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六子聽得一愣一愣的。
江六子此刻是什麼想法我不清楚,但我着實大為震撼。
「命符」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想不到竟然有這種說法。
比起江六子那沒頭沒尾的爛故事,江爺這短短几句話,顯然更能引人入勝。
江爺難得開金口,比起插科打諢,我更想學點兒真東西。
於是我迫不及待地問:
「江爺,那然後呢?命符有什麼用?」
「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這話聽過吧?」江爺看着我問。
我點了點頭,回了一句「聽過」。
江爺又看了一眼江六子,但目光里卻帶着一絲得意和輕蔑。
這眼神,可把江六子給氣壞了,他直接急了:
「不是,你個死老頭兒,講故事就講故事,你老特麼點我幹啥?我踩你尾巴了?」
「再說了,憑啥我說的就不對,你又不認識趙老摳。」
不知怎的,我忽然感覺江六子這一腳,好像踢鐵板上了。
果然,江爺微微一笑,隨即淡然道:
「那人叫趙大喜,生於瓮城,是摸屍一脈最後的傳承人。」
「當年我跟着我師父一起去瓮城見的他,同行的人還有陳青山,羅勉,楊癸和張北川。」
說着,江爺饒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出於好奇,便多嘴問了一句:
「江爺,那您師父姓什麼?」
「我師父姓李,你不是剛見過麼?」江爺微微一笑,隨即便看向村里。
我心中大駭,雖然冒出個想法,但又不敢確定。
為了印證猜測,我看向江六子,只見他眉頭緊蹙,嘴裏還小聲罵了句「草蛋」。
是了,江六子讓我別和剛才的老者有過多接觸。
現在江爺擺明了是要讓我知道一些事實,所以他才會有情緒。
如此說來,那位詭異的老者,就是江爺的師父!
可江爺都這麼大對數了,那他師父豈不是
我正暗自琢磨着,江六子突然不耐煩道:
「行了,你快別賣關子了,閻王不會留你到五更,然後呢?」
江爺收起笑容,正聲道:
「屍魂牌可以把這個時間往後拖,至於能拖多久,就看刻符的人存了多少陽壽。」
「不僅如此,屍魂牌是可以傳承的東西,也就是說,不止一個人可以存陽壽,一般都是幾代人往下傳。」
話題到此戛然而止,江爺顯然沒有把話徹底說透。
雖然我很想再知道的多一些,但這樣也足夠了。
起碼知道屍魂牌有什麼用就行。
屍魂牌的事暫告一段落,我現在特別想知道,江爺把他師父請來做什麼?
剛才江爺似乎有意無意地提醒了我一下。
他在說起往事的時候,提到了「羅勉」這個名字。
如果我猜得不錯,羅勉應該是羅家的長輩。
再結合老者賒刀人的身份,羅家應該已經到了要還債的時候。
據我了解,賒刀是正當行業,要錢,但不要命。
可老者剛才進村前說的話,明顯帶着幾分殺意。
莫不是對方性格本就是這樣,是我想多了?
正想到這兒,江爺喊了我一聲:「陳酒,看天上。」
我抬起頭看了一圈,不明白江爺想讓我看什麼?
天上啥也沒有,不見月亮,不見星星,黑壓壓的一片,十分壓抑。
「江爺,我什麼都沒看見啊。」我如實回答道。
江爺語氣頗為凝重地說:
「沒看見就對了,這就叫『月死象閉』,徐平說三天,看來是沒這個時間了。」
聽江爺的語氣,我知道他終於要出手了。
特別是當聽到『月死象閉』這幾個字的時候,我才總算明白什麼叫「福禍難料」。
可羅老闆在村里做的事,對我而言,像是一根刺。
現在我們守在村口,這根刺也越來越不安分。
即便江爺的師父已經進村收債,可按規矩,羅老闆只要乖乖付錢,賒刀人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再說徐平,他基本上跟我們就不是一條心。
他有他的目的,表面上好似百利而無一害,可他這人我實在信不過。
徐平向來都有兩副面孔,平時謙和的模樣,完全是虛的。
而背後那副市儈、陰狠的嘴臉,至今我都難以忘懷。
這樣一個人,只會給我們徒增麻煩罷了。
最後就是王老闆,他是唯一在認真做事的人。
只可惜他已經被羅老闆盯上了,而且手下的人也全都被殺。
孤立無援的狀況下,我很難判斷他現在是死是活。
這麼看下來,四家白事鋪,簡直就是一盤散沙。
「老弟,想什麼呢?走,進村。」江六子拍了我一下。
我趕緊回過神應了一聲,隨即緊跟在他和江爺身後,再次進村。
江爺在前面走着,江六子斷後,我被夾在中間。
有一說一,這回有江爺在,安全感頓時提升了不少。
就是這村里實在太黑,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毫不為過。
走了好一會兒,江爺忽然停下腳步說:
「慢着,這附近有腥氣,四處找找。」
我心想,村子裏全是死人,有點兒血腥氣不是很正常麼?
可下一秒我就明白了江爺的擔憂。
這股腥氣很不尋常,不像是血腥味,倒像是魚腥味。
不太可能是臭魚爛蝦,所以這味道應該是屍體長時間浸泡在水裏散發出來的屍臭。
很快,我們便根據味道找准了方向。
隨後在江爺的帶領下,我們一路來到了村裏的茅廁旁邊。
「我去!」江六子被這股味道沖的後退了幾步。
我就算拿衣袖捂着鼻子,卻還是能聞到這股噁心的味道。
唯有江爺面不改色地對我們說:
「姓孫的夠狠,居然把屍體扔化糞池裏。」
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難怪我之前發現很多屍體不見了。
不過在我看來,這似乎並非是孫凡的手筆。
孫凡瘋歸瘋,但他有的是手段,何必造這種孽?
我仔細想了想,愈發確定自己心裏的想法。
於是我強忍着噁心對江爺說:
「江爺,我覺得是羅老闆嘔!」
但江爺立馬就否定了我的看法。
他轉過身比劃了一下,解釋道:
「這條路前低後高,兩邊樹木栽得筆直,像一個個衛兵。」
「從風水角度來說,這叫『天官路』,斷然不該用穢物壓着,而且廁所是新蓋不久的,說明原來這裏應該有別的什麼東西。」
聽完江爺的話,江六子堵着鼻子,沒好氣道:
「這是廁所,不是靈堂,別人願在哪兒蓋就在哪兒蓋,趕緊走吧,熏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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