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游旅者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迷霾舊影（六）

    永夜降臨，霧霾迷城。

    不可名狀之物化身利斧，荊棘，野獸……開始在街上出沒。

    而世界的居民——人類，則大部分不知去向。

    一開始還能三三兩兩見到。

    可是沒等團結起來，到後面……卡得尼斯的視野之中，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

    不知道是失蹤還是離開，給他的，僅留下了在迷霾之中的城市。

    一個無論被怪物如何破壞，第二天仍然會恢復的城市。

    「已經多久了？」

    紙鏡很老實的把自己捆在椅子上，問道。

    說實在話……冷靜下來之後，她雖然很努力讓自己在傾聽卡得尼斯的說話，可現在有點心思沒在這塊上。

    她滿腦子都回想着剛才自己面對今川的那個場面，尷尬至極的台詞，面紅耳赤的動作……真是感覺哪兒哪兒都不對……

    卡得尼斯倒是沒察覺，他叼着煙坐在紙鏡對面，像是傾訴，也像是宣洩惆悵。

    「大抵有三年左右了，殺過的怪物……數不勝數。」

    「可你的子彈怎麼補充？」紙鏡問道。

    「這世界上就我一個人了，弄點子彈還不容易？」卡得尼斯嘴邊的煙頭輕燃，他吐出一口煙圈，「在這麼個環境裏生存，武器的完好，就是生命線……」

    說着說着，他看見了白熾燈下面紅耳赤的紙鏡。

    「你沒事吧？」

    「沒事！」

    紙鏡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自己心虛得要命。

    「那我就再確認一次。」

    卡得尼斯雙手抱胸，翹起二郎腿。

    「你的意思是……你有兩個人格。當『你』佔據主人格時——我稱你為『鏡』的時候，會是人類。而『你』離開，原來的人格回歸之時……」他聲音低沉些許，「……你就會變回一個渾身散着黑暗陰影的『怪物』？」

    因為莫得選擇，紙鏡只能和卡得尼斯攤牌，說明了自己「頻繁穿越」的狀況。

    而卡得尼斯也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覆——那就是紙鏡的意識離開這一邊一段時間之後，會化身成為一團漆黑的，富有攻擊性的陰影。

    「但我對你這個看法有些疑問，我還得弄明白一些事情。」

    紙鏡在卡得尼斯的敘述下，把自己的腦袋從粉紅色的思想里搬出來。

    「你第一次看見我，是什麼狀況？」

    「當時我聽到這樓棟之中最下方的門被打開，隨後，我聽見了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聽見過的聲音——其他人的腳步。」卡得尼斯道，「只是考慮到有其他的倖存者這件事，我就毫不猶豫拿起了我的手槍，要下樓去弄明白這個情況。」他把煙頭隨手按在牆壁上，「結果當我下到樓梯時，我只看到了一個黑色的陰影人形，吼着不明的言語，闖進了這裏的其中一個房間。」

    「你是怎麼抓住我的？我當時有反抗嗎？」紙鏡問道。

    「我本來是想開槍的，可那團黑影直接無視了我，當時闖進了一個房間，在房間裏面開始劇烈翻滾，像是搜尋什麼東西。」卡得尼斯想了想，補充道，「我得說，這是我見過很少數沒有對人攻擊性的實體，所以我沒有開槍，只是跟在了這團黑影的後方。」

    紙鏡大概清楚，這段時間應該是對應着「回教室」那一段。

    而那一段也是她翻到「筆記本」的時候。

    「再緊接着，那團黑影似乎沒有其他的動作，愣在原地。當我準備湊近去看時……」卡得尼斯做了個「下劈」的手勢，「它轉過身來，它的陰影衝擊過來——它，對我發動了攻擊。」

    這會兒……總算是和紙鏡的經歷產生了出入。

    「嗯……」紙鏡稍作思索，「之後你就制服了它，後面又發現它變成了我這個女子高中生對吧？」

    「差不多。」卡得尼斯沒好氣的回答，「你根本不知道制服一個實體而不殺掉有多麼困難。」他指了指自己的槍袋，「如果不是見識過你可以變成人類，如果不是我願意相信有這種可能性……你一定會死。」

    「呃……這段我明白了，可是之後呢？」紙鏡迅速轉移話題，「之後你又是為什麼放我出來了？」

    「你給了我學生證明，而且你當時的情況也確實是人類。」卡得尼斯道，「經過一天的觀察，我也不能一直把一個正常人鎖在那邊——於是我就給你解了綁……結果沒想到，你後面竟然還能變成那樣的怪物。」

