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等待是徒勞的,思念終會付諸東流,我牽掛的人啊,你已教會我如何快樂地活着,我不能再強求什麼,我該重新振作起來,深呼吸,迎接嶄新的明天,把美好的回憶留在心底,忘記憂愁,忘記惦念,忘記你……就這樣放手,斷線的風箏不再追……
清冷的晨光透過灰濛濛的玻璃映亮了暗垂的窗簾和昏沉的淚臉,翻身側撫依舊只是空枕,孤悲睡醒,拭淚起坐,年糕給了自己一個溫暖的擁抱……
又是開飯時間,雪仙小屋親友滿堂,春和憐惜做好了飯,大家幫忙擺桌子,人差不多到齊了,卻唯獨少了仙,牛排妹妹說她姑姑剛才被幻約走了。看書否 m.kanshufou.com
瀑布旁的小樹林密不透風,借着水流天然屏障簡直成了約會的最佳場所,水幕潮氣籠罩着仙和幻的影子,被幻牽着手漫步潛行,仙顯得極不情願也感到很不自在,或許是小雪和埃里克的遭遇對她造成莫大的打擊,仙不僅深感自責更對幻的為人處世產生質疑,也許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一個她想要託付終身的男人竟是如此陌生詭異……
「仙仙,最近為什麼一直躲着我,是不是因為小雪那件事,你還在生我的氣你忘記我是怎麼教你的嗎,醫者需要比別人更客觀公正地對待事實。」
「可是……」
幻急躁而粗重的掌力扶捏着仙的柔肩,飄忽似野火的目光盯着仙的愁容,無論自己的心上人如何懷疑如何抗拒,幻都不管不問不作深究,也許他要的只是結果,無論事業或愛情,過程對他來說從來都不重要。
「事情都過去了,別管那麼多了,別人是死是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還是多考慮自己的事吧,老婆——」
「幻幻,不要這樣子……」
仙心中不悅甚至有點氣憤,幻的話語就像刺骨寒風令她哀痛不已,她盡力躲閃也難以掙脫幻的懷抱,她快喘不過氣了,幻卻執着痴醉於她,牢牢鎖住了她的神經,或許幻對整個世界都虛情假意,只有對仙的愛是真的。
「老婆,你都不知道我見你一面有多不容易,我這些年在外面吃苦受罪,如今終於有機會和你在一起,難道你不高興麼仙仙,我們結婚吧——」
「什、什麼……幻幻,你是認真的嗎,可是我……」
「當然是真的!我們還等什麼呢,仙仙,待我回城堡稟奏雷大人,即日準備咱倆的婚事!」
「不,等等,幻幻……」
曾幾何時,與幻共續情緣是仙的美好祈盼,在幻離她而去的漫長歲月里,她傷心欲絕終日以淚洗面,直到構建雪仙小屋,她才得以挽救自己,逐漸擺脫了那段痛苦回憶,而內心深處卻依然在脈脈守候……
終於等到他,幻回來了,可他變了,變得奸猾無情,變得狂妄自私……或許他根本沒有改變,只是愛蒙蔽過雙眼,當男人的思想固化升級,女人的心意便翻雲覆雨。
「我有點等不及了,老婆……」
「哦不,別這樣,幻幻,我求你……」
瀑布流水「嘩嘩」不絕,遮掩了樹林裏的話音,也削弱了外界的聲響。林木之間粉裙飄逸,踩着落葉、撩動藤竹的櫻正緩步走來,這片清新秀麗的小樹林是櫻、春和仙經常來玩的閨地。
「仙親,親愛的,吃飯了——」櫻的呼喚比不過水聲震耳,櫻實在放心不下,幻的為人大家都很清楚,天知道他會不會欺負仙呢。
「求你了,幻幻……」
「老婆、老婆,仙仙……」
噙淚顫抖的仙擔驚受怕、筋疲力竭,恍恍惚惚聽到瀑布激流之中傳出珠玉濺落般的回聲,那是櫻的呼喚。仙驟然緊張卻來不及掙扎,櫻撥開茂密的枝葉,聲影合一進入了仙和幻的視界——
「仙親……」
櫻頓然陷入了無比尷尬的境地,她慌忙閉眼轉身,潮濕封閉的林地仿佛頃刻之間灼燒成了沸海,激烈的心跳、猛重的呼吸又凝結成為固態,思維卻在氣化之後無從釋放,櫻慌顫拔步:「哦!對不起!」
「等一下!櫻親!」面紅耳赤的仙推開幻,飛奔拽住了櫻:「櫻親,我跟你回去!」
「仙仙!你別走啊!」幻措手不及緊跟了過來,他的模樣癲狂至極。仙羞怕難安,她丟下櫻,迅速穿起衣服倉惶逃出樹林。
「仙仙!」幻傻站着,眼見自己的女人像只受傷的野鹿了無蹤影,沒落空虛之感傾灌而來,斷癮之傷突猛難熬,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不,沒有問題,只有該死的閨蜜!
