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正是人間好時節。
為了分一杯羹,無數人主動或者被迫加入了爭霸遊戲,好似工蜂一般忙碌。
北方:
乾隆在忙着運籌帷幄,和珅在搞着斂財,州縣官吏在忙着催糧,傳教士在香山試造棱堡,情報署特工在忙着踩盤子,京旗大爺在忙着吹牛皮~
南方:
吳軍新兵在忙着趕赴前線,後勤船隊在忙着輸送彈藥,財政大臣在忙着擬定新的徵稅體系,江南巨商在忙着跑馬圈地,潮汕海商在忙着下南洋。
以及:
湘西在忙着備戰,廣西在忙着搞自治,第4軍團在忙着武裝走私茶葉~
這是一個繁忙的季節!
正應了一句話: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從古到今,從廟堂到江湖,從皇帝到販夫走卒,都逃不過一個「利「字。
福壽今非昔比,自從做了大吳的狗,就擁有了花錢自由。
他不僅還清了之前的大筆債務,消費水準還升級了。
白天,八大樓,晚上,八大胡同,家裏的福晉又變成了只看不用的擺設~
呵,男人。
不僅如此,他還得了一筆錢——買官。
如今朝廷缺銀子缺瘋了,議罪銀都能收,買官的錢更加可以收了。
福壽本來就是宗室子弟,根正苗紅。
銀彈開道,順利進入了步軍統領衙門當差擔任巡捕5營之南營千總。
雖然沒有拿到理想職位——城門領。
也沒關係。
先上車,後挑座。
如今的福壽春風得意,一出門,無數人蕩漾着笑臉摘下瓜皮帽彎腰打千,必稱一聲「覺羅爺」。
他終暗自發誓,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現在的美好生活,為了富貴長久,紫禁城必須姓李。
劉千深居淺出,輕易不出門。
只是讓熟面孔蔣天木和土著福壽在前台四處活動。
高調=安全。
四九城的行事邏輯就是這樣,
鮮衣怒馬、前呼後擁、出手闊綽的肯定是好人。
衣裳襤褸、窮酸蹩腳、低眉順眼的肯定是壞人,巡城兵丁見了就想攔住暴淬一頓。
沒人覺得這樣的行事邏輯荒誕。
相反,大家覺得很合理。
苗仁鳳每天早出晚歸,積攢了一堆圖紙。
先繪製皇子府邸的局部圖紙,再繪製四九城的整體圖紙。
將目標點在地圖上一一標註出來,制定最合理的撤離路線。
能混進皇城,登上煤山最好。
不能,也沒關係。
火箭彈不差這點射程~
總之,情報署有決心有信心給紫禁城凌厲一擊,讓陛下刮目相看。
又是一個通宵,苗仁鳳眼睛熬的像兔子,交出了第5版行動方案,然後去補覺。
劉千和眾行動老手們,仔細尋找方案里的紕漏。
平心而論,苗仁鳳很優秀。
放在幾百年後,靠這一手ppt技術,總監起步,副總裁也不在話下。
方案簡潔清晰,方案合理。
時間、路程、距離、武器性能、突發概率全部考慮到了。
「老爺,那個人怎麼辦?」
「此人奇貨可居,要保住他,扶持他。這次行動的時候不要拉上他。還有他經手的環節儘量幫他抹乾淨。」
「是。」
福壽此時在八大胡同宿醉。
陪着步軍統領衙門的同僚,還有戶部的新朋友歡聚一堂,喝的酩酊大醉。
全場消費,覺羅爺買單。
酒桌上,
福壽也沒忘了打聽情報。
從戶部朋友嘴裏,掏出了廣儲司的近況~
從步軍統領衙門同僚嘴裏,掏出了兵丁巡夜的規律~
誰也沒想到,一位堂堂的旁支宗室子弟會背刺大清。
「主子,嘉親王來了。」
「嗯。」
灰頭土臉的永琰進入養心殿東暖閣,磕頭行禮。
乾隆眼皮也不抬:
「坐。」
太監們搬來錦凳,然後識趣的離開了。
乾隆不開口,永琰也不開口。
殿內沉寂許久~
突然,
乾隆抬頭,冷笑道:
「永琰,你有長進。」
「兒臣愚鈍莽撞,還請皇阿瑪寬恕。」
「以前的事就當過去了。朕這裏有一份謄抄的文章,你先拿去看看。」
永琰接過初看標題臉色大變,再看內容又緩和了下來。
乃是前工部主事,現湖南巡撫曾滌的大作——《減丁安邦論》。
「皇阿瑪,雖不符孔孟之道,然確有~」他停頓了一下,「確有幾分歪理。」
乾隆抬頭:
「庶民太多,糧食不夠吃。缺糧,庶民就會賣兒鬻女,抵押田產,再然後就成了流民。烏泱泱的流民就好比蝗蟲,他們沒法成事,但是可以壞事。流民多了,就一定會出現黃巢李自成之流。你說說,朝廷該怎麼對付流民?」
「皇阿瑪昭告天下說的很明白,重在預防,防微杜漸,扼殺在萌芽期,不要讓蝗蟲成群。」
「嗯。」
乾隆很滿意,也很擔憂。
他頭一次發現自己這個單純的兒子竟多了幾分心機,眼睛裏多了幾分難以形容的東西。
「朕拿下了你的心腹、九門提督塞納圖,你恨朕嗎?」
永琰撲通跪地:
「兒臣不敢。」
「起來。今日無外人,朕就想和你說幾句掏心窩的話。這大清是朕的,但早晚是你的。朕希望你能夠多擔重擔,多多歷練。但是伱要記住君臣本分,朕給你的,你才能拿。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皇阿瑪,兒臣錯了。」
永琰哭的像個19歲的孩子。
殿外,
總管太監秦駟微微搖頭。
他是外人,看的很透徹。如今局面是老皇帝不願放權,儲君迫切想上位。
只不過,
儲君羽翼未豐,被摁的死死。
要是民間,老爹絕對不敢這樣壓制自己的成年兒子。
這世上的事終究不像書里說的那麼美妙,一切都是基於實力的權衡。
天家無父子~
半個時辰後,
永琰眼睛紅腫走出大殿,出了東華門。
坐進馬車廂他才放鬆下來,攥緊拳頭,低聲咒罵:
「皇阿瑪,你若真為大清着想,就早點龍歸九天。壽多則辱,你是天子,辱的是江山,是八旗,是社稷。」
「你不死,大清就會死。」
人的思想轉變往往只需一個契機,遇到了,原有的思想體系就會崩塌重組。
一夜之間,
純真少年變成腹黑青年。
看人看事,鞭辟入裏。
19歲的永琰,在不知不覺間完成了一個540度的大轉彎。
清廷祖制,
皇子幼時住在宮裏的阿哥所。
成年後,應出宮開府別居。
而永琰卻一直居住在紫禁城的琉慶宮~
親王府就是琉慶宮,琉慶宮就是親王府。
這絕不是優待,而是苛待。
原因很簡單,紫禁城是皇帝的地盤,一言一行都在皇帝的注視下。
永琰沒有自由,沒有心腹。
所謂的潛邸舊臣,一個都沒有。
老辣的皇阿瑪不給兒子一點擴充羽翼的機會,防範之心昭然若揭。
以前,
永琰不敢多想,不願多想。
可經歷了外放歷練,監國經歷,他突然悟了,對老爹的怨恨已經達到了巔峰。
剛到琉慶宮,就有宮女迎上。
「王爺,奴婢伺候你寬衣。」
永琰一聲不吭,張開雙臂。
他知道這個宮女是乾隆賜下的粘杆處耳目,心知肚明,但無奈。
寬衣之後,宮女忙着去小廚房燉燕窩。
卻不料永琰摘下腰間玉墜佩飾,躡手躡腳走到小廚房,砰一拳,擊中宮女後腦勺。
宮女倒地,被打暈過去了。
永琰伸出靴子,踢翻爐子,炭火潑出,火焰開始蔓延。
他淡定地走出小廚房,再次確定四周無人。
回到殿內,開始讀書。
心跳劇烈,恐懼緊張。
人,首次做壞事都是這樣。
多做幾次就好了,畢竟世界上也沒有哪個人天生就擅長殺人放火。
直到,
殿外傳來了驚呼:
「走水了!」
沒多會,
烏泱泱的太監宮女們端着盆、拎着桶趕來救火。
永琰自然也被人扶着離殿,表情驚恐,念叨着:
「這是怎麼回事?」
「有刺客,一定有刺客。快,護衛皇上。」
本來沒啥事。
皇城起火,常有的事。
琉慶宮距離養心殿有些距離,大火怎麼也燒不過去。
但是永琰這麼一喊,侍衛親軍們必須做出反應,一個個刀槍出鞘衝去養心殿護駕。
沒辦法~
態度不端正,是大忌。
乾隆稀里糊塗的也被嚇了一跳,驚呼:
「吳賊的反擊來的如此之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琉慶宮被燒毀,無法居住。
乾隆親自查看後令人辟出附近的奉先殿作為儲君寢宮。
永琰心中冷笑,老東西你就是不想讓我出宮別居,怕我和大臣們結黨,搶你的龍椅。
不過,
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舒坦,渾身舒坦。
當晚,
永琰輾轉反側,不斷的回味犯罪細節,甚至想起身再去現場看看。
菜鳥心態暴露無遺。