    聽罷，紙鏡沉默着，就這麼思考了整整三分鐘。

    接着，她輕輕一笑。

    「呵，我明白了……是這麼一回事啊。」

    「怎麼回事？」卡得尼斯問道。

    「因為剛才的莽撞，我的時間不多……直接說結論吧。」

    紙鏡看着卡得尼斯。

    「這個世界的確不是『真實』的，而你……卡得尼斯，你也不是。」

    「你在說什麼？」卡得尼斯臉色逐漸陰沉。

    「好好回想一下……從一開始，我不斷地切換視角，是從開始角落的那個黑影向我攻擊過來時開始的。那時我曾經懷疑過，是不是那個黑影造成了我視角上的幻覺——也就是，其實另一個視角才是虛假的，這一邊才是真實的。」紙鏡道，「但在另一邊的經歷，我否定了『我的幻覺完全是黑影造成』的猜想，而產生了『兩邊的世界同樣真實』的懷疑。」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她下意識的想伸手端下巴，不過此時此刻她的手是自己拷上了，紙鏡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可最近的一件事情證明了……這邊的世界，是『虛假』的。」

    「可笑。」卡得尼斯冷笑一聲，「如果你說世界虛假，那真實又是什麼？我又算什麼？」

    「你覺得荒謬也是正常的，讓我慢慢和你解釋。」紙鏡不慌不忙，「首先，我是一開始就拿到了學生證，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說，我從一開始的身份就是『放學回家的學生』——這一點和系統的說明一致。」

    她當然知道卡得尼斯聽不懂這後半句，卻還是繼續說着。

    「黑影襲來之後，讓我『切換』到了另一邊——而學生證和另一邊內容對照完美無缺這件事情，更加證實了之前『我』身份的這件事情。」

    「不就是個學生證，這能證明什麼？」卡得尼斯道。

    「是，確實就是個學生證。能證明我是個學生，而且能證明我的身份——」紙鏡用尖銳的眼神看向卡得尼斯，「但如果，這個寫着我名字的學生證——根本不是『另一個我』的呢？」

    「我.......」

    卡得尼斯身軀微顫着，情緒逐漸轉得激動。

    「聽夠你的胡言亂語了！什麼叫做『你的學生證不是另一個你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我很清楚。學生證上是我的名字，毫無疑問，這個證件不會是其他人的，是證明我的存在。這不會因為任何其他的要素會有任何動搖——」

    紙鏡仰着頭，直視卡得尼斯的眼睛。

    「但是你，卡得尼斯——還有那個『黑影』——你們兩個的存在，是否會因為『我』而產生動搖，這可就不好說了。」

    「夠了！」卡得尼斯仿佛被銳利的目光刺傷，他吼着，站起身來，「我聽夠了這些胡言亂語！你這瘋子！」

    「呵呵……如果我是瘋言瘋語，你又何必丟掉你一如既往的冷酷，而感到如此慌亂？卡得尼斯——這個『世界』的倖存者，管制者？」

    紙鏡坐在椅上輕笑着，好像她才是站着的，那個俯視着囚徒的人。

    「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在收到我的學生證時是『認出了什麼』。現在看來，如果我的猜想沒有錯，你反而是因為『不認得我』，才因慌亂而離去。」

    說着……紙鏡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的雙手仍然被拷在身後，可是她完全沒有被束縛在椅子上面。

    「因為你發現，你的認知裏面出現了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出現在那個學校，那個班級的人。我說的沒有錯吧？『另一個我』深藏在這迷霾籠罩世界，永來消滅她內心惡念的『人格』……卡得尼斯？」

    說完這段話的下一刻，系統的提示響了起來。

    【隱藏任務已觸發】

    【找到七個人格（2/7）】

    觸發隱藏任務是好事情，這證明了……紙鏡的推理沒有錯誤。

    可在這麼個高難度的副本下觸發了隱藏任務，意味着……這不過是噩夢難度的冰山一角。

    紙鏡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她覺得她……搞不定啊！

    「神馬？有七個？現在進度是兩個……也就是說，卡得尼斯算一個，而『另一個我』也算是一個人格……不是不是不是，我才剛燒完自己不少腦細胞推理了一個正確答案出來，現在還要兼顧隱藏任務……我怎麼可能顧得過來啦？」

    才興奮起來，準備中二起來的紙鏡……像是被人往頭上澆了一盆冷水。

    「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對了，卡得尼斯怎麼那麼久沒動靜了？」

    回過神，紙鏡才發現自己又切了視角。

    她沒在那個幽暗地下室里，而是坐在椅子上雙手枕着，用學生時代標準摸魚的姿勢趴在桌子上。

    喜歡界游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