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綜] 林木兒 1044.悠悠歲月(61)三合一

    悠悠歲月(61)

    徐天拉着一直低着腦袋的兒子,    在縣城四處打聽,    才找到礦泉水廠。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

    到了門口都有點膽怯了,    這麼大的廠子呢。

    一到門口,    就有人過來問:「是徐天兄弟?」

    這人年紀不小,一笑一口大黃牙,    「走!兄弟,    地方都安排好了。」

    從大門進去,    左轉,    一直往前走,    走到了廠子圍牆拐角的地方。

    那裏一個不顯眼的小房子,掩映在假山的背後。

    「這是原來工地上的門房,    後來那些建築都拆了,    就只這個有假山擋着,沒動。後來放個雜物啥的,    就沒拆。這地方僻靜,孩子出門上學也方便。宿舍樓在最裏面,    要是住過去,光孩子上學穿過廠區就得二十分鐘時間,    太費事。」

    門推開了。裏面被打掃的乾乾淨淨。

    許是當門房用的,    啥都是齊全的,外間兩面都是推拉式的窗戶,    只有六七平米的樣子,    靠着窗戶放着兩張桌子,    兩把椅子,    就沒別的東西了。

    往裏走,套着一個五六平米的小間,裏面放着一個架子床。床上被褥鋪蓋都是新的。鋪的整整齊齊。床下面放着廠里統一的盆子毛巾熱水壺,一側開着個只容得下一個人轉身的,一個多平方的小衛生間。

    這人介紹說:「裏面沒水龍頭,屋子外面有一個,隨時都能用。吃飯有廠區的食堂」說着,聲音就低下來,「咱們現在是二十四小時三班倒的上班,食堂一直有熱水熱飯,犯不上自己做飯的。便宜實惠,絕對划算。」

    徐天賠着笑,這地方比預想的好的多了。

    從來都不敢奢想住在這麼好的環境裏。

    熟悉了兩天,徐天就知道這地方的好處了。

    這個角落是挨着備用庫房的。裏面放雜物或是積壓品的地方。十天半月都不開一次門。廠里的工人很少到這一個角落來。住在這裏,完全可以不受廠區車輛進出和機器轟鳴的影響。

    三天的時間安家,最後休息的一天,徐天叫上一直沒說話的兒子,「走!跟我出去一趟。」

    徐強還是低着頭,「去哪?」

    聲音沒什麼情緒。

    「謝恩人去!」徐天不由分說拉着徐強就走,「別犟着了。以後你長大了,想看你媽再去看也行。現在你去了只會叫你媽的日子更不好過」

    「那你為什麼還要叫我媽跟那個壞人過」徐強一把甩開他爸的手,仰着頭瞪着眼睛。

    徐天蹲下來看着他兒子:「不是我叫你媽跟壞人過的,是你媽自己覺得壞人比老實人可靠!」

    「壞人比老實人可靠?」徐強看着他爸,「真的?」

    「你媽是那麼想的。」徐天揉了揉兒子的頭,「那你看吧,要是你媽以後過的好了,那你媽就是對的。要是你媽將來過的不好了,那你媽就是錯的。」

    「要是我媽過的好了,我就去做個壞人。」徐強看着他爸,一字一句的道,「要是我媽過的不好了,我就是做個好人。」

    徐天愕然的張着嘴,一句也說不出來。好半天站起身來,腳蹲麻了起身有些踉蹌,站穩了之後才又勉強的笑笑,拉着兒子的手就走。心裏卻想着,為了你成為一個好人,爸爸必須叫你看到你媽媽過的不好嗎?

    可你媽媽的過的不好了,你就好受了嗎?

