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哲和大媽很快就到了駱玉珠家。
只是兩人來得快,走得也快。
總共就坐了不到十分鐘,蘇明哲和大媽就臉色尷尬得走出了駱家。
駱玉珠家裏條件還不錯,堂屋三間,東屋兩間,西屋有廚房和柴房,還有好大的一個院子。
像駱家這樣的條件,在浦江絕對算是小康之家了。
按理說,這樣的家庭氛圍應該不錯才對,但是事實卻應了那句老話。
娶妻當娶賢,妻不賢,家禍多。
駱四現在的老婆,是他的繼室。
四五年前,駱玉珠親娘被查出得了絕症。
駱玉珠親娘都沒來得及多和自己閨女告別,74年夏天就急匆匆離開這個世界了。
74年中秋剛過,駱玉珠親娘屍骨未寒,親爹駱四竟然就把新婦娶進了家門。
駱玉珠『繼母』相貌白淨秀氣,說話也是嬌滴滴的,但是心思頗為歹毒。
她進家門沒多久,就把駱四哄得腳不沾地,輕而易舉成了駱家說一不二的『話事人』。
等掌握了駱家大權,這個女人就把駱玉珠親娘的所有東西都扔出了家門。
當時已經十一歲的駱玉珠,只能呆呆地看着屬於自己親娘的東西,被『繼母』扔出家門,連哭都不敢哭。
兩人結婚第二年,駱玉珠『繼母』給駱家生了一個繼承香火的兒子,從此以後,她在駱家乾脆就成了『老佛爺』,駱四在她面前都快成孫子了。
駱玉珠在家裏,更是成了一個多餘的『外人』。
駱四也是傻缺了,新媳婦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在嬌妻的竄弄下,駱四就把親閨女駱玉珠當成好吃懶惰的賠錢貨。
如果不是駱玉珠年齡太小,早就被駱四兩口子要點彩禮嫁出去了。
就算如此,駱四和自己新妻子也在不斷給自己閨女介紹對象,好像生怕駱玉珠多吃家裏一點米飯似的。
駱玉珠現在和駱四、繼母關係也慢慢變得水火不容,矛盾日益突出。
這些情況,和蘇明哲大媽說的嚴重不符。
蘇明哲剛進門,還笑呵呵和那駱四,還有他媳婦聊着天。
等到駱玉珠出來和蘇明哲見面,場面直接就尷尬了。
駱四和駱四的嬌妻,都衣着得體,雖然不是新衣服,卻也乾乾淨淨的樣子。
但是駱玉珠卻穿着露着手腕、腳踝的破舊衣服出來了,身上臉上頭髮上都是一層灰。
駱家應該會苛待駱玉珠,但是在相親的這種大日子,駱家肯定不會讓駱玉珠灰頭土臉的出現。
很明顯,駱玉珠把自己打扮成這幅形象和相親對象見面,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家裏給自己安排相親的不滿。
「哲小,你看這事鬧得,也怨大媽沒打聽清楚」
大媽一臉愧疚,她真是好心想給蘇明哲介紹個媳婦,前幾天她過來看時,駱玉珠不是這個樣子的,穿着得體,說話也是個聰明賢惠的樣子。
怎麼這才幾天不見,就來了大變樣呢。
「大媽,這怎麼能怨你呢。」
蘇明哲笑呵呵一聲,眼珠子卻是滴熘熘轉了一圈後,笑道:
「不過我看這個駱玉珠倒是挺有個性的,大媽,要不你再幫我問問,就說我馬上就要上大學去了,如果我出去上大學,看看這個駱玉珠願不願意跟我去外地。」
大媽沒想到,蘇明哲竟然喜好這麼特別,不由得擔心道:「哲小,你可別只看這小姑娘長得漂亮,就被她迷住了。娶媳婦還是要娶賢惠一點的好。」
蘇明哲聽了,卻是搖頭一笑,反駁道:
「大媽,一般家庭娶媳婦,上面有老人,還要和妯里相處,說不定還要照顧小姑子,小叔子,肯定是娶賢惠的媳婦才行。但是我們家的情況不是特殊嘛,不找個這麼彪悍的媳婦,怎麼能看得住家業啊。」
大媽被蘇明哲的話也是折服了,想了一會,又確認蘇明哲確實已經相中了駱玉珠,這才嘆了一口氣道:
「好吧,哲小,既然你拿定主意了,我就再拐回去和駱四兩口子說說,如果沒問題,就給你們早點把婚禮辦了,別耽誤你出去上大學。」
這個時代雖然是建國二三十年了,但是結婚還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
大媽轉身回了駱家。
駱四和嬌妻正在教訓駱玉珠呢。
等大媽回來,把蘇明哲相中駱玉珠的事情,和駱四說了一遍。
「四兄弟,我這大侄可是有本事的,就算是山上的老虎都打死過幾頭,整個浦江都是數得着。今年高考恢復,他還想去參加高考,只等考試成績過了,就要出去當大學生。這麼能文能武的女婿,打着燈籠都難找。你說,是不是?」
「那是,那是,婚禮下聘,咱們找人算個黃道吉日,就把婚事給他們兩個辦了。」
駱四和嬌妻其實根本不在乎駱玉珠嫁得好,還是嫁得壞。
駱玉珠繼母更是把駱玉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來看待。
而駱四看到這個閨女,就容易想起自己過世的媳婦,心裏面特別膈應。
