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師的白甲上映照出惡魔火焰的顏色。
房間的照明只剩下一角,他們的影子被詭異地拉長,如果盯着看的話,甚至會覺得黑影里有東西在動。
「所以。」
卡蘭高爾堡壘的主人用一種堪稱平和的語調開口了。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惡魔似乎也愣住了。
「什麼?」
「好處,對我有益,能讓我活下去,活得更好,古老者,這是混沌之中唯一的真實。」
「好處?!」它咆哮道,「好處?!你是個混沌阿斯塔特!你是個被最卑劣的天才和命運所造就的混血種!你的命運從出生起就屬於我們!你的存在就是對屍皇造物的最大褻瀆之一!你是卡蘭高爾的洪索!我的旅行中所見的無數個命運、無盡的鮮血和億萬萬個顱骨都告訴我!這才是你應有的!應得的!應做的!服從我們!為顱骨之主獻上戰爭!不死不休!無盡的戰爭!伱將擁有一切!權力!力量!資源!成為你的兄弟們的首領!血腥競技的冠軍!五百世界的焚滅者!考斯的噩夢!」
「哦。」被它所寄予厚望和許諾以黑暗榮耀的混沌冠軍露出一個感興趣的表情。「說實話,聲情並茂的演講。你的提議確實非常有吸引力。」
「不過首先。」戰爭鐵匠轉了轉他的動力斧,收起了武器。「我想我應該指出一點。」
「什麼?!」惡魔搖晃着腦袋,認為這是一種對方被說動的表現。
「你知道鋼鐵的本質是什麼嗎?」
黑花肉墊覆蓋在了按鈕上。拉彌贊恩注意到,佩圖拉博罕見地遲疑了——他的耳朵絨毛完全炸起,爪子沒有往下施力——
身邊的場景快速離他遠去,第四原體軀殼的現任居住者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幅畫面,一幅場景,一些舊日的影像仿佛萬年前沉入深淵底部的沉渣泛起——
宏大數據流伴隨着快速戰鬥指令在閃爍——房間裏有上百個慘白而無生氣的身體——弗里克斯正對着同伴微笑——有個身影的動力甲上塗着第十六軍團的那種特殊綠色——
宏炮和其他武器的火焰光團在全息顯示屏上一團團炸開——他注意到彈藥消耗量急劇上升,敵方護盾的能量指數正在斷崖式下跌——
敵方?敵方?
他沒能聽到之前的對話。
第四原體的身體眨着眼,拉彌贊恩的耳朵里剛好能跳進一句怒喝——
「我還沒有記錄它們!你把我的實驗室培養標本全·部·打·碎·了!!!!!所以——我要把你這個不知所云的混蛋砍回老家!!」藥劑師腿部的肌肉繃緊,隨後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戰甲中的人工肌肉束和活塞部件進一步地放大了他的能力,他剛剛收回的動力斧手柄順滑地沿着腰側轉進了他的掌心,很顯然這位戰爭鐵匠已經不止一次這麼裝作收起武器了,並且沒有人能夠在事後向別人敘述他的詭計。
鈷白盔甲的藥劑大師跳起來,他的動力斧發出狂嘯,朝着惡魔親王用力劈下。
刺耳的金屬相交聲。
洪索的斧子幾乎砍斷了惡魔武器,但過於貼身的交戰距離和過大的體型差距讓他瞬間落入危險的境地。
這頭巨大的惡魔充滿怒火地把洪索壓在身下,用它巨大的爪子握住他的顱骨,它的利爪抓破了藥劑大師的皮膚,鮮血蜿蜒着淌過白色的陶鋼甲片,「你這不知好歹的渺小臭蟲!!!!我已經看見了你這卑賤頭顱的去處!它會變成黃銅王座的顱骨堆下的墊腳石!!!!」
當它正要發力扭斷藥劑師的頸椎的時候,突然,它停下了,然後晃了晃身體,接着洪索抬腿踹翻了它龐大沉重的熟屍身軀——那種折磨它的瘋狂終於暫時停止了。
惡魔的嘴裏發出無聲的嗬嗬嘶叫,巨人的身軀從胃底到後頸被過載精工等離子腕槍直直燒穿了一個前後通透的大洞,它的實體存在開始如焚屍爐上飄揚的灰白塵埃一樣在此世消散——
「我的確能做到,如果我沒有擁有過現在的一切,那麼你的話毫無疑問會成為現實。」
前戰爭鐵匠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一腳踩碎了惡魔燃盡成灰的頭顱。
「你來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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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難以置信,」暫且(自己認為)事情的處置告一段落的拉彌贊恩把自己摔在結實的床鋪上從多肺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個泰拉時里能發生這麼多事。」
「或者不是一個泰拉時。」佩圖拉博翻了個白眼,在他的沙發王座上用肉墊和鼻尖忙碌地發佈一個又一個指令。狗的爪印痕跡印在許多數據板和屏幕上,「亞空間裏有關於時間的東西都說不好。」
「但是我們不是有多重蓋勒力場和其他不能解釋原理的好東西麼?」
「你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外物上。——內外皆鋼,拉彌贊恩。」
邊牧跳下沙發,走到床邊,跳上來,開始用毛茸茸的嘴筒子和爪子扒拉自己的肉身。
他的惡魔王子軀體在寬大的床上滾來滾去,並把腦袋藏進被子裏,試圖躲避牧羊犬無情的催促。
「起來!!你這懶鬼!!!!起來幹活!!!!」
「我不想幹活!」
當然最後還是起來了,拉彌贊恩悻悻地坐起身,重新紮好腦後的線纜,並開始幫佩圖拉博一起看報告。
「藥劑師套間肯定暫時不能用了,那裏就算要開始修復也需要做完全套流程的淨化儀式——我們有那方面的人才和儀式用品嗎?」
「沒有,所以只能是那隻小鳥、達薩德拉和那個越長越像放錯地方的基里曼的小子去。哼。馬格努斯的子嗣在教育問題上實在過於散漫,不過想到他們從前的習慣,倒也沒有讓人很驚訝。另外你不應該給那個女裝愛好者批准那麼多的甜品份額。」
「哦哦我知道了。但他不是女裝愛好者吧,他只是在傀儡術上非常喜歡用女性身體。」
「算了。我也希望你不明白。」
「啊?啊?算了」拉彌贊恩愁眉苦臉地看着一塊屏幕,「那現在在我們船上的文傲天——啊用這裏的話來說,帝皇的寵兒文垂斯和他的出生入死好戰友帕撒尼烏斯,這兩人怎麼辦?我記得他們的死亡誓言是得去梅德倫加德在洪索的堡壘里干一票大的吧?」
「你居然知道這個,這真讓我驚訝。」狗接過屏幕的訊息,「但是這件事理論上你應該不知道才對。」
「啊?」
「嗯我是說,你要習慣,在這個銀河,當你『提前知道』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最好不要表現得你知道。」
「啊?哦哦,我儘量。」
佩圖拉博黑白色絨毛的臉上一臉「你的邊牧很擔心你下一次因為左腳先出門會摔所以踏右腳因而摔下樓梯」的表情。
「好吧,那麼來看看這個是第十連給你寫的報告,呃,『兩名疑似變節者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並且會試圖讓尤利烏斯給他們啟示』是什麼意思?」
狗從烏黑的濕漉漉鼻子裏重重嘆了口氣。
「我不如把他們全做成鐵環算了。」
然後他就被自己的肉體高呼着「嘆氣小狗太可愛了」抱住吸了好一頓毛。
「別用我的臉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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