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壯漢確實是女的,鄚子布很確認。
因為他發現壯漢看到赤條條陳光耀關鍵部位時,竟然露出了一點點女人才有的嬌羞。
「兩位小兄弟可是被嚇壞了,哈哈哈,勿驚,勿驚!一會拿一扇虎肉回去壓壓驚!」
豪爽大笑着跟鄚子布兩人打招呼的,是一個穿着短衣,鬚髮灰白的老漢。
只不過,雖然是老漢,但是短衣下肌肉隆起,身材更是高大,肌肉看起來遠比鬚髮年輕的多。
而那個用標槍把老虎插在地上漢子也十分高大,他正抽出了一把專門用來斬骨的厚背刀,看起來是要去瀕死的老虎直接給大卸八塊。
鄚子布一邊示意陳光耀趕緊去穿上衣服,一邊也很江湖的把手一拱,同樣用帶着順化口音的安南話回道:
「多謝老丈和兩位救命之恩,能撿一條性命就算僥倖了,哪還敢要老丈的虎肉。」
此時陳光耀也穿好衣服過來了,也要跟着鄚子布一起道謝,但突然,灰白頭髮的老者臉色一變,手一抖,直接就要抓鄚子布的手腕。
鄚子布一驚,腦子沒反應過來,手卻條件反射的一縮,老者大步上前,雙拳直搗鄚子布胸前,鄚子布雙手一架又順勢拿住了老者的雙手。
兩人來回推搡了兩三下,鄚子布腳下生根一般,老者卻差點被推倒在了地上。
不過,老者也借着鄚子布這股力氣,迅速往後幾步,手一抖,瞬間就拔出了雙刀。
幾乎同時,方才打的老虎嗷嗷叫的春,把手中的藤牌往前一頂護住了老者,一把長柄牛耳刀出現在了手中。
至於飛矛殺死老虎的壯漢,則在遠處拿出一張長長的桑柘木弓,三兩下就上好了弓弦,瞄準了鄚子布和陳光耀兩人。
「小子,還是個練家子,差點被你倆給騙了!」灰白頭髮老者冷哼一聲,只等鄚子布一亂動就要上來劈砍。
鄚子布一看陳光耀,才發現出了什麼問題。
因為他們兩人的衣服是找鄉間農戶換的最破爛的貧民衣物,但兩人的身體卻肌肉虬結,虎口、手指關節等都有明顯常年練武的痕跡。
所謂窮文富武,這個時代要練武一要大量攝入蛋白質,二要有錢有路子拜訪名師,絕不是一般人可以練的,自然與他們換來的衣服格格不入。
陳光耀冷汗都下來了,他跟鄚子布可沒有武器,而對面這三不僅戰鬥力強橫,還傢伙事齊全,真要打起來,可能他和鄚子布都得交代在這。
鄚子布則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一樣,他不斷的在陳光耀和那個被稱為春的猛女臉上瞟來瞟去。
「你是裴氏春?」
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後世可是越南人崇拜的女英雄,很多越南城市,都有用裴氏春命名的街道和學校。
她最著名的事跡就是單人打死老虎,救了越南歷史上最大規模起義軍-西山軍的大將陳光耀。
兩人還結為夫妻,西山朝覆滅之後餘眾皆散,只有他們還一路護着幼主不離不棄,最後雙雙就義。
鄚子布又回頭看向了此時還充滿警惕的陳光耀,沒錯,歷史上陳光耀跟眼前的裴氏春就是一對。
同時,鄚子布對自己身邊這個小跟班的身世,也與歷史上的形象終於聯繫起來了。
說起來,陳光耀還是鄚子布的遠房表弟,只是他這個陳姓是跟着母親姓的,父親是誰則不知道,據說是越人。
陳光耀的外公,則是當年跟隨大名鼎鼎的大明高雷廉三鎮總兵陳上川到西貢來的明朝士兵。
由於是個父親是誰都不能公開的私生子,別說是在這個時代了,就是在後世也註定要遭受很多白眼和辱罵的。
加之陳光耀家貧困,時常只能到河仙來尋一點幫助,因為鄚子布的母親正是陳上川的小女兒,跟陳光耀家有點不遠不近的親屬關係。
鄚子布想起來了,每當陳光耀跟着母親或者外公到鄚家來借錢借米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不待見陳光耀的。
窮親戚加野孩子,能被人看得起就怪了。
也只有有些憨傻的鄚子布完全不嫌棄陳光耀,也不顧河仙鄚家五公子的身份,把陳光耀當成真正的表弟和夥伴。
想來之前陳光耀一直對在順化當舔狗的鄚子布不離不棄,正是因為這份情吧。
歷史上,陳光耀最終受不了白眼和欺辱,放棄了華人身份,加入了阮惠的西山軍,成為了真正的越南人。
那邊,父子(女)三人聽見鄚子布叫破了裴氏春的名字都驚駭莫名,這三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此時阮氏廣南國政治黑暗,官場腐敗,民不聊生,裴氏三人就乾脆干起了劫富濟貧的勾當。
富劫的多多的,然後拿出少少一點濟貧,收買人心,打造聲望。
他們這次北上,就是殺了南邊歸仁知府的小舅子全家,被通緝只能往北跑的。
「阿爹,這兩人肯定是官衙的狗探子,殺了他們算了!」手持長弓裴氏大兄走上前來了,惡狠狠的說道。
「哼哼!官衙的探子,你也太小看陳某人了!
素聞平定裴氏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是人人敬佩的好漢子,沒想到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殺人!」
鄚子布冷笑兩聲,擺出一副江湖大豪的模樣,雖然有些尬,但安南的版本一般要落後大陸一點,安南的江湖人,還是十分吃這一套的。
果然,聽到鄚子布這麼說,裴老爹就把雙刀插回了腰間,隨後雙手一拱,「還未請教?」
「在下本來是要去富祿的,因為富祿大佬漢公是我家長輩。」鄚子布可不會一張口就說自己殺了廣南權臣張褔巒的兒子張福岳。
因為眼前這三人不過是殺了一個知府的小舅子而已,罪並不是很大,他們要是知道鄚子布殺了張福岳,是有可能當時翻臉拿了鄚子布去將功贖罪的。
所以鄚子布先搬出洪阿漢的名頭,想來這三人從富祿來,自然知道洪家在富祿是什麼地位。
果然,聽到洪阿漢的名頭,裴氏三人臉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老丈可曾聽說過兩月之前甘露之案吧,甘露令使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在下平生最恨這樣的貪官污吏。」
鄚子布口中的甘露之案是指在二十多天之前,阮氏派往順化北邊甘露的令使連同署衙上下二十多口,全部被殺於回城途中一案。
作案者到現在都還說不清楚是誰,正好鄚子布拿來一用。
裴氏三人聽到鄚子布如此說之後,裴老漢隨即打了個哈哈說道:「行走江湖小心一點是應該的,老夫省得。」
但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很隱蔽又很有深意的看了鄚子布一眼,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頓時開始變得疏遠。
肯定是哪出了問題,但鄚子布沒時間去細想,只要這三人別對他起歹心就行,兩伙人各懷心思,於是迅速決定告別。
只是離開之時,鄚子布看見那個壯漢一般的裴氏春忍不住頻頻回頭看了看陳光耀,而陳光耀則情不自禁的打了幾個冷顫。
(或者可以改個名字叫:1763風起南洋再復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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