夫妻兩口子都恨不得,明天就給蘇明哲和駱玉珠辦婚禮,把閨女嫁出去。
不過,這兩人結婚,駱四家不在乎黃道吉日,蘇家人還要在乎呢。
大媽和駱四兩口子敲定婚約,約定好,明天找個老人看日子,就告辭了。
「爸,我不嫁,我不嫁人。」
駱玉珠眼看着親爹要把自己嫁出去,終於開始服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懇求道:「爸,我才十四歲,我不想嫁人。我在家會好好幹活,好好照顧弟弟的。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駱四看着閨女懇求自己,心裏也是一軟,不過腰間被媳婦勐地掐了一下後,猶豫之色被狠厲代替:
「玉珠,你在胡說什麼啊,誰家的閨女長大了不嫁人啊,你看看咱們隔壁的秀琴,她比你也就是才大兩歲,但是孩子都生了。」
駱玉珠繼母則是『笑眯眯』勸道:
「玉珠啊,你可不要不識好歹。蘇明哲長得高大魁梧,算是咱們浦江有名的帥小伙,並且從小就會打獵,上山能打虎,下江能擒龍。還馬上就要參加高考,說不定就是咱們浦江第一個大學生,這麼好的男人,你都不要,你想要什麼樣的啊?」
「我看她就是作的。」
駱四冷哼了一聲,指着自己閨女哼道:「你這幾天好好地在家裏待着,過幾天等你嫁到蘇家以後,隨便你作,和我們駱家都沒有關係了。」
駱玉珠聽到親爹這麼絕情的話,一時間悲怒激憤,眼前一黑,踉蹌了兩步,就朝着地上倒去。
蘇明哲還不知道,駱玉珠對嫁人這麼反感,他自認為也算是浦江年輕人中的翹楚,今天去了駱家亮相,肯定能夠折服駱玉珠,所以根本沒防備駱玉珠會反對嫁給自己。
等他回到家,大媽就跟了過來,把駱家同意婚事的喜訊告訴了他。
「大媽,這事就要繼續麻煩你了。」
蘇明哲笑道:「談彩禮多少了嗎?」
「這倒沒說,駱四知道你不差錢,讓你看着情況來就行。」
大媽說這話,倒是讓蘇明哲有些想不到。
沒想到駱四嫁閨女,竟然不是為了錢。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因為彩禮要得多,或者少了,大家傷感情。
蘇明哲想了一下,就開口道:「咱們浦江這邊流行六十、七十、八十、九十,我這邊就給九十好了,另外我再額外送過去金戒指,金項鍊,金耳墜。」
大媽聽了也沒說什麼。
按規矩來,九十塊錢是彩禮,這三金送到女方手裏,女方會帶回來的。
「那行,你這邊準備好,等我這邊找人問好了日子,咱們再過去一趟。」
大媽和蘇明哲說清楚就告辭了。
陳江河跑了過來,朝着蘇明哲恭喜道:「恭喜大哥大小登科。」
大登科,就是金榜題名時。
小登科,則是洞房花燭夜。
陳江河現在也會說俏皮話了。
蘇明哲怪異地看着和自己恭喜的陳江河,輕咳一聲,掩飾了一下內心的小尷尬,這才笑道:
「江河,我和你嫂子結婚後,就要出去上學了,家裏就剩下你一個人,有什麼事,你就去和超山叔商量着來,多聽聽長輩的意見。當然了,他們沒你這麼聰明,思想有些老舊,如果你拿捏不定,到時候可以給我發電報,我會打電話回來。」
「好的,大哥。」
陳江河和蘇明哲聊天,儼然已經把一個月後的高考,視作等閒事,只等蘇明哲榜上有名了。
蘇明哲和陳江河聊了一會,就讓他留在家裏,他自己拿了弓箭,就朝着後山走去。
按照老傳統,訂婚還需要一對大雁才行。
雖然近些年結婚訂婚的人對這種要求已經不多了,駱家更是沒有提出來。
但是,蘇明哲如今是浦江有名的俊俏後生,沒有一對大雁,多少有些掉分。
所以他這才拿着弓箭來後山,就想逮住一對大雁,送到駱家,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
距離立冬還有幾天,大雁南飛,空中已經很少能看到了。
不過,蘇明哲找到一處山頂眺望,等了足足半天,終究被他看到了大雁南歸的行跡。
半個小時候,蘇明哲就用一根棍子,挑着一對大雁朝着家中走去。
晚上吃過晚飯,蘇明哲這才把大雁、九十塊錢、三金送到大媽家裏。
第二天,大媽就把這些東西送到了駱家,順便把婚禮的日子定了下來。
此時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駱家雖然想快點嫁女,但是蘇超成作為蘇明哲的長輩,是想讓蘇明哲好好複習功課,高考結束後,再談結婚論嫁的事情。
所以,蘇明哲和駱玉珠的婚禮,定在了高考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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