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象撥雲手。
這是在血刀門七哥口中,曾經的六派之首,龍鼎山莊的不傳絕學。
但對於秦琅而言,這還就真就不算個什麼。
說是師姐教的生活小妙招,也的確用於生活。
其中最常用的事兒,就是摸魚。
不論是雪頂上的寒潭,山腳下的湖泊,秦琅在徒手抓魚這一塊,絕對是可以用神功大成來形容。
因此,秦琅給自己的這套生活小妙招,其實曾經起過別的名字,叫【天山摸魚手】。
不如七哥嘴裏的【龍象撥雲手】霸氣,但勝在貼切。
不論是深寒冰冷的雪窟下,還是水草豐茂的湖裏,秦琅用這個手法摸魚,可以說如探囊取物。
而那一系列在戰鬥中看似變幻莫測的手法,用於摸魚的時候,就簡單多了,無非講究一套八字真訣。
抓!握!抹!按!
有了這四個字,再滑再肥,再胖再嫩的魚兒,都逃不出秦琅的魔掌。
當然了,就跟騎馬一樣,凡是這種技能向的東西,師姐必然都曾親自指導過秦琅。
比如小時候還不懂事的年紀,在山上的溫泉洗澡,師姐就會讓小秦琅學習抓魚。
當然,後來秦琅才知道,師姐讓他練習抓的,並不是所謂的「天山特產大白魚」。
往事不堪回首。
時隔多年懂事之後,這種記憶秦琅一般都選擇封存在深處,不願回想,想多了,總覺得自己的身體不乾淨了…
但就結果而言,不管怎麼說,秦琅現在的確成為了一個摸魚小能手。
家裏兩個姑娘要養傷,正好郡主愛吃魚,秦琅在去往河邊的路上又遇到了未出攤的說書人,索性就勾肩搭背地帶着老說書人一起下河摸魚。
有了說書人打下手,秦琅就只負責往岸邊扔魚,說書人一條一條往竹簍里放就是了。
這種不到巴掌長的小鯽魚,河裏多的很。
聽說螭江南岸的淮州地區,很多農戶直接在田裏撈魚餵豬,秦琅現在跟撈也差不多,踩在鵝卵石鋪就的河底,彎腰探手一抓就是一條。
沒多會兒,竹簍里起碼就裝了足足三十幾條小鯽魚。
「嘖嘖,螭江的水就是好啊,這爆率…」
秦琅興奮地嘀咕着一些說書人聽不太懂的詞兒,上岸之後一提竹簍:
「老先生,你帶點兒回去唄?」
「害,這玩意兒有什麼好吃的,不如老身過年多吃點兒肥肉。」
說書人一臉的不稀罕,秦琅也就不客氣了,在早市上又買了些豆腐,茶攤上薅了點兒木賊草,像個貨郎一般豐收回家了。
————————
吱呀——
回到家裏,秦琅看見蘇銀瓶又端坐在床上練功,就沒有打擾她,放下其它東西,只提着一竹簍魚來到了槐樹下。
黑衣少女也坐在那裏,身邊是蘇銀瓶的白色小母馬,一人一馬一樹,沐浴在柔和的晨曦中,靜謐美好的像一幅畫。
「還在餵馬?」
秦琅徑直在顧堇身邊坐下,少女面露警惕,往另一旁挪了挪屁股。
秦琅無奈一笑,也不在意,將竹簍放在旁邊,拿出一把很舊的鈍柴刀,開始殺魚刮鱗。
他的動作麻利,處理好第一條的時候,旁邊的少女還沒偷看清楚。
於是等處理第二條的時候,顧堇忍不住主動開口了:
「你在這兒殺?」
「對啊,屋子裏殺魚,味道太大,這裏風高,下面還有螭江,殺完之後內臟魚鱗扔進江里就行,塵歸塵土歸土。」
秦琅一邊說一邊幹活,顧堇看着他沾染着塵土的側臉,一時間甚至很難想像,這個看起來跟普通農戶青年一般的男人,昨晚居然一個人滅掉了整個小有名氣的江湖門派。
當然了,準確地說…是「幾乎」一個人…
「我看蘇女俠她,好像每天都堅持練功?在京城也是嗎?」
秦琅忽然這樣問了一句,顧堇聞言沉吟後,緩緩點頭:
「嗯,每天都練…《普心決》,很基礎的內功,十幾年如一日地練。」