櫻還呆立在幻的身旁,她歉疚不安,難以啟齒也不方便回頭,只聽幻怒氣沖沖朝她靠近,櫻下意識輕低額頭,卷濕的長髮垂落掩面,柔水嬌容略顯怯色,只見幻激憤揮出的一巴掌卻瞬間撫捏住了櫻的下頜。
「幻,你要做什麼……」
「放心,你是仙仙的好姐妹,我怎麼捨得怪你……」
幻的心情悄然起了變化,黏濕的手指撥滑着那柔嫩的下巴,撩起濃密秀髮,依稀水光掩映着那姣媚身姿散發出攝魂般的光華,幻頓覺雙目熱辣、呼吸火烈,他還從未留意過仙的身邊竟有如此美艷動人的女子。
「哦!幻!你……」
「別動!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動……」
明眸冷凝,淚光激閃,櫻忽然不知如何應對,她有點懵了,任由幻肆無忌憚的撒泄,櫻怎麼也不會想到一時婉拒竟讓這無恥之徒有了可乘之機。
「住手啊,幻,仙親她會生氣的……」
「那就別讓她知道——」
「幻……不,我們不該這樣……」
幻如痴如醉,胸中積怨仿佛瞬間得以無限釋放,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感覺就像是重拾高貴的自尊,甚至撿回了浪費在仙身上的情感,這體驗真是棒極了……
溫婉如玉的櫻,媚熱漸變微涼,直至冷若冰霜,令幻不由自主打起哆嗦,如同被刺裂獠牙的野獸凍痛不已,幻從難以自拔的迷戀中幡然清醒,他口噴寒氣、四肢打顫,已看不清櫻的容貌身形,櫻似一尊冰雕如極寒兵器封鎖住了自己!
「唔嗚呀——」
幻慘叫一聲,渾身上下仿佛都要被冰氣震裂,依舊溫存在櫻那裏的遲鈍的一隻手正被強力撕折,頂着千斤拽壓之痛,幻迅急反應,另只手慌忙拔劍而出,流劍激發熱能,火星、寒光交擊綻射,劍跡划過半圈斷開糾葛,幻捧握手腕跌跌撞撞連退幾步,眼見櫻在一朵紫火中幻化成形,真是驚險萬分!
——見鬼!那不是櫻!在冰火中怒放的紫影,褪去粉裙,飄起風衣,黯若星河又皎如明月,就像正反粒子湮滅過後的浴火重生,那分明是——
鳳!
「唔哇……」幻倒吸一口涼氣,手筋痛麻,若不是剛才應急逃開,恐怕他要當場變殘廢了!這究竟是在搞什麼鬼,幻感到自己被算計了,他完全被擺了一道,溫柔鄉竟變修羅場!
