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還真是怕…呃…」
秦琅望着拉住自己衣服的黑衣少女,想了想,沒有用【鬼】這個字眼,換了個詞:
「…你怕不乾淨的東西?」
顧堇聞言,除了拇指和食指,又多伸出來一根手指。
三根纖柔的手指頭,一起攥住秦琅的衣服,少女依然偏着腦袋,但卻對秦琅的質疑作出了回應:
「呵…!」
「呵個屁…」
秦琅快被這貨逗笑了,輕輕托着她好看的下巴,把她的小臉兒轉了過來:
「說話看着人,老這樣扭着,脖子不酸嗎?」
「」
「那天吧,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人還說貓貓狗狗能看到不乾淨的東西呢,都像你這樣,那不是家家戶戶都不敢養了?」
秦琅說了這話,顧堇也終於開口,小聲吐出了四個字來:
「貓不一樣。」
「嗯?怎麼不一樣?」
「貓…很乖…」
「這話說的…不是偏心眼兒嗎?貓乖,狗就不乖了?」
「狗笨。」
而且總是傻乎乎的,沒骨氣。
顧堇以前在京城當鋪見過一隻小狗,主人不小心踩傷了她,頭一天她還趴在地上生悶氣,一副再也不要理誰的樣子。
結果第僅僅二天,就因為主人摸了摸她,跟她說了幾句好話,她就什麼都不在乎了似的原諒了主人,又變成了平時那種忠誠的傻樣子…
所以顧堇不喜歡狗,但喜歡貓。
「就算貓再乖,要是能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你還喜歡嗎?」
「」
少女微微昂起下巴,雙眸望着旁邊的螭江,有些失神。
她居然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行了別糾結了,你盡情喜歡就是,因為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秦琅哭笑不得地攤了攤手:
「人死不過一抔土,雲州妖族的傳說也只是傳說,哪怕傳說為真,就現在的環境來說,也應該是那些妖靈精怪怕我們,而不是我們怕她們。」
「」
「明白了吧?明白的話,就好好在這等一下,我去把甄姬牽回來,很快的。」
秦琅說完,轉身又要走。
但是不出意外地,又沒有走動。
身後抓住自己衣擺的手,已經從一隻變成了兩隻。
「」
秦琅無語地望着坐在石頭上,雙手攥住自己衣服,卻又低着腦袋看不清表情的女孩子,有那麼一瞬間,總覺得她像條被扔在路邊的小狗,有種想要就這麼牽她回家養起來的衝動。
只不過,她偏又是只倔強的小狗。
不肯討好,更不肯撒嬌,甚至不肯讓人看清自己漂漂亮亮的小模樣,就那麼一聲不吭的。
嘖…
這樣的小狗…
誰肯撿回去啊…
秦琅沉默着,她不說話,他也不想說了,看她雙手抓的那麼緊,倒也反而放心下來,就當負重訓練了,就這麼硬是往前邁起了步子。
別說,這樣以來,顧堇被他帶着,還真就從石頭下來了。
「嘶…!」
「?」
然而,跌跌撞撞跟了幾步之後,身後倒吸涼氣的聲音讓秦琅不得不停下來。
一轉頭,黑衣少女正死死咬着下唇,纖柔的眉兒痛苦地顰在一起。
「怎麼了?」秦琅神色一凝。
「」
「說話!」
這是秦琅第一次不耐煩,第一次大聲了點兒。
顧堇被他吼的怔了一下,本來又想瞪他,可望着他的臉龐,卻也不知為何就沒了力氣,最終只是將目光看向了一邊兒,咬着牙嘀咕了一聲:
「疼…」
「哪兒疼?」
「腳…」
「?」
怎麼個意思?腳崴了?
秦琅眉頭一皺,眸光一動,看向了少女的靴子。
還有這種…倒霉事?
怕鬼就算了,難怪這傢伙一直坐在石頭上,動都不動彈。
一想到她已經傻乎乎這樣在江邊林里呆了一個時辰,秦琅心頭是又心疼又有些好笑。
「揉過沒有?」
「沒…」
「為什麼?」
「疼…」
「廢話。」
這個少女年歲的郡主親衛,不怕黑,但是怕鬼,不怕死,卻怕疼。
秦琅有時候真地看不懂她。
但總之,現在走是不能走了。
秦琅一隻胳膊從摟過了顧堇單薄的後背,無視了她身子的輕顫,另一隻胳膊緊接着托在她的腿彎上,一口氣將其橫抱了起來。
儘管方才秦琅覺得她像只倔強的小狗,不過真正抱着她的時候,又覺得她像只貓。
輕的像只貓,安靜的也像只貓。
是的,她居然沒有掙扎。
或者說有一剎那,顧堇也想過掙扎。
可是第一次這樣驀然身陷男人的懷抱,讓她此時實在忘記了該如何掙扎,甚至忘記了該怎麼說話,怎麼呼吸。
嗡嗡的小腦瓜里,除了可以聽見自己砰砰砰飛快的心跳聲,似乎周圍的一切動靜都變的模糊了。
所以她現在該怎麼辦?
她的手…該往哪放?
就這麼一直…呆呆地按在自己胸前麼…?