「來啊,本王要起夜。」
一個小宮女連忙端着銅盆過來。
見其面熟,又頗為俏麗。
永琰頓時來了興致,拉上臥榻一番折騰,竟是比平日裏剛猛數倍~
次日,
他無師自通了一個道理:
權力,是最好的椿藥。
叛逆青年永琰的縱火行為給情報署造成了很大的困惑。
劉千臉色陰沉,這會給自己的刺殺行動造成很大困擾。其中道理,在衙門裏做過公的都懂~
果然,
乾隆藉機整肅了紫禁城,多名侍衛被罷黜,換上了一些新人。
巡查、軍紀都暫時上升了一個層級。
東安門外巡邏隊明顯增加。
午門的檢查程序也嚴格了許多。
「主子,奴才打聽清楚了,從東安門到東華門,距離150丈。從東華門到乾清宮,距離又是200丈。」
福壽在紙上畫出位置。
苗仁鳳立馬補充:
「考慮角度、方向、冗餘,從東安門大街發射火箭到太和殿,大致距離350丈到400丈。」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借調來的火箭炮手。
此人本是陸軍部兵器署的1名軍官,專事火箭彈測試改進。
他點頭:
「可以。」
所有人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但無法保證精確度。」
「說實話,火箭彈落點全看天意,誤差特別大。」
劉千起身,低聲道:
「現在的關鍵是時機。如何才能保證刺殺皇子和火箭彈襲擊皇城同時進行?還要兼顧撤離。」
「諸位,再好好議議?」
福壽搶答:
「奴才想辦法疏通關係,拿銀子買下朝陽門城門領?」
劉千搖搖頭~
「城門領是4品官,只怕沒那麼容易。」
「另外我不希望你暴露,你要長期潛伏,認真升官,恭迎王師。明白嗎?」
福壽刷地起身,朝南三磕九拜。
劉千本想阻止,想了想還是等這小子磕頭完了。
他琢磨着如果可以的話,蔣天木最好也不要暴露,留在京城有大用。
劉千的行事風格,膽大而謹慎。
他的計劃是同時辦成三件事,殺乾隆的兒子,殺上朝的大臣,轟擊皇城。
高難度,高風險,高收益。
若都辦成了,可以藉機向陛下提出申請大幅度擴充情報署。
情報人員要增加,行動人員更要增加。
槍炮乃至戰船都應當配備。
而且為了更好的執行陛下的殖民大業,情報署還需立即開始佈局南洋。
總之,
情報署的地位不應低於任何一個主力軍團。
計劃一點點補齊。
其中很關鍵的一點就是東安門大街的場地。
情報署需要1間屋子存放火箭彈,還需要1個面積不小的院子作為發射場地。
火箭炮發射需要木架。
木架不可能從江南運過來,只能就地打造。
為此,
情報署踩盤子多日,將東安門大街的房屋歸屬基本摸了個遍。
最終,選擇了一間酒樓。
原主人經營不善正欲轉讓,一番討價還價後,溢價兌了下來。
兌下新店,肯定要裝修。
出手購買大量木材,整日裏乒乒乓乓也很合理。
裝修期間理直氣壯的閉門,不給外人窺視的機會。
順天府的差役不會生疑
潛伏在外城的行動人員以木匠身份進入酒樓,長期待着,合情合理。
總之,
情報署做事,考慮周密。
但這些都建立在揮金如土的基礎上。
僱傭鏢局、收買宗室、打通和府、租賃房屋,兌下店鋪,每一樁都是大筆的金錢潑出去。
情報署去年一年的花銷高達350萬兩。
其中陛下內帑撥銀150萬兩,其餘全部自籌。
劉千嚴令總部的財務人員不得泄密,否則誅殺全家。
如果被朝廷大臣們知道花費如此巨大,必定如鯁在喉。
會有人跳出來,質詢自己:
這麼多錢,你情報署怎麼花的?情報署是不是在監視所有臣工?是不是應該公開一下賬冊?
劉千不敢暴露一個事實,情報署人員規模已超過5000人。這還沒算上各地的線人、合作人。
他更不敢讓陛下知道,情報署的資金來源主要來自海上走私。
3條線路:
一條是津門,走私茶葉。
一條是從扶桑走私白銀、硫磺。
還有一條是向福建海盜,走私布匹~
從心底講,
劉千很佩服陛下的眼光。吳國大力向海洋發展是對的,海上有金山,海上有銀山。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