幻氣得頓足立劍,絕地反擊,熱劍火流化長槍飛刺而去卻被寒冰紫盾所擋,冷熱交撞沸騰炸響,劇烈燃燒的落葉化作灰燼又爆成冰屑,被霧化的銀槍碎片融進了瀑布水氣,鳳在重重迷霧裏銷聲匿跡了,看起來他似乎根本目中無人。
「呼呼……」幻深覺後怕,只為挽回自尊,他承認自己過於衝動了,原本滿身熱汗如今體冷濕搐,猶抱美人的錯覺令他哭笑不得:「鳳……櫻……櫻……鳳……嗚哈哈……哈哈……」
絕世美人不可欺,櫻的傳言是真的……幻雖驚恐萬狀,回味起櫻的柔骨芳肌卻不免沾沾自喜,自認得了便宜,他立刻換了心情:「誰說佳人不可欺嘿嘿!」
幻一路狂奔回到城堡,不顧滿身狼狽,衣服也不換,洋洋得意前往中央大廳,遠遠便朝着黑紗帳嚷起來:「大人——」
雷正鬱鬱寡歡、閉目養神,見幻毫無禮數,頓時勃然大怒:「我說了不見任何人,不要無視我的命令!」
「雷大人——」幻急忙停步,神采飛揚地稟報:「屬下要成親了,請大人成全!」
「成親」雷端起茶碗,悶悶不樂:「和誰」
「是仙仙啊,大人怎會不知呢」幻尷尬發笑。
「哼……」雷手指微顫,茶碗隨即摔在桌上:「滾!」
雷的反應令幻大失所望,這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城堡剛辦完喪事,雷感到沮喪在所難免,不過幻自認勞苦功高且向來恃才放曠,什麼事到了他手裏必能扭轉乾坤。
幻立刻屈膝下跪:「大人!屬下知道雷氏不能與雪仙小屋聯姻,因此決定把仙仙接到城堡里來,隔斷她的一切親戚關係,讓這女人服從於雷氏,趁此良機,也算是用她給城堡沖沖喜氣吧。」
「沖喜哼哼哼……呵呵呵……」雷起身走下台階,搖首長笑,拂袖而去。
「大人的意思……是默許了嗎」幻心有所疑卻不屑一顧,連忙叩謝恩典。
女孩至純至真的幸福,一生只有一次,如今到了要把它匆匆奉出的時候了,即使昔日的夢中情人不再榮光,即便明知是一場秀,只要他沒有變心,也許僅僅這一點就夠了。
雪仙小屋舉行了簡單的送親儀式,小屋的主人仙就要離開她日夜相伴的家了。幻焦急等候在湖邊,目空一切只想帶走她的女人,婚禮將在後山戒備森嚴的城堡中進行,外族旁人甚至連一隻不相干的螞蟻都別想踏入半步,仙將不得不在沒有祝福聲的冰冷古堡里成為新娘,或許根本不會有伴娘、伴郎、牧師和花童……
「仙親,親愛的,你真的想好了嗎……」
「仙親,無論如何,希望你幸福……」
「春親,櫻親,親愛的,你們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我們的小屋……我還是會常回來看望大家的,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們,我的好姐妹……」
雪仙小屋外冷風瑟瑟,親愛的三人組擁抱淚別,在親友們依依不捨的送別中,仙踏上了去往雷氏城堡的崎嶇山路,她只被准許帶一個簡單的包袱,聽說幻已經為她收拾好房間並安排好了一切。仙是如此固執己見,她就這樣執着地將自己嫁了出去,而誰又能理解她心中的孤獨彷徨與糾結難安……
「各位妹妹們,再見嘍——」
幻急不可耐結束了這場隨意的接親儀式,牽着仙酥軟微涼的手,幻的眼中卻依舊縈躍着櫻的千嬌百媚,燥火灼心如岩漿爆發般情難自禁。雪仙小屋的炊煙漸清漸淡,翻過山林,躍過峽谷,仙的心中依然猶豫茫然,她好希望能得到幻的一絲安慰,可幻卻一言不發只知闊步前行,她的手被幻捏得好痛,跟隨幻蠻橫的步伐一路顛簸,簡直令她頭暈目眩、苦不堪言。
雷氏城堡巍然聳立,震撼的壓迫感與雪仙小屋的溫婉愜意截然相反。終於爬上棧道,仙輕喘揉肩,不等她歇腳,幻急沖沖奔向古堡,高喊「開門」。
城堡的吊橋遲遲不見落下,雖是天清氣爽,但山里淒冷難熬,仙衣服穿得少,她冷得悄悄打哆嗦,幻卻置之不理只顧着叫門,過了許久總算有了動靜,吊橋緩落,雪紫帶着司徒與小天走出了城堡。