    這算是個惡性循環,叫老實人徐天在心裏翻了幾個個兒,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走的時候孩子還小,如今都這麼大了。

    「對了,該上幾年級了?」徐天岔開話題問了一句。

    「開學上初一了。」徐強跟着他爸的大步子走有些跟不上,「我今年十三了。」

    是!走的時候三歲,回來的時候十三了。

    都要上中學了。

    「都要上中學了?」林雨桐詫異的看着眼前的拘謹的小子,問徐天,「學校給找好了嗎?要是沒有就言語一聲,我幫着聯繫。」

    「我考上我們縣的重點中學了。」徐強抬起頭看了說話的阿姨一眼,大聲說了一句。

    林雨桐就笑,這是個自尊心特別強的孩子,「這麼了不起啊。那這更沒問題了,轉來也上重點。這樣的孩子根本就不由求着聯繫學校,人家巴不得多收幾個這樣的生源呢。這孩子,真是爭氣。」

    徐天的腰杆一下子就直了,「您別誇他,他這孩子容易驕傲。」

    圍着孩子的事,說了一會子話。

    頭一次見面,也沒跟人家說什麼要人家幹什麼的事,就是頭一回見面,隨意的聊聊天。彼此都不算是了解的人,有個觀察期這很正常。

    臨走的時候給孩子拿了點零食什麼的,就把人給打回去了。

    四爺把一張用孩子作業本的反面寫出來的欠條遞給林雨桐,「收着」

    剛才怕是避着孩子塞到四爺手裏的,是一張欠五百塊錢的欠條。

    許是因為徐天的事,老三調整過來用的時間特別的短,孩子快開學的時候,他來了,「我還是想到南邊去。」

    誰能攔住?

    這就沒法攔了。

    打定主意的事了。

    何小婉在一邊笑了兩聲,「我的意思是,在縣城開公交車也挺好的。如今不是把線路往下承包我。我弟妹的哥哥,打個招呼就行的事。跑從縣城到咱平安鎮這條線路。再要是跑的好,跑早班,四點從平安鎮直接去省城的車也行啊。肯定是由賺頭的。他非不干。我是叫二哥二姐給他說,說不聽。他是死活非要往南邊去。」

    這是背着老三替老三張羅活了。

    就老三這性子,這幾年已經覺得在她娘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了。尤其是在他弟弟面前,以前是施恩的,如今還了一個角色,哪怕人家沒怎麼着,他都覺得人家像是對他施恩了一樣。況且這何小婉的弟弟,確實是個不怎麼會說話辦事的人。整天黑着一張臉,跟誰也不愛打交道。人家也知道他自己的性子,選擇了學校這個相對單純的環境。找的媳婦呢,也是中學的老師,那邊的條件比較好,就看上女婿工作穩定人還老實了。

    按說,這也沒啥。對何小婉來說,求娘家弟弟,這都算不上是求。姐弟處的挺好,弟媳婦也好說話。這邊她抱怨了幾句,弟媳婦就把事情攬了。挺好的事情吧。

    可老三那點自尊心作祟,受誰的恩惠,都不願意再繼續受媳婦娘家的恩惠了。

    再說了,本來就犯不上開這個口的。

    自己真要出來找活,老四和桐這比較好開口,自己也是理直氣壯的。就是沒老四,只對着桐,也比對着她那黑臉弟弟好開口。

    人家是人民教師,以前見了自己還叫一聲哥。如今大概是覺得這幾年照看他姐和倆孩子,有功勞了,也覺得自己這坐牢的,叫他跟着丟人了。所以見了人就只點點頭,一聲也不叫。

    說起來人家也是連大氣也沒哈一聲,可這是不是親熱咱還感覺不到嗎?

    自己是那種離了他幫扶就養活不了自己的窩囊廢嗎?

    幹嘛要上門去叫人用下眼看呢。

    這話沒法跟何小婉說,說了兩口子得吵起來。何小婉肯定要說自己沒良心,這幾年她媽有多不容易,她弟弟幫了多少忙等等等等的。

    這點自己承認,所以不能言語。哪怕心裏再不舒服,都不能說這麼沒良心的話。

    有時候欠的人情是這樣的,好像一輩子你都還不完似的。

    最好的就是我不靠着你,我過好了,我倒着貼你,到人家嘴裏才會說,也不虧了他不在的幾年老丈人家的幫忙。

    要是仍在那邊找的活不干,單幹老四和桐給的活,這也事。

    怎麼?跟我們生分了!就你弟弟是親的,這邊的內弟小舅子就不是親的?

