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淺者 第二十四章 父親年輕時
如果有人試圖阻止裝逼者，裝逼者將盡一切可能，對他進行貼臉裝逼！——裝逼者語錄。
父親叫做陸有德，普通的名字，普通的長相，不過曾經他也算有一段不怎麼普通的經歷。年輕時候的陸有德，和幾個朋友一起合夥創業，自己開公司。
當年，他們的主攻方向是釣魚業務，售賣魚竿漁具等。然後，融合了發達的AR技術、衛星導航和物流行業，對於釣魚行業提供了全新的樂趣，一言以蔽之就是電子釣魚。
如同某個抓精靈遊戲運用AR技術，讓玩家實地跑實地抓一樣。釣魚同樣可以做到類似技術，釣竿上假裝顯示器，或者直連手機。一拋竿，電腦計算概率，模擬現實釣魚的上鈎頻率，本質和抽卡遊戲差不多。
魚竿還設置一些震動，仿佛真的有魚上鈎一樣，釣出來的瞬間還會有一個華麗的動畫。不過釣魚佬顯然不會喜歡一竄虛擬數據，他們至少要的是真的魚。於是公司會在幾天後，給釣魚佬郵寄一條。
郵寄魚的種類，長度，重量，都會和電子魚竿釣出來的一模一樣，或者說公司里先養着這些魚，他們才能把它釣出來。不過，由於考慮到郵寄的地區問題，公司的業務範圍終究只能在包郵區進行。
當然，僅僅如此，釣魚佬仍然不會買賬。設想一個場景，幾個人在河邊釣魚，其他人都在真釣，只有一個人拿着電子魚竿裝模作樣，這怎麼看都覺得蠢。
為此，公司嘗試了不少辦法。包括宣傳廣告；包括優惠活動，只要買了器具，釣魚隨便釣，釣到魚公司將免費郵寄；包括增加其他功能，比如釣魚時候放音樂等；比如擴展釣魚的內容，讓人不但能釣出魚，還可能釣出拖鞋、酒瓶子、褲衩等破爛，極其偶爾的情況下，還能釣出手機、首飾等高價值物品。
整個釣魚不在局限於釣魚，更像是開盲盒。同時，公司還建立社區，讓釣友們可以互相交流，曬自己釣到的魚。談論哪個水域能釣到更好的東西，並且組織活動。偶爾也會出現攀比，但這也是社區文化之一。
這些想法都是陸有德一個人想出來的，很難得找到兩個志同道合的人，三人合夥開公司。招募大學生寫程序，和一些魚塘進行對接，廣告營銷，官方補貼……
新公司創業自然是千頭萬緒，不過當年的父親可謂一腔熱血，克服萬難，公司成功成立，三年之後，把欠債還清，然後就倒閉了……
一旦新的創意真的能賺錢，自然會有人眼紅。而那些本身就資金雄厚，技術卓絕的大廠，自然不會放過。
那年，陸有德的公司被告了，理由是：他們的釣魚沒有保底機制，屬於賭博。
每次釣魚，自然需要魚餌。既然是電子釣魚，魚餌自然也要買。從便宜的到昂貴，能吸引魚群的速度自然大不相同。甚至可以一人吸引一群，其他周圍釣友都受益的情況。
但不論如何，魚餌是花錢的，但魚是沒有保底的。而電子釣魚不論如何像真的釣魚，仍然歸類於遊戲，適用於遊戲法案。
陸有德最終輸掉了官司，做出相應賠償的同時，無奈增加了保底。站在河邊滿3個小時，必定出一隻拖鞋，站滿八個小時必定出一條魚，俗稱大保底……
但這畢竟不是抽卡遊戲，釣出的魚是和實體的活魚對應的，並不是隨便改個數據就完事了。如果人人衝着大保底去，那魚是真的可能被釣光的，那他們再釣又該怎麼辦呢？讓他們大保底繼續歪拖鞋嗎？
那段時間，公司非常困難。然而大廠的針對還遠遠不至於此，公司內的年輕人開始接到大廠的邀請，網上開始有傳言說他們操控概率，有人抱怨自己從來釣不到魚，甚至他的妻子也開始鬧離婚……
很遺憾，公司沒撐多久，陸有德確實沒有經驗應對這種攻擊。不過總算沒有欠債，女兒成績優秀，不用擔心，她靠自己的獎學金就能活下來。最終，陸有德反而一身輕鬆。
在公司瀕臨倒閉之時，陸有德可謂寢食難安，焦慮萬分。但真的倒閉了，倒是放下了。回想起自己半輩子，似乎也算幹了點事情，又似乎啥也沒幹，從零開始，到零結束，不覺可笑。
「所以我告訴你，不要老是覺得自己了不起，」父親總結，「我當年也是一樣，到頭來還有啥？」
「哦。」陸叄叄只是隨口回應，此時一心二用腦子已經在想別的事情。
「我還算好的，我認識幾個，那真的是賠的傾家蕩產。在我看來，創業才是最大的賭博，而且是沒有保底的那種。」
「哦。」
「你在聽嗎？」
「我不在聽。」
「……」
父親無奈嘆了口氣：「那你以後有什麼自己的計劃？」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嗎？」陸叄叄回應。大學畢業後進事業單位，父親也算是還有點人脈，以她的智商去考任何東西都不會太難，最終她會得到一個清閒穩定的工作，這也是早就規劃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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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別的想法了？」
「還有啥想法？」陸叄叄反問。
「行吧，」父親不在囉嗦，停頓了一會兒，開始轉換話題，「哎？最近有啥新鮮的事情？聊聊？」
「新鮮的事情，」陸叄叄想了想，摸出手機遞過去，「你看，昨天我去了一個農家樂，這是拍的視頻。」
父親接過手機，帶着極端複雜到變幻莫測的神情，看完了所有視頻，並陷入沉思。
「你喜歡這樣的男人？」父親終於得出結論。
陸叄叄忍不住錘桌子：「能不要亂說話嗎？」
「好了好了，不說了，」父親急忙擺手，「我以為你給我看這個，是某種暗示。」
「暗示個屁，」陸叄叄心情不爽，「爸我現在要玩遊戲了，你邊上自己吃桃子吧。」說完，乾脆拉出鍵盤，一陣噼里啪啦起來。
「哎呀，行吧行吧。」父親無奈，摸出桃子，洗了自己吃。
「對了，」陸叄叄突然想起一事，「我記得郭勇最終認罪的時候，是有些奇怪的。他說『如果真殺了我，不該只是這些人來審我』，我一直想不明白。難道我有什麼特別嗎？」
父親吃桃子的手停了下來，但馬上他接着吃桃子。陸叄叄盯着電腦屏幕，但仍然從屏幕的反光中察覺到異樣。
「會不會想太多？也許他故弄玄虛？」父親隨口回答。
「哦，」陸叄叄回應，「那老爸，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如果真的有外星人，我們該如何介紹我們自己呢？」陸叄叄問。
「地球人啊？」父親很正常的回答。
「但地球這個詞的詞義很普通，我們是否有必要換個新詞？」陸叄叄追問。
父親認真的想了很久，得出兩個結論：「我們可以叫嬰兒文明，代表我們還年輕。但實際年不年輕誰也不好說，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進入文明的中年甚至老年期了呢？而如果我們不年輕，那我們就是廢物。對宇宙社會毫無價值，可以在嬰兒文明或廢物文明中選一個。」
「這麼……極端嗎？」陸叄叄驚訝，「再怎麼也不能是廢物啊。」
「那就嬰兒文明吧。」父親笑了笑，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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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父親年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