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沸揚揚雞犬不寧?」
朱允熥冷笑兩聲,「這話說得不對吧!應該是雷厲風行斬釘截鐵才對!」
「臣失言!」楊靖忙道。燃武閣 www.ranwuge.cc
「鐵鉉那邊怎麼說?」朱允熥又問道。
「宣承布政司那邊,倒是沒有公文奏來!」楊靖說道。
朱允熥微微沉思,鐵鉉什麼都沒說,那就是這些事在做之前,韓克忠已和他通過氣,甚至是兩人琢磨好的了。
鐵鉉和景清管着一省的民政訴訟刑罰之事,實在是抽身乏力,他們缺的就是韓克忠這樣的,可以代替他們行走在基層之中,並且鐵腕處置的幫手。
「既然錢塘等地有官員叫屈,你們督察院打算怎麼做?」朱允熥把這個難題,直接拋了回去。
「涉及新政一事,臣等自然不能只聽一面之言!」楊靖開口道,「臣等的意思是,讓韓克忠也發來書面的文書........」
「整日打嘴仗,還做不做事?」朱允熥不客氣的開口,「一邊在基層做事,放着當地的地方官,放着士紳聚眾鬧事,還要分身寫這勞什子的公文,你當韓克忠幾個腦袋?」
「你方才也說涉及到新政,你們都是中樞的臣子,各地實行攤丁入畝之後,田地人口是增加了還是少了?對大明是好還是壞?你們心都清楚吧?」
「既然天地人口增加,對咱們大明好,那就全力去做。所謂改革,必然要觸動某些人的利益,引得某些人的不滿。」
「哦,地方官叫屈,士紳土財主抗議就畏手畏腳,大明朝還有什麼魄力可言?」
「督察院發文給z地,以後這種公文直接布政司那邊留下,不必送往京師!還有,再告訴他們,他們不想得罪人可以,但別拖後腿!不然老賬新賬,朕跟他們一塊算!」
「韓克忠是奉了朕的旨意下去的,他的靠山就是朕,說他韓克忠是酷吏殘害士紳,那朕就是暴君嘍?是不是?」
「臣等不敢!」
其實聽得韓克忠在那邊的所作所為,朱允熥只覺得心中滿是快意。推行新政,就要有這種大刀闊斧敢於下狠手之人。
韓克忠看着如老農一般憨厚,沒想到卻有這等手段。
此時不禁讓朱允熥想起韓克忠臨行之前給自己的秘折中說過的話,縣鄉士紳多是欺軟怕硬之輩,平時沽名釣譽籠絡人心,不過是以鄉野賢名和官服討價還價。
且諸如家中有功名之家,只可威懾不可一味施恩,否則做大鄉里名為鄉老,實為鄉患。
這些年朱允熥不斷結合前世的見識,和今生相互印證,發現大明王朝有兩個棘手的問題。
第一,那就是對西南包括邊疆地區的番邦土司等,沒有處理好和他們關係,沒有實行有效的中央集權統治,所以他才要建立理藩院。
第二,那就是鄉紳的問題。終明一朝,還真是皇權不下縣。使得士紳地主階層不斷龐大,侵吞國家最為寶貴的自耕農。而現在借着推行新政,也正好把這個頑疾處理。
不過,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還是要一步一步的來。
這兩件事急不得也急不來,可話又說回來,若朝堂之中多些韓克忠這樣的臣子,這些事也不會遲到哪裏去。
「哎!」此時,朱允熥忽然微微嘆氣,「不是朕要當着你們面發火,是這些奏文摺子看多了實在火大。中樞各項政策都是諸臣工和朕的一片苦心,可到了地方上,卻屢屢受挫。」
「做事麼,朕看不到誰當仁不讓。叫屈嗎,去各有各的理由而且理直氣壯!」說着,又搖搖頭,「有時候朕真想學着皇爺爺,看誰不順眼捉過來當頭就是一刀!」
此話,眾臣心中一凜。
想當年老皇爺殺官最厲害的時候,臣子們上朝之前都要跟家裏交代好後事,一個不小心惹惱了老皇爺,當天就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把那些提心弔膽的日子熬過去,如今新君又提起這茬,更讓人膽戰心驚。
「臣知道,皇上說的是氣話!」吏部尚書凌漢笑道,「老臣看着皇上長大的,您最是仁厚!」