    看!怎麼辦都有人屁叨。

    乾脆走吧!哪裏掙不了錢呢?

    以前也在南邊呆過,那邊的錢掙起來是容易。

    老三坐在這裏,哪怕啥也不說,一聽何小婉的說辭,四爺和林雨桐也明白了一個大概。這就更強留不成了。

    四爺不說不叫去的話,只道:「去了想幹什麼?」

    「什麼都行。」老三往沙上一靠,對何小婉時不時在腰上掐一下的事,一點都沒搭理,「去了再看看,從南邊回來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那邊變化是一天一個樣,如今是個什麼樣子,不好說。」

    林雨桐就直接拿了兩千塊錢出來遞過去,「窮家富路的。錢你拿上。這幾天家裏就安裝電話了,有啥為難事,直接打電話回來。」號碼是早就選好的,她順手寫在一張紙上跟錢一塊遞過去,「裝電話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你到了給這邊打電話,只怕都通了。隨時能聯繫,家裏也不跟着擔心。」

    老三沒客氣,拿了錢,「行!到了給家裏打電話。」

    也沒多呆,說是要去看看徐天去,四爺和林雨桐都沒留。

    結果清寧和嚴格從外面回來,就跟林雨桐說,「看見我三伯跟我三伯母在巷子口吵架了。」

    咋吵的?

    這才出去!

    「是為你三伯要去南邊的事嗎?」林雨桐給倆孩子倒果汁去,回頭問了一聲。

    清寧搖頭:「不是!是錢的事。聽着我三伯母說今年的收成不好,手裏緊,家裏也沒余錢啥的,要我三伯身上的錢。我三伯說錢是借的,將來得還。這是出門的本錢,不能動的。我三伯母說我三伯有外心還是啥的,又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不許帶那麼錢出門。說是找活干身上帶上一來回的路費就行了。哪怕是去工地上搬磚扛水泥,也不至於一個大男人養活不了自己。非要我三伯身上的錢。還哭着嚷嚷了。我三伯說這是咱家巷子口,別給在咱家丟人啥的,拉着我三伯母要走。結果我三伯母往地上一坐,說我三伯坐牢啥的她自己帶孩子辛苦。今兒要不拿錢出來,就坐着路中間不走,找大家給評評理。剛好我明伯伯的車子回來了,司機按喇叭,我瞧見我三伯對着車的方向笑了笑,偷着把一沓子錢都遞給我三伯母了。然後我三伯母就起來讓到路邊了。等車過去,我三伯母給了我三伯一張一百的,我三伯又要了一張,反正就是兩百塊錢,剩下的我三伯母不給了,往衣服兜里一揣,跑着走了,說是先回家了。我三伯朝自來水廠的方向走了。」

    這個何小婉啊。

    看住男人的錢不能說錯了。農村里差不多家家都這樣,男人出門兜里有幾個錢,回來還剩幾個錢。花錢都幹啥了,都說上來,要是交不了賬,那壞了。兩口子有時候為了一兩塊錢就能幹一仗。

    你是不是拿錢給你爸你媽了?你是不是攢錢給外面的相好的了?

    主要還是怕拿錢貼補父母那邊,這也不是一家個例。有的媳婦就說了,要給你爸你媽買啥,你說出來咱商量着辦。別弄的鬼鬼祟祟的。偷着補貼好像兒媳婦不孝順似的。可還是每每的杜絕不了這種現象。反正有時候賬對不上了,肯定是忘了還有啥零碎賬給忘了,壓根不是昧下錢財干別的了,可一對不上,這就是事,前面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得被翻出來,翻着翻着就吵起來了。

    日子緊巴,一分一厘都得算着來。

    因此,鄉下媳婦真就跟何小婉似的,哪怕不會鬧的這麼難看,但性質是差不多的。如今這兩千塊錢,可不是小錢。

    何小婉的辦法極端了一些,但目的還是看住男人的錢包。

    在她看來,老三算是有前科的人。外面的狐朋狗友多,誰知道這錢裝到身上他會拿這幹啥。爛義氣的勁起來了,貼補誰去了都不知道。

    攥在手裏存着,借來的錢嘛,將來是要還的。被他糟踐完了,將來拿啥還?

