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位爺,您不能硬闖....」
醫館小學徒見何廣義不管不顧就往後院走,趕緊縱身一步。
但下一秒,他這個未諳世事的小學徒,不經意間的對上何廣義那雙冷漠嗜血的眼睛,頓時如遭雷擊站在原地。
那眼睛...就像是毒蛇在吐信子,讓人不寒而慄打心底顫抖。
不過饒是如此,小學徒還是哆嗦着,「這位爺....沒這個規矩...有別家的女眷,我們老字號.....」
何廣義看看左右,低聲道,「爺我瞅一眼就走....」
說着,邁步就過了月亮門,進了後院。
剛進院就聽見門口一間診室中傳來一個老大夫笑呵呵的聲兒。
「小孩拉不出屎,不是什麼大病,就是麻煩。」
「總是用勺子挖那更不成,那不挖壞了!」
「看着,順着肚臍下面這地方,每日揉上一揉....」
「藥麼,他還小不能多吃,補品更不能吃。一歲多的孩子,用得着補嗎?你的寶貝兒子,就是補的太厲害了,就是吃的太好了。記住,以後要多吃粗糧!」
郎中話音落下,一個漢子滿是欣喜的說道,「還是京城的郎中厲害,俺把徐州城的大夫看遍了,沒一個給俺找着病根的!」
何廣義站在診室外,陰冷的目光望進去。
就見一個漢子雙手合十,「哎呦,俺四十歲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呀,祖宗保佑呀!」
「哈哈哈!老來得子...」那郎中一邊開方子一邊笑道,「我跟你說呀,京城你是來對了。京城這些古寺,都很靈驗.....旁邊的廣化寺,一塊銀元就可以給孩子求個護身符.....」
「那好那好...」那漢子一個勁兒的笑道。
~
門外的何廣義,對漢子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目光死死的盯着漢子身側,但他只能看見一隻胳膊。
「夫人.....咱們走吧!」
看了病,那漢子站起身。
緊接着一個少婦抱着孩子也起來,低聲道,「好...」
~~
陡然,何廣義的心砰的一下卡在了嗓子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他在太子爺的身邊聽過無數遍.......他絕對不會聽錯。
「是她?」
「真是她?」
何廣義的眼中先是陷入狂喜,但隨即又滿是恐懼。
「嘶...」
他目光下移,盯着那女子懷中的襁褓......
突的,他心中再次膽寒。
就在那對夫婦快要出來的時候,搶先一步大步衝出了醫館。
~~
「呼!呼!」
就這麼一瞬間,何廣義的渾身都被冷汗濕透。
他貼着醫館外牆角,冰冷的牆壁,斜眼看着醫館的正門。
咚咚...咚咚...
他的心,從未這麼劇烈的跳過。
他的人,也從沒這麼惶恐過。
他本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但是現在,他慌了他怕了他激動他猶豫他渾身不受控制。
視線中,再次出現那漢子和那蒙着臉的少婦。
「給俺吧....」漢子爽朗的笑着,接過孩子,「娘子,俺看你臉色不咋好呢?也給你找個郎中看看!」
「我就是累了!歇歇就好....」
牆角,何廣義的眼神再次凝固。
「趕緊回客棧.....」
何廣義顫抖着再次探頭,看着兩人上了馬車,悄然走遠。
~
「呼!」
他長出一口氣,冷風吹來他才驟然發現,他身上的棉袍都濕透了。
但他來不及擦汗,心中就已開始飛速的計算起來。
越算,越是驚恐....
「蓮心姑娘去年什麼時候離開京城的?」
「據說是來了北京,可到了北京就音信全無...」
「現在突然冒了出來,身邊還多了一個徐州的丈夫,一個孩子....」
「不對呀....」
何廣義掐指,臉上的表情猙獰無比,「按照日子,這孩子不對呀.......一歲多?她是去年冬月離開的南京.....」
「就算她沒來北京,直接去了徐州找了這漢子,這孩子的年歲也對不上呀?」
「一歲多,除非....」
猛的,何廣義打了個擺子。
他再次看向蓮心馬車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除非她離開南京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有了......」
「對...對...對...」
何廣義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因他本身就是主宰這世間一切陰損的人,所以他從來不吝用最陰險的角度分析事情。
「好端端的,她為何離開南京?」
「太子爺大婚,哼哼!做不了太子妃,做個側妃總是可以的吧?」
「又是曹國公的養女,宮裏誰敢輕視她?」
「曹國公不是不知道太子爺愛她愛到了骨子裏!」
「寧可冒着被太子爺怪罪的風險,也要她離開京師.....」
「呵呵....假設她肚子真有了,李景隆明白....太子的怪罪是一時的,皇上的怒火,皇后的怒火,還有太子妃的怒火.....」
「甚至將來,太子嫡子的怒火.....」
「他只能把她送走,讓她銷聲匿跡....」
「不,不對不對不對...」
何廣義此刻,無論怎麼想冷靜,可都靜不下來。
腦中滿是紛亂的思緒還有推測,但卻不能形成一條完美的邏輯鏈。
「李景隆現在就在京師呀....怎麼會讓她出現呢?」
「徐州?為何別的地兒不去,一定是徐州?」
~~
「都堂...」
張二郎小心的湊到何廣義身邊,吐出一句話,「高家客棧!」
也就說那對夫婦還有孩子,住在在高家客棧。
「倉促之間,還沒來得及去掉他們進京的戶籍文書!」
「他們用的車,是保平號車行的!」
「晚上,卑職就把那車夫抓來....」
「記住....」
何廣義鄭重無比的囑咐,「此事萬不可張揚!」
張二郎見他如此,也正色道,「卑職親自動手,絕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嗯!」何廣義面色凝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說着,眼睛一立,「就算是咱們自己心腹兄弟,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卑職明白!」
張二郎想想,「都堂...其實卑職看來....」
「什麼?」
「那對男女.....」張二郎又低聲道,「晚上卑職下點藥...神不知鬼不覺的裝麻袋裏拉到暗房去....」
「瘋了你!」
何廣義厲聲罵道,「你長几顆腦袋...」
突然,張二郎覺得何廣義不對勁。
何廣義當了這麼多年錦衣衛指揮使,城府極深。
可現在,說話呼吸之間方寸都亂了,且言語之間更是暴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激動!
害怕!
興奮?
總之,這種種的情緒絕對不是他們錦衣衛應該有的。
「別動她,一根汗毛都不行!」
何廣義眼睛猩紅,「查,把他們的身份給老子先查出來...快!」
「是!卑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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