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臭小子,人不大話不少?」
待朱文在長篇大論說完,朱允熥才笑道,「不但話不少,鬼主意還不小?」
「哦,照你這麼說,聖人的話不對?朝廷教化百姓是騙人?老四,你膽子不小哇!」
「父皇,您要這麼說就是以偏概全了!」朱文在正色道,「兒臣何時說朝廷教化百姓是騙人了?兒臣是說,用那句天將降大任來教化百姓,不妥!」
「在兒臣看來,苦難磨練確實能提升一個人的心志。筆硯閣 www.biyange.net但所謂天降大任,就是....馬後炮!因為太祖高皇帝那樣的皇帝成功了,就是天降大任,若是他老人家不成功呢.....」
唰!
老二老三齊齊站起身,不可思議的看着老四。
「無妨無妨!」
朱允熥擺手,讓他倆坐下,看向朱文在,「好,你說這話不對.....不全對,用來教化百姓更是有.....愚民之嫌。那麼朕問你,那你覺得哪句話對呢?」
朱文在毫不猶豫,「倉稟足知禮節!「
「哈!」
朱允熥大笑,起身在老四的腦袋上摸了一把,光着腳踩着鞋,笑道,「好一個倉稟足知禮節!」
說着,在地上走了幾步。
「皇上,地上涼....」王八恥從外進來,趕緊說道。
「那誰....洪熙呢?」朱允熥問道。
王八恥一愣,「您...皇上,您讓王爺早就回去了呀!」
「哦哦!「朱允熥搖頭,「可惜了!」
太可惜了!
這麼一個顯擺兒子的機會,朱高熾卻不在現場,太可惜了!www..net
朱允熥心中暗道,「聽說他朱高熾的兒子,整天就是拿把破劍在家戳他三叔...戳來戳去能飛升啊?你看我兒子!哼!」
隨後,他坐回羅漢床上,對着朱文在說道,「倉稟足知禮節對?天降大任於斯人,不對?」
「兒臣以為,是!」朱文在正色道,「就好比三個用太祖高皇帝的事跡皆是天降大任.....兒臣在想,若是當年我朱家吃得飽穿的暖,還會造反嗎?」
「老四!」六斤終於開口了,唬着臉,「亂說!!」
「讓他說,這不是什麼說不得的!」
朱允熥開口道,「你們曾祖父在的時候常說,哪怕是當年有口安生飯,能有老婆孩子熱炕頭,都不會鋌而走險!」
「所以,百姓造反其實是朝廷的責任。因為朝廷沒有做到倉稟足....而天下倉稟足,百姓才能知榮辱禮節。」朱文在又道,「朝廷既做不到倉稟足,又告訴百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你今日吃的苦,將來都是福.....那不是....」
「那不是自相矛盾嗎?」
朱允熥再次低頭,看着朱文在良久,「你跟父皇說,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朱文在正色道,「是兒臣自己想的呀!兒臣跟學士教授先生也是這麼說的!」說着,頓了頓,「那些民間的疾苦,是兒臣的伴伴跟兒臣說的.....他也是窮人家的孩子....」
「老四的伴伴是誰?」朱允熥問道。
王八恥站在殿門口,「回皇上,四爺的伴伴姓張名不達,永昌元年進宮。」
「嗯!「朱允熥點頭,「教導皇子還算勤勉,記檔,賞!「
「遵旨!」
~
朱允熥再次坐下,指着老四朱文在,「你呀,滿口都是歪理!」隨即,唬着臉,「你才多大,才有多少見識,就信誓旦旦的這個對,那個錯?」
「曲解聖人之言,以偏概全,強詞奪理....」朱允熥繼續笑道,「回頭告訴翰林學士教授,罰你的功課!」
朱文在吐了下舌頭,笑道,「父皇教訓得是!」說着,忽然調皮的笑道,「父皇讓二哥三哥跟着海軍出海,週遊藩國,是不是就是為了讓他們長長見識....」
「不但是長見識.....」
朱允熥收起小臉,看着幾個兒子,點了點自己的心,「更主要的是,要練練你們的這兒!」