雪紫一身粉紅緊束打扮光彩照人,她踱步到幻和仙的面前,將二人打量一番,「咯咯」直笑:
「雷吩咐過,如果你們想結婚就別踏進雷氏的大門,幻,你自己看着辦吧——」
雪紫的當頭棒喝讓幻一時摸不着頭腦,這是雷的旨意看雪紫那尖酸刻薄的模樣,仙也立刻心涼了半截,幻禁不住愣笑:「這……怎麼會呢,雷大人是不會這樣對我的,阿紫,你一定是搞錯了。」
雪紫乾脆把話挑明:「哼!剎那的頭是你帶進城堡的,你以為雷會原諒你麼」
幻這才恍然大悟,他自以為得到了雷的賞識,以為剎那一直遭到雷的唾棄,他終於明白自己打錯了算盤,簡直錯的離譜,幻不禁發出一聲百感交集的苦笑。
出糗的不只是幻,翻山越嶺狼狽不堪的仙此刻已是無地自容,迎接她的不是張燈結綵和祝福,有的只是尷尬和屈辱。
雪紫嗤之以鼻,搖頭嘆息:「唉,仙姐姐,我就不留你喝茶了,趁天色未晚,你還不趕緊回家去」
仙鬱悶至極卻說不出口:「雪紫妹妹……」
雪紫忍不住又嘲弄一番:「咦你不是和櫻在一起的嘛,怎麼又要和幻結婚了呢」
「嗯……櫻親我不懂你在講什麼,這和櫻親有什麼關係啊。」
「呵呵,我以為你和她相處得很好呢,難道不是嗎」
「那當然。」
「這就怪了,你到底要嫁給誰」
雪紫的連環拷問打了仙一個措手不及,仙這才意識到她掉進了雪紫挖的坑,被狠狠設計了一遭。幻突然回過神來,手臂的反射疼痛猛然間令他大徹大悟,櫻的甜美錯覺消失殆盡,鳳的可怖寒影卻是歷歷在目!
「雪紫妹妹,你怎麼能這樣說啊,這會讓人誤會的。」
「我說的可是實情啊,你和櫻,哦不,應該是鳳才對,你們整天摟摟抱抱的在一起,恐怕也早都同床共枕過了吧。」
「哦,天哪!你別說了好嗎,不是那樣的!」
「夠了!」幻陰面怒目,舉拳砸向棧道旁的岩石,碎石飛濺,濃塵滾滾,幻手握銀槍,血拳顫抖。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幻幻,你聽我解釋——」
「滾!」
幻厲聲怒吼,銀槍飛流划過,瞬時頂住了仙的喉嚨,山野寒氣錐心刺骨,仙震驚失色,她看到了幻最為可怕的一面,幻凶怒的眼神並非失去理智而是發自肺腑,仙悲恐萬狀、滿目驚淚:「幻幻……」
幻收回那冷漠無情的長槍,繃着陰鬱的臉,字斟句酌又重複了一遍:「給我滾……」
仙的心涼透了,吹着灰暗古堡的寒風,望着幻轉身走上吊橋再也不回頭,聽着雪紫尖厲的嗤笑,直到司徒和小天關上堡門,仙的眼淚終於宣洩而出,她傷心欲絕跪倒在這孤悲的山巔,破碎的心遭到了毀滅般的打擊。
幽暗的城堡四處透着淒涼,燈火漸明,天使和雪紫應召前往中央大廳,幻早已獨自跪在帳外,黑紗帳在交織投射的暗光中恣意飄蕩,仿佛撩撥着人心哀怨燼滅過後的惆悵,時隔幾日,雷終究還是露面了,似乎是幻的一出鬧劇悄然打破了這座古堡的死寂。
「從今往後,屬下只願一心追隨雷氏,絕無他念,請雷大人明鑑!」
幻當即立下重誓,此番痛徹心扉的表態出自他那放浪形骸的做派倒是一點也不令人詫異,只是他已性情大變,尤其在雷的授意之下,城堡里的一切都變得極其微妙了。
「莫怪我無情,天雷,我不希望你也去效仿幻。」
「大人……」
雷的庭訓之下,天使無言以對,雷分明是暗示他不要再和憐惜交往,天使原以為感情的事能夠掩人耳目從長計議,想不到被那個不明事理的幻衝動攪局,雷果然還是心生芥蒂,看來天使以後想去約會都得有所顧忌了。
「幻自然是不能跟你比,天雷,你身邊不是還有紫丫頭嗎,她對你可謂情真意切。」
「大人誤會了,我跟紫雷只是……」
天使匆忙辯解,雪紫卻是陣陣竊喜,雷這是有意要撮合她與天使啊。想到剛才成功斷送了一樁孽緣,雪紫頓時喜笑顏開,這真是上天給她的福報呀,她很樂意再親手拆散天使和憐惜這對苦命鴛鴦!