「呵!」朱允熥笑道,「老尚書何時也學會拍馬屁了?」
凌漢一笑,心中卻道,「我只是頭鐵,又不是傻!」
「還有別的事嗎?」朱允熥問道。
禮部尚書鄭沂開口,「皇上,吏部右侍郎侯庸遣人來報,再有兩天他就到京城,例行詢問是先面見陛下還是.....?」
「直接去吏部當差,右侍郎空了許久一堆的事,先把事做好再來見朕,他若做不好朕也沒那閒心見他!」說着,朱允熥又問道,「對了,他母親到何處了?」
「候庸的母親應是晚些到,畢竟上了年歲,路行得慢些!」
「等他母親來了,給他三天假吧!」朱允熥想想,「這些年在地方為官忠孝不能兩全,吏部事再多也不差這三天,讓他陪她母親好好在京城逛逛!」說着,笑道,「大明能有今日安定繁榮,候庸這樣的官員居功至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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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了臣子們,一晃已經到了下午。
朱允熥仍舊不放心,帶人朝老爺子那邊走去。
還不等到了坡田那邊,就聽見老爺子的大嗓門。
「給那些跟咱種地的莊稼把式們,都準備酒菜。上午不是殺了頭豬嗎?大片肉給咱燉上!豬頭呼上!」老爺子坐在山腳下的林蔭下,對朴不成交待道,「尋常地主家,請佃戶幫閒都要給足酒肉吃好喝好。咱更不能落這個臉面,不但要吃好吃飽,還要管夠,讓他們都帶回家去,婆娘兒子跟着一塊吃!」
「奴婢知道了!」朴不成也是一身農裝打扮,「老爺子,豬蹄子給您留着?」
「嗯!滷了!」老爺子笑道,「最好是放一宿鹵得上面帶着皮凍,咱抱着啃!」
這時,朱允熥已走到老爺子身邊。
老爺子面前擺着一方矮桌,桌上一盤炸得金黃酥脆的油渣,還陪着一壺酒。
「忙完了?」老爺子也看到朱允熥,笑着說道,「坐下吃點,剛炸好的油炸,蘸着椒椒鹽吃!」
「皇爺爺,御醫說了,您老現在腿上腫了,不能吃這些酒也不能喝......」
「你是爺爺還是咱是爺爺,見面就管老子。咱還能活幾天?吃點順口的咋了?啊,他娘的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喝,活一百歲也不快活!」老爺子罵了幾句,「你愛吃吃,不愛吃滾蛋!」
又被罵了一頓朱允熥也不惱,坐在老爺子邊上,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抓起一塊油渣。
「等會!」老爺子忽然開口道,「那是雞冠油,咱得意的。你吃那沙肝,香着哩!」
朱允熥捏起一塊,沾了些椒鹽放嘴進嘴裏大嚼。
「哎!」老爺子忽然嘆氣,喝口酒,「還真是老了,以前腿上這點傷算個球啊,該幹啥幹啥。現在不過是腫了,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在田裏走幾步就疼的要命!」
「下面那多麼種莊稼的好手幫您種呢,您老沒必要親力親為!」朱允熥笑道,「就跟過去您打仗似的,坐鎮中軍指揮千軍萬馬,哈哈!」
「種地跟打仗可不一樣,打仗是殺人,種地是活人!」老爺子斜眼看看朱允熥,拿起一塊炸的邊上金黃的雞冠油小口的吃着,說道,「大孫,你再叫倆人過來陪咱一塊種地!」
「誰呀?」朱允熥奇道,「您老開口就是了,為何還要孫兒給您叫?」
「呵呵,這兩人咱可叫不動啊!」老爺子斜眼看着朱允熥,「藍玉,席老道不是你藏着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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