是不是應該…
少女的思緒開始變得亂糟糟,整個人橫在秦琅懷裏,緩緩抬起眼瞼,望向他的脖子,然後試着抬了幾次胳膊…
但終究都沒抬起來。
沙沙…
夜晚的步伐踩在林間草地落葉上,幾步的路,卻仿佛有從京城到去青州那麼長。
當顧堇感覺自己不再被那種熱乎乎的,讓她久違地想要臉紅的氣息包圍的時候,她已經被秦琅放下,重新坐在了石頭上。
「不過也是,這種事情有時候也不能亂揉,否則還真容易揉嚴重了。」
秦琅說着蹲下身來,剛一伸手,顧堇便將自己的雙腳往後面一撤。
「?」
秦琅抬頭:
「不是疼嗎?我給你看看,躲什麼?」
「」
他這麼說,顧堇就不躲了。
「哪一隻?」
「右…」
堇姑娘身段苗條,本來就不大,靴子自然也是小小的。
秦琅小心地將她右腳上的小靴子緩緩褪下,然後稍感意外地動作一頓。
「怎麼了…?」
「呃…」
「」
夜風輕輕拂過少女腳面兒,顧堇看着秦琅的表情,一時間緊張的不行。
難道…?!
不…不可能啊,以她的內力和輕功…
而且這幾天她也跟夫人堅持日常清潔,秦琅不在的時候,還互相幫忙擦過身子來着,怎麼會…
「有…有…」
「嗯?」
她好小聲,好小聲地支吾了一會兒,直到剛剛才恢復的兩隻耳朵又重新漲的通紅了,結果依然一個字也沒崩出來。
而秦琅抬頭看着她,卻反而琢磨出了少女心中所想,莞爾一笑自答道:
「嗯,有點兒味道。」
「!」
看到某少女表情瞬間凝固,瞳孔都差點兒像受驚的貓咪一樣豎起來的樣子,秦琅卻笑的更開心了:
「淡淡的香味兒…唔…有點像梔子花。」
「」
雖然內心第一時間長舒了一口氣,可顧堇那張從來都是冷冰冰的臉蛋兒,卻也第一次在秦琅面前展露出了漂亮的淺淺的紅暈。
至於說她的腳腳有梔子花的香味什麼的…
少女的眸兒只是忿忿地瞪着秦琅,粉腮一鼓一鼓地鼓了半天,最終小臉兒一扭,腦後的長馬尾也跟着一甩,香柔的髮絲拂過秦琅臉龐的同時,嘟嘟囔囔地吐出兩個字:
「變態。」
「咳…」
果然被誤會了。
不過沒關係,畢竟秦琅說的是真話,問心無愧。
而他方才之所以在為顧堇脫下靴子的時候有些錯愕,是因為他發現,顧堇腳上穿的,並非普通的如蘇銀瓶那樣的用錦或綢製成的羅襪。
而是一種黑色的,摸上去手感不僅柔軟細膩,甚至還帶有十足彈性的布料。
秦琅對這種布料是又好奇又喜歡,但眼下顯然不是忙着細究的時候。
「具體是哪個地方疼?腳腕嗎?」
「不是…」
「不是?」
「嗯…是腳心…」
腳心疼?
誰崴腳會崴了腳心啊?
秦琅心中咯噔一下,估摸着事情應該不是崴腳那麼簡單,總之先把她帶着溫香的小襪子脫下來再說。
一個身體輕盈如貓的少女,纖足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小巧,盈盈一握的尺寸,差不多剛好可以站在秦琅一隻手掌上。
光潔的足背上渲開一片細膩的雪白,五顆圓乎乎的腳趾頭宛若切成丁的奶豆腐,趾縫整齊而柔密,乾淨瑩潤的腳趾頭未着寇色,在月光下泛着柔潤的暈兒,仿佛塗着一層珍珠粉一般,如夢似幻。
「嗯…腳踝處的確沒有扭傷的淤痕…」
顧堇說腳心疼,秦琅只好稍微將她的足底抬高一點兒。
不得不說,哪怕僅僅是用一隻手托着,也足以感受到少女小腳的軟彈。
曲線曼妙的足弓下,顧堇的腳心兒也充滿了少女感,粉嫩柔軟,甚至幾乎沒有一絲明顯的褶皺。
然而,秦琅眼睛一眯,還是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只見少女足心的正中間,居然扎進了一顆褐色的「米粒」,周圍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跡。
「鐵鳶藜?」
秦琅一驚,直接道出了這玩意兒的名字。
鐵鳶藜是一種不怎麼常見,但也不算罕見的植物,長的有點兒像狗尾巴草,而這米粒大小的東西其實是鐵鳶藜的花蕊,堅硬如鐵的同時,因為兩頭尖的米粒造型,還挺銳利。
別的不說,至少扎破鞋底扎進腳底還是很容易的。
關鍵是這東西,雖然本身沒有毒性,可見了血就會產生毒素。
秦琅之所以了解它,也是因為當年師姐曾經也中過招。
至於中招的部位,秦琅也不想去回憶了,畢竟當初也是他幫師姐解毒的…
「堇姑娘,你說的腳疼,是不是一種微微發麻的脹痛?」
「嗯…」
「那沒錯了,是中毒了。」
秦琅苦笑着搖搖頭:
「還好發現的早,不然整條腿都會失去知覺長達七八天之久。」
「那…那現在怎麼辦…?」
「趁着還沒擴散,把產生毒素的血排出來就行。」
秦琅拔掉扎進少女腳心兒的鐵鳶藜,試了一下單純地用手壓和擠,果然沒有什麼效果,何況腳心兒的位置本來也刁鑽。
「堇姑娘,得罪了。」
「你…你想誒?!等…」
沒辦法,解毒要緊,秦琅果斷用以前幫師姐解毒的方法,湊過去,將毒血一點點清出來。
儘管梔子花香似乎更明顯了一些,但秦琅此時也別無二心。
這下弄腳成嘬了
畢竟他也沒想到,原本以為崴個腳的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情況。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