這個皇帝,還要給臣子們調節關係,好像幼兒園拉架的老師似的!
「下午的時候,梅駙馬去了課稅司!」
李至剛大聲道,「臣和他不過是點頭之交,從無交集!」
「你說重點!」朱允熥開口道。
李至剛頓了頓,「山西大同鎮那邊的賬簿,總是不清不楚的!那邊本就靠着草原,既是邊鎮也是邊貿重地!」
「尤其這幾年不在封關,跟韃子那邊進行互市,茶馬鹽糖布鐵銅....過去這賬都在大同鎮的手裏,現在皇上您設立了課稅司,臣是不是要把這稅權收回來!」
聞言,朱允熥大概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邊鎮邊關也是邊貿繁華之地,中原需要戰馬牛羊,草原需要鐵鍋布匹。開放貿易解除封禁,總的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但邊關邊貿的收益,大多數都是留在原地,用以養活邊關的邊軍。其實也算是朝廷默許的,給那些邊塞之地武將們撈好處的機會。
武將們現在不能喝兵血了,大軍的後勤軍需也是朝廷統一規劃調撥,也不是他們要什麼朝廷就得給什麼的時候了。
而且邊關的老弱也一直在裁撤,安置也是朝廷統一安置。武將們手裏本就不多的來錢道兒,如今就剩下這個了。
武將可不像文官,東邊不亮西邊亮,撈錢的法子多。
就指望這個呢,自然不願意讓李至剛的課稅司拿過去。莫說是武將,就是邊塞的文官衙門,也未必願意把這稅權乖乖的交上來。
況且,山西一地的對外交易,乃是北地之冠!山西之豪富,絲毫不亞於江南,甚至更有甚者!
就算要交,也不能像李至剛想的那樣,馬上就交,最好是多拖些日子,多弄些錢。
而梅殷破天荒的去找李至剛,大概就是被山西那邊的邊塞將領請託,去說項去了。
「朝廷既然設了課稅司,就要依此辦事!」李至剛又道,「收稅是其一,查稅是其二!皇上,臣讓大同平遙等地,把歷年邊關貿易的稅冊交上來,沒錯吧?」
「嗯,沒錯!」朱允熥點頭。
他心裏清楚,李至剛這麼做,在他的權責範圍之內,沒錯。
但是李至剛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過去的事,最好不要再翻出來!
你要人家賬簿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你要借着如今大權在握翻舊賬?
「梅殷去找他,大概就是勸他過去的事翻篇了!你李至剛別翻舊賬,這邊也慢慢的把稅權交給課稅司。」朱允熥心中暗道。
果然就是如此,李至剛道,「梅駙馬來找臣,含含糊糊的說邊關的總兵將軍們,地方官都不容易!」
「說一些陳年舊賬,能不翻就不翻了,翻出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呵!」朱允熥一笑,「你繼續說!」
「他還跟臣說,你給下面人一個面子,下面人就會給你里子,你要多體諒他們!」李至剛繼續道,「他還說,凡事不能操之過急,要慢慢來!」
「皇上!」李至剛提高聲音,「凡事若都慢慢來,那就別幹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是是!」朱允熥點頭,「你繼續說!」說着,對外大聲道,「給李愛卿端碗茶來!」
「梅駙馬話里話外,都是埋怨臣....」李至剛又道,「好像臣要歷年的賬簿是多此一舉!是故意給下面人找麻煩!」
「他還說....」李至剛大聲道,「他還說邊關跟內陸不同,臣要是讓那邊的人不痛快了,那邊的人有的是辦法讓臣....讓課稅司不痛快!」
「臣就問,怎麼個不痛快法呀?」
「梅駙馬說那些大頭兵一不高興,就說有敵情,到時候把邊關一封,你課稅司毛都收不到一根!」
「真鬧到那個地步,看誰丟臉?反正那些邊關大爺們不丟人!」
「嗯嗯!」朱允熥不住點頭,「還有呢?」
李至剛喝口茶繼續道,「臣聽到這話就火了,說梅駙馬你是不是在威脅我?」
「他說我就事論事,怎麼是威脅你?」
「您是沒看見梅駙馬當時說話那樣,話里話外就沒看得起臣!」
「臣告訴他,規矩就是規矩,立的規矩若不執行那就是一紙空文!」李至剛又道,「歷年的賬簿必須上繳,而且還要做到賬簿清明,跟歷年在戶部存底的截留單子能對得上!」
「梅駙馬就問,那若是對不上呢?」
「臣說對不上就要有人站出來交待了!」
「梅駙馬當場就火了,直接跟臣說,李以行你要知道這事的後果?」
「臣說我李至剛這輩子,若是怕後果,就沒有今天的地位!」
「梅駙馬又說,邊關出了事你李以行能承擔嗎?」
「臣說出了事自然要找出是誰犯事!犯事的人不追究,倒是追究臣,這是哪家的道理?」
「然後梅駙馬就罵臣.....」李至剛委屈道,「說臣不知兵事,說臣有點權力就肆無忌憚,說臣是攪屎棍,到處攪和!」
朱允熥聽着,不住的撇嘴。
「臣反正是問心無愧!」李至剛又道,「臣跟駙馬爺說,說一千道一萬,賬課稅司必須要!稅權,大同鎮那邊也必須馬上交上來!日後邊關對外的稅,都是課稅司來收!邊關總兵等不得插手!」
「然後梅駙馬就怒了!在課稅司大堂,指着臣的鼻子罵!李以行,你簡直是個事兒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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