「不必再講了,也許幻說的對,城堡是該添些喜氣了……你和紫丫頭就挑個良辰吉日,把婚結了吧——」
「大人!」
雷一語驚人,甚至不再給天使爭辯的機會,不管雷是以家長身份自居還是一時興起做媒,這根本是錯牽紅線,天使按捺住惶惶不安的情緒,他自然不會把雷的話當真,只當作是雷為了排解失去剎那的傷愁而開的玩笑罷了。
幻遭遇莫大的諷刺,胸中的憤懣難以抑制,沉跪的膝蓋顫抖不止,他葬送了仙的柔情,雷氏的歧視卻變本加厲,如今悔之晚矣……
「謝謝雷大人!謝謝哦!」唯有雪紫心花怒放、連連感恩,也許是她等得太久,這一刻竟來得如此突然,令她幸福滿懷,古老的城堡里響起鮮活的歌聲,一顆久違的少女心被激活了。
山色黯然,沼氣瀰漫,暮靄之中泣聲漣漣,自從仙哭哭啼啼跑回雪仙小屋,她便把自己關在臥室里慟哭不止,誰也勸不動她。只因莫須有的荒謬理由,仙竟被拋棄、羞辱、打擊得體無完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讓她沒臉做人,甚至令她一度萌生輕生的念頭。
春和櫻好不容易才敲開仙的臥室,春問仙是不是被幻欺負了,仙哭趴在床,什麼也不肯說。櫻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她鼓足勇氣去安慰,怎料被仙一把推開——
「你走開!」仙淚面紅腫、目光激憤,春嚇了一跳,櫻卻是心知肚明默不作聲,仙的悲戚無從釋放,她裹着被子渾身發抖。
「仙親,到底怎麼了,你不該對櫻親發脾氣呀……」
「抱歉,我不想見她……」
仙拉住春的手,發出心灰意冷的細聲抽泣,不明所以的春只得將仙緊擁入懷又萬般無奈對櫻搖了搖頭。
櫻含淚退出仙的臥室,一個人躲進廚房,什麼也吃不下,又在客廳沙發上蜷縮了一會兒,她發着呆,倚着小屋門站了許久,望着淒涼昏暗的森林湖泊,心裏痛得就像被撕裂了一般。記憶中,仙還是第一次沖她發脾氣,那拒斥的眼神和冷漠的語氣都令櫻深受打擊,即便櫻知道這是自己罪有應得,她對不起仙,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解釋什麼都沒有用了……
送親儀式過後,小屋難得清靜,若在櫻的臥室里美美的睡了個懶覺,消除了多日的疲憊,整個人都感覺精神了許多。若翻出一些剩飯填飽了肚子,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看電視、吃零食,聽着仙的臥室隱約傳出的哭聲,若懶得去搭理。平日裏吵吵鬧鬧慣了,這麼大的屋子突然安靜下來還真不自在,若扔掉手裏的瓜子皮,望着門外的風景,唉,也不知櫻跑去哪裏了,她忽然好想她啊。
暮色淒迷,瀑布流水的悅動透過淡霧在耳畔研磨,若沿湖尋望櫻的下落,不覺間來到瀑布旁的樹林,櫻似乎就在附近。穿過疏密交錯的林帶,一條晶瑩流玉懸掛山崖,碎玉款款傾瀉匯入深潭碧水,清新濕氣敷面撲鼻,玉色霞光掩映着落花潭水裏的紫衣倒影,若一步一停,等待着她的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
鳳的背影靜立潭邊,紫衣綠水相依,長發瀑布相隨,清風拂過潭面激起萬千漣漪,宛如至美畫卷撥動着若的心弦。
「是為了抑制櫻的傷痛,你才會出現的吧,好像每次都是這樣,我說的對嗎。」
若靠近鳳的身旁,鳳的深沉冷酷恰恰讓她覺得溫情四射,若也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大概是她愛得太深無法自拔……
「竹影拂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鳳漠然側首,舉目遙望斷崖邊的晚霞:「這便是我此刻心境。」
潭中兩個倒影被紅霞浸潤融合成片片微粉,若情不自禁挽住鳳堅實的臂膀,她的心境也被渲染得平和而又寧靜,任何紛愁繁緒在此一刻仿佛都能化作烏有,她只要和鳳在一起就夠了,只要這舒適感就好。