    何小婉還真是這麼想的。

    到家了,手裏的一千八又把自己攢的錢里拿出兩百來添進去,湊了一個整數存在銀行去了。這麼大一筆欠款,將來就是老三掙不了,這錢取出來還了,也就是了。

    咱不欠誰的。

    等給九月一號,給孩子報名了,回來就接到老三的電話。

    他此刻人已經在鵬城了。

    「這邊變化大的很,曾經到過的地方如今都不怎麼認識了。」老三在電話里很興奮,「我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不過放心吧,這邊好混別擔心,跟你三嫂說一聲,我到了,別擔心,大概三兩個月的,就能回去一趟。」

    掛了電話林雨桐尋思,這三兩個月的就能回來一趟,是啥活啊?

    只怕就是倒買倒賣。

    這玩意有一階段,是挺掙錢的。

    要是何小婉沒拿那一千八,只怕下個星期,老三都能帶着貨回來。

    正說何小婉呢,英子的電話打過來,說的還是何小婉,「她娘家嬸子沒了,這禮咱們得走吧。」

    親嬸子的話,何小婉算是孝女,人家肯定會給金家報喪的。

    那這禮肯定得走。

    林雨桐就說:「姐,你把該準備的給我也準備一份,埋人當天我回去。」

    提前要準備花饃這些東西,還有豬頭,得給何小婉把臉面撐起來不是。

    「水果乾果就不要準備了,我這邊拿。」她這麼交代。

    這事其實去一個人就行了。

    肯定是自己去的。

    何小婉是孝女,完了得有人攙扶着去陵地里送葬。夫家有事,是娘家嫂子弟妹或者姐妹攙扶。娘家有事,這得夫家的妯娌或是大姑子小姑子攙扶。

    大小姑子沒有,肯定得親妯娌上了。按照老大和老五家的辦的那些事,何小婉肯定是叫自己和英子攙扶她的。

    當然了,自家這邊辦事,人家何家沒掉鏈子,從頭到尾的,都辦的很體面。

    晚上下班,四爺開車,兩人趕回鎮上,人得先露面,過去祭奠一翻的。

    這邊車一停下,何小婉就迎了過來,孝服已經穿上了。

    進了門,禮房就給林雨桐和四爺了一尺的白布。作為親戚家的晚輩,也是應該的。

    兩人也沒把布往頭上纏,就纏在胳膊上,過去恭恭敬敬的給上了香。那邊孝子才起身過來跟四爺說話。

    這邊跟林雨桐說話的是何小婉娘家的堂嫂。都是一個村上的人,也都認識。

    林雨桐就說了:「這也太突然了」

    何小婉就在一邊說:「誰說不是呢?老三走的時候我們還來看嬸子了,這才幾天,老三剛走,如今想聯繫他都聯繫不上,趕不上送嬸子一程。」

    侄女女婿是要披麻戴孝的,趕不上回來,何小婉自然是要辯白一翻的。

    這堂嫂就笑:「趕不上就趕不上,生能算來,死可算不來。你嬸子也不怪。反正癱了那麼長之間了,如今也算是解脫了。」


    曾經伺候過癱在炕上的老人的人,都明白這話的意思。

    真的!太遭罪了。

    寒暄了幾句,四爺那邊也說完話了,兩人要趕回縣城,不能多留。

    就這,這些何小婉的娘家人,都覺得挺有面子的。金老三雖然不在,但是人家金家把何家的事很當事嘛。

    何家的家族大,孝子孝女一群,當然了,大部分都是侄子侄女,還有堂侄子堂侄女,再加上孫輩,烏泱泱的能跪半院子。

    出來送的時候,一大群人。

    林雨桐都把副駕駛的門子拉開了,猛地就聽到裏面一聲哭喊:「不能走!不能走!我媽死的冤枉我媽是被害死的來人啊幫我報案啊」

    這還沒給人反應的時間呢,從裏面跌跌撞撞的就跑出一人來,披頭散的,擋在了車前面,「你們是幹部,是大幹部,殺人的案子,你們管不管?」

    「三姐!」何小婉把人攔了,「桐回去還有事呢。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離不得人。你別鬧了」說着就對林雨桐擺手,叫他們趕緊走。