「你們自幼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錦衣玉食萬人之上!民間疾苦對你們來說,都是書上的事兒!一文錢能買多少米?多少米一斗?三口之家一斗能吃多久?」
「農人如何耕種?畝產多少?工匠務工,每月多少錢?你們可知?」
說着,朱允熥頓了頓,「朕的兒子都是聰明人!你們打小就聰明!但你們知道,這世上最可笑的是什麼人嗎?就是聰明的蠢人!」
「什麼都不知道,還什麼都自以為是,就是這種人!」
「你們是朕的兒子.....剛才老四說的對,從生下來你們就肩當大任!這大任就是將來如何治理藩國.....」朱允熥嘆口氣,又道,「如何讓你們的臣民,過上安穩的日子!」
瞬間,四個兒子起身,在朱允熥的面前站成一排。
「朕知道,你倆...」朱允熥指了下老二和老三,「心裏不願意離京!不願意去!可是....身為皇子這就是你們的責任,不去不行!」
「你們不但要去,還沒有特權......」朱允熥正色道,「昔日,爾等祖父孝康興皇帝那一輩,皇子成年之年,皆穿草鞋布衣,鞋帶粗糧,徒步走回中都鳳陽,使其不敢忘祖宗創業之艱難!」
「如今爾等也如此.....仿照祖輩,徒步中都鳳陽祭祖!」朱允熥正色道,「而後跟隨海軍出海,戰艦之上與普通兵丁無異....朕不但要你們去,回來之後朕還要考...」
「莫說朕這當爹的心狠,自古慈母多敗兒.....」朱允熥再看着幾個兒子們,「這事,沒得商量!」
隨即,補充了一句,「你倆別以為就你們去,日後其他皇子大了,也要去!而即便是太子....朕也有所安排!」
~
說了許多,朱允熥似乎有些累了。
說話的語調降低了許多,「你們都是朕的兒子,哪個當爹的不盼着自己的兒子聰明絕頂呢?」
「記着,聰明跟裝聰明還有耍聰明是兩回事!」
「你們現在還小,大人看你們耍聰明,心裏就是笑笑,不當回事兒!」
朱允熥的目光在老二的身上掃了又掃,掃得朱文圭心神不定。
「但若是大了,再耍這種聰明,就招人煩了!」
「裝聰明耍聰明到最後,害的是自己!」
~~
「孩子們都大了!」
朱允熥站在暖閣的窗內,看着外邊,各自朝各自宮院走去的兒子們,輕聲自語。
暖閣中,王八恥似乎沒聽見皇帝的自言自語,專注的鋪着床鋪。
「都有自己的心思了!這麼大的孩子最難管...呵!」
朱允熥苦笑搖頭,返身坐在剛鋪好的床鋪上。
他也是那個年紀過來的,知道那個年紀的孩子是既敏感又自尊,而且還叛逆。
往往會曲解家長的用心,更會無限的抬高自己的委屈。
就像了老二老三,他們根本不理解朱允熥讓他們出海背後的用意。
大明朝堂上,即將到來的旋渦之中。
不能有他們的身影!
他們還太小,一旦卷進去就是萬劫不復!
~
乾清宮的燈暗了,紫禁城敬事房中的燈卻亮着。
朴無用看着面前跪着的人,臉色顯得很是錯愕,「有這事?沒弄錯?」
在他面前的,正是原先寶慶公主身邊的太監,如今的公主府總管高不義。
「朴總管,這種事小人怎麼敢?」高不義連連叩首,哽咽道,「按照禮單,太子爺給我們公主的賀禮之中,確實是有六件玉器不大對.....」
說着,又道,「禮單上寫的是蘇州造辦司,奉東宮太子旨,兩個月前開始選派匠人,精心雕刻一套碧玉擺件....」
「可是...可是小人看了東西之後....」高不義都快哭出來了,「哪是造辦司的東西呀,文明就是地攤貨....」
「有人給掉包了!」朴無用冷笑,「誰那麼大膽子?東西都有誰經手了?」
「是曹國公府的人給送過來的!」高不義開口道,「但,送過來的時候,小人親自看了的,蠟封嚴絲合縫.....」
「送來的人說,是大婚那天東宮的人送到了公主府,然後由曹國公派人統一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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