「上次我答應和櫻做姐妹,但不包括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何」
「鳳,我要你做我的情人。」
若痴情的目光打量着鳳驚疑的眼神,短暫的對視里閃回着每一次相遇的美好,可情愫之深卻遠不止那些,若有點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情感寄託,而鳳也着實感受到了潛意識深淵裏的細微痛楚。
「是不是我太過唐突,原諒我,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可以抱我嗎,就像我們每晚在一起那樣……」
面對鳳如此近距離波瀾不驚的冷漠,若的尷尬與苦澀只能一笑而過,她畢竟不是那種愛哭的女子,在這落魄時刻,她才發覺原來不會哭也是一種失敗。
甘甜的水蒸氣透散着若的體香,如同記憶碎片持久微醺刺激着鳳的感官,油然而生的困惑浮上心頭,鳳並未敞開懷抱而是憤然抓起了若的手,潮氣與濕熱在掌心之間激烈傳遞,若的心狂撲猛跳,鳳的神色卻愈來愈陰沉——
「你到底是誰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唔,什麼意思,幹嘛突然這樣問」
「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不懂……我愛你,可以嗎」
「呵呵,你去了南妙羽島,還有,你認識那個阿熊,說說吧,你跟罪惡組織的關係。」
「你懷疑我……」
鳳的掌力隨情緒激憤而迅速增強,力量之大足以扯斷若的手筋,若卻隱忍不言,她的眼裏沒有絲毫恐懼或埋怨,她甘願把身體交給鳳來決斷而保留自己不變的情感。
面對若如此脆柔而又強硬的身心,鳳不由得鬆懈了手勁,他給這個遍體鱗傷的姑娘又新添了一道傷痕,鳳不敢想像這一回是他親手所為。一念之差則抱憾終身,鳳絕非鐵石心腸,他也無法逼迫任何人悔罪,如果可以選擇,他情願從未見過她,又或者永不相見……
晚霞映照着紅藍相間的湖水,雪仙小屋前形影別離,若要辭行了,這一次可能是永別,她穿着來時的那身襤褸裙裳,就像當初那樣身無一物,無親無故,無牽無掛。
「若若,好妹妹,既然你決定要走,我們也不再攔你,希望你一路保重。」
春代表仙送上了一套新衣服和一袋乾糧,都被若婉言謝絕了。若邁開孱弱的腿腳,單薄的衣衫裹着嬌瘦的身子在涼風中瑟瑟發抖,櫻終究於心不忍跟了上去:「我去送送她。」
冷風拂面,湖光暗淡,淺月掛上樹梢,繞過湖岸進入幽閉的叢林,二人腳步輕纏,沉默相隨,縱有許多話卻難以開口,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在此刻此地分手吧……
「既然做不了情人,還是做回姐妹吧,也挺好……還可以嗎……」
若強忍哭聲,笑着對櫻伸出手,櫻划起微搐的指尖勾起若的小指,若的肌膚冰涼徹骨,就連血氣似乎都冷得打顫,就像一次次的生死離別訴說着她的傷悲。
櫻的呼吸越發沉重,她屈指握住若的手心,不由自主推向前進,直到把那掛滿冰霜佈滿傷痕的身子裹擁入懷,輕扣肩背,櫻情難自已點起了頭。
「……真的」
若半信半疑,感知着櫻的體溫,鳳的無情已如夢幻泡影,雨露打濕了腰身,夜風捲起長發輕沾在臉,微啟蒼白的唇,含着櫻的鬢髮、耳環,若的手伸向腰間——
看似清清白白離開雪仙小屋,若什麼都沒留下也未曾有過任何索取,實際卻帶走了最為貴重的兩樣東西——櫻送給她的玫紅烈焰,以及櫻的心!
匕首脫鞘,粉色刀光點燃暗林,玫紅烈焰如追風似閃電,濕冷的夜空瞬間變作熾烈的銀河,極美的幻火映照着若深情的眼眸:
「永遠在一起吧,我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