    辦喪事的事情鬧喪,特別常見。

    有出嫁的女兒回來鬧,說是嫂子弟妹虐待爹媽的。有女人的娘家攔着不叫出喪的,反正在農村的時間長了,這種事就見怪不怪了。

    就是趁着家裏出事了,這麼多人在,在眾人面前故意叫主家丟醜呢。

    就跟那時候三蘭子各種作一樣的事很多。

    林雨桐和四爺也當是人家的家務事呢。你說這事管的來嗎?胡鬧騰呢。

    見何小婉出面攔了,四爺跟主家打了個招呼,就叫林雨桐上了車。倒了車出巷子,回縣城了。

    四爺露了一面就行了,埋人這天,林雨桐去了。

    香蕉芒果這些水果帶上,再加上英子準備的花饃豬頭,很是像樣了。金滿城家也來了,大面上也做的不錯。花饃、一吊子肉替代豬頭,蘋果梨兩瓶罐頭這是水果,又有花生核桃棗子和軟棗,算是四樣乾果。

    軟棗這東西,其實不稀罕。就是那種沒經過嫁接的軟柿子樹上接的果子,跟酸棗的大小差不多,皮包着核,野生的就很多。沒啥零嘴可吃的時候,孩子們愛摘這個吃。

    這兩年摘這個的都不多了。

    這算是弄來的一樣湊數的。

    哪怕知道是湊數的,但其他的往那裏一放,很像樣子了。

    馬小婷根本就沒來,她倆個孩子都不大,不能去哪的。只叫老五過來上了十塊錢的禮金就走了。

    可有三份很像樣的禮,何小婉在娘家就很有面子。

    在這些侄女里,她這樣的算是頭一份。

    幾個妯娌湊在一塊說話。何小婉就說李仙兒:「到底是在縣城,穿的就是不一樣。」

    秋後的母老虎有些熱,李仙兒穿着長裙子,外加高跟鞋。

    矮胖的身形並不能阻擋人家找尋美,果綠的裙子穿上走路都不一樣了。

    李仙兒嘎嘎嘎的笑,把穿着高跟鞋的腳伸出來,「這雙鞋花了三十多塊錢。」

    吹牛!那就是七八塊的貨。

    是那種裏面用硬紙板做出來的鞋,不耐穿。

    一泡水就完蛋。

    可誰去拆穿她?

    英子去縣城逛街,是跟林雨桐一起的。兩人也見買這種鞋了,路邊擺攤子賣的,八塊錢一雙,十五塊錢兩雙。

    又不是鄉巴佬,還真不知道啥事啥價錢了。

    她就說:「大嫂子這是享福了,我是穿不了高跟鞋。板鞋穿上就行。」

    薄薄的塑料底子,白色的。鞋面是黑的,偏帶的。如今可流行了,一雙十來塊錢,穿出來算是體面的。

    何小婉腳上的鞋爛,這不是沒好鞋。只要是她是孝女,找一雙爛鞋出來縫白布戴孝呢,不能糟踐了好鞋。這會子嘖嘖有聲的道:「只怕趕上桐腳上穿的了。」

    林雨桐腳上的就是一雙淺口的黑色皮鞋,低跟的,特別職業的那種鞋。至於價錢,還是別問。這玩意是四爺找鞋匠專門定做的。手工費一雙都上百了。

    她只笑:「跟大嫂子腳上的差不多。」

    「桐是不穿高跟的」李仙兒就說,「她個子太高,要不然我都給桐帶一雙。」

    個子高怎麼了?

    林雨桐就現現在這個年月,真的!個子高的姑娘好像並不怎麼受歡迎。

    說話着呢,這就起喪了。

    穿着高跟鞋的李仙兒自然就不用扶妯娌了,不方便嘛。

    然後林雨桐和英子扶着何小婉,李仙兒在一邊走着。

    前一刻還說說笑笑的何小婉,馬上就吔吔囉囉的哭起來了。掏出帕子捂住臉,兩邊胳膊被倆妯娌架着。

    這姿勢對林雨桐和英子來說,太受罪。

    叫個子高的人去攙扶個子低的人去試試。況且這個個子低的還得半弓着身子垂着頭哭喪,相當於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倆攙扶的人身上了。

    直到到了墳地,孝子孝女都跪下了,棺材下葬了。本來已經好好的那個何小婉的三堂姐,突然就沖了過去,只奔着打好的墓穴,一下子就躺在那個斜坡上了,這斜坡是棺材下葬必走的。如今擋住了,這顯然是不能下葬了。

    棺材重啊,人抬着本就吃力的很,被這麼一晃。前面急剎閘,後面的人沒來得及停,再加上這墳場到處都是荒草,不知道是不是被藤蔓絆了一跤,結果一個人摔倒連着一大片。

    人都倒了棺材自然是抬不住了。

    一邊從手裏脫了,另一邊根本就扛不住。

    『哎呦』之聲皺起,緊跟着就是『哐當』一聲,棺材落地了。

    側着給掉地上了。

    這是特別不吉利的事。

    棺材抬起來就不叫落地的。

    孝子們都亂了,何小婉也顧不得哭了,「這可咋辦啊?」

    那邊那何三姐兀自躺在那裏哭嚎:「我媽是被害死的,咋就沒人信呢。如今顯靈了吧!媽啊——你死的冤枉——」

    何大哥能氣死:「你胡說什麼呢?啥叫冤死的?昨兒跟你好說歹說說不通還是怎麼的?」

    何三姐一下子就跳起來了:「媽明明好好的,突然說死了。死了也行,叫我這閨女見見也好。可這邊剛接了報喪的,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結果你們不光是給媽穿戴了,都放棺材裏裝殮好了。倒頭紙都沒燒呢,你們憑啥就給裝殮了。有啥不能叫我們這些當閨女看的。你要是沒鬼,你那麼急急火火的幹啥?你別以後你護着你媳婦我就不知道了。就是她害死媽的!」

    這是很嚴重的指責了。

    也是!沒這麼辦喪事的。

    看熱鬧從來都不嫌事大。就有人說了:「也是怪,我就說剛才好好走着呢,啥東西絆了我一下。這啥草的勁也沒這麼大。」說着,還試着用腳勾住藤蔓,結果一用勁,藤蔓斷了,「看!這東西絆不住人。」

    你空手空人自然絆不住你,可你剛才抬着棺材呢。那麼重的東西,壓的人腿都打飄呢,怎麼絆不住人?

    此時的人不會這麼想,只按着說話這人的理論琢磨,越琢磨越驚悚,老太太這是顯靈了吧。

    孝子們自然想順利下葬了,招呼大家趕緊別搭把手抬起來,別聽女人胡說八道。

    何三姐已經被幾個人給抬到一邊去了,要是能動繩子都用繩子給綁起來了。

    主家叫抬了,那就抬吧。可能真是心理暗示作祟,這麼多人抬,竟然就是把這棺材抬不起來,挪都挪不動。

    換了幾撥人都不成。

    不少人心理就嘀咕,這事情不對啊!它再種都是有分量的吧。咱們這些人能從家裏太抬到這墳場,至少得二三里路呢。這都能抬動,沒道理還是這麼多人,如今連挪動都挪不動了。

    這是不科學的!

    李仙兒就湊過去問何小婉:「誰給你嬸子穿戴的?身上有啥不好的沒有?」

    何小婉搖頭,「我過去的時候,都裝殮好了。」

    李仙兒就低聲道:「你三姐離的遠,沒趕上給你嬸子裝殮這說的過去。還能說因着遠,沒等到。可你就在咱們村。騎自行車過去用的了三分鐘不?」

    用不了。

    再說了,自己也不在家裏,是在娘家。娘家跟叔叔家就隔着五六家。那邊站在門口吆喝了一嗓子,自己聽見了過去的。

    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在棺材裏了,蓋着遮臉布。

    然後就把棺材給訂上了,說如今這天還熱,不裝殮不行。

    這也沒啥稀奇的。天熱是不能怎麼在外面放的。

    她之前還覺得自家三姐這鬧的有點過分,可要是這麼一想,是挺奇怪的。自己算起來也算是至親了,沒道理裝殮好了才叫自己的。一般是看着人不行了,就開始通知親近的人的。

    就有那好事的說話了,「既然你妹子說有問題,那不如就開棺瞧瞧。如今這明顯是有問題,棺材抬不動啊。」

    很多人心裏還是對那神神鬼鬼的事有些信的。

    林雨桐覺得那就是有些人看熱鬧不嫌棄事大,那抬棺材的時候有些人是真用勁,有些人也抬,嘴裏也吆喝着一副使勁的樣子,可那腿上用沒用勁一眼就瞧出來了。一個個的起開,一看每個人的腳印深淺就能看出來的事。

    這個一句那個一句的說呢,結果警笛響了。

    有人報警了。

    帶着人過來的是何三姐的兒子,一個十來歲的小伙子。

    報了警了,那這就不是個簡單的事了。

    林雨桐朝何大哥看起,就見他頭上的汗密密麻麻的,他媳婦站在女孝子打頭的位置,低着頭壓根就沒抬過。

    這不正常。

    難道真出事了?

    不知道怎麼說的,當場就要把棺材打開查驗。

    林雨桐把胳膊上的一尺白布解下來,圍在臉前面擋住口鼻,在腦袋後面綁了一下。

    別人一看林雨桐的樣子,就知道啥意思,都紛紛效仿起來。

    棺材一打開,人側着從裏面滾出來,仰面朝上的。

    林雨桐只看了一眼,心裏就咯噔一下,確實不是自然死亡,脖子上的明顯有掐痕。

    人只怕是被掐死的。

    何小婉捂着嘴尖叫一聲:「嬸子」

    現場取證之後,還是叫把人趕緊埋了。

    這案子好審的很,掐死老人的除了兒孫,也沒別的可能了。

    何三姐是哭的聲嘶力竭:「畜生啊!畜生啊!我媽以前跟我說,你嫂子沒事就打我就掐我就不給我飯吃,我還不信。覺得我媽這是躺在炕上氣不順,找茬呢。也不信。沒想到啊,都是真的!」

    做閨女的不嫌棄啊,將屍身的衣裳都翻開。好人身上確實是有掐痕,脊背上沒有好皮。主要是躺在那裏長的褥瘡。

    「沒人性的東西!」何三姐衝過去對着何大嫂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還是何小婉這幾個侄女過去,把老人重新給穿戴好,搬進去。

    這回棺材抬起來了,順利的下葬了。

    而何家的人大大小小的,都直接被帶去派出所,錄口供。

    何小婉對派出所有心理陰影,拉着林雨桐不撒手:「桐啊,陪我去。我一進去,就想起你三哥在裏面的事,腿肚子就打轉。」

    那就去吧。

    去了就不可能再外面等。所長認識林雨桐,而林雨桐的級別高啊。被請到辦公室里坐着去了。

    外面的情況,林雨桐都聽的清。

    所長親自給何小婉錄口供。何小婉把知道的都說了:「沒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主要是這天氣熱,怕有味道都朝這方面想呢。要是知道我嬸子是這麼沒的,肯定得報警的。這是人命啊大哥大嫂這兩口子吧,還真就看不出來是這麼狠心的人」

    說完了,簽個字,就能走了。

    林雨桐正要跟人家告辭,結果門推開了,一個穿着警服的小伙子進來了,「所長,招了。」

    「我大嫂啊?」何小婉趕緊問了一聲。

    「不是!是死者的兒子,他說是他媳婦是掐他媽的脖子了,可是最後死卻不是被掐死的,是他用枕頭捂住她媽的嘴,本是不想叫她叫嚷的滿巷子的人都知道,誰知道一不小心給捂死了」

    啊?

    何小婉不可置信:「我大哥說是他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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