「十幾年…」
秦琅皺眉喃喃,顧堇抬眼,看向天邊的青云:
「對喜歡的事情,夫人她,一直很努力。」
「蘇女俠喜歡武功,喜歡江湖,不喜歡守在深閨,不喜歡…孤獨,對吧?」
「」
顧堇不置可否,只是有些異樣地瞄了秦琅一眼,然後和小母馬一起繼續望天。
「夫人她…天資非常愚笨。」
「?」
「尤其在武功方面,笨的很,但她卻一直夢想,能有一天成為大宗師。」
「大宗師…」
秦琅心頭微微一凜,那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才配有的稱號。
大周世界的武功境界,雖然沒有明確的劃分,但不明確的劃分卻是有的。
武夫,武師,宗師,大宗師,至少在江湖上,這四個檔次不是可以胡亂稱呼的。
像三宗六派的掌門,叫別人「一介武夫」,就是在狠狠地罵人了。
而真正算是武夫的,像血刀門七哥這類打架好手,說他是武師便是抬舉,如果稱其為宗師的話,就更加折煞。
據秦琅自己估計,江湖十二門的掌門人,比如有刀在手的薛貴,其實力應該就得上是武師了。
至於大宗師…
那無疑得是六派中的高人,三宗里的大佬,到了那種級別才有資格。
「可是以夫人的資質,別說大宗師,宗師之境,可能這一生都達不到…」
「」
秦琅很想說,你身為親衛,這樣說自己的家主是否有些欠妥。
但細一瞧,卻又看到顧堇眼中沒有半點兒譏諷或調侃,有的只是淡淡的低落。
「夫人她始終相信,堅持和努力,一定可以能成就她的夢想…」
「這種事情…你信嗎?」
「信。」
顧堇輕輕點頭:
「夫人信,我就信…在京城,夫人她能被允許去堅持和努力的事情,本來就不多…」
「」
秦琅是第一次聽到顧堇主動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也是第一次對蘇銀瓶和顧堇產生了真正想要了解她們的好奇心。
「你經常說夫人如何如何,能聊聊你自己嗎?」
「我沒什麼好聊的。」
離開了【夫人】的主題,黑衣少女果斷回復平常的冷漠,甚至連長長的馬尾辮兒也停止了隨風飄揚,冷冰冰地垂在了腦後。
秦琅也不多說,默默地繼續殺魚。
「」
顧堇見他居然真地就不再追問,心中也不知道升起了一股子什麼滋味,反正就是有些不舒服,於是良久後,突然拿起了竹簍里的一條魚,再伸出一把自己的匕首。
噗!
嘩嘩…
開腸破肚,刮鱗片,從來沒有幹過這活的少女手腳異常麻利,讓秦琅嚴重懷疑她是不是把魚當成了自己…
「咳…其實就像剛剛那樣挺好…」
「」
「就是說…你偶爾不想聊,咱就不聊…」
「」
「就這麼靜靜呆在一起,你不說話的樣子,其實也很好看。」
呲啦——
手中的匕首顫了顫,劃歪了,不小心斬斷了一顆魚頭。
「沒割到手吧?」
秦琅皺眉,下意識抓起少女幾根白皙的指尖,還沒看清,對方已然飛快地掙了回去,轉身牽着小白馬離開了。
留給秦琅的,除了一襲黑衣的背影以外,依舊還有兩隻藏在髮絲間粉撲撲的瑩潤耳朵…
————————
稍晚一些的午後,青州府。
中堂會客廳內,小葉楠木雕成的太師椅上,黑髮童顏的青州知府周寧一邊吹着蓋碗茶,一邊時不時看向站在面前的一名官兵。
「大人。」
時間一久,官兵被看的有些不舒服,抱拳道:
「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大人收到劍平縣的飛鴿傳書以後,我們四十騎人馬全副甲冑,口覆面巾,徹夜奔襲血刀門,結果天快亮的時候,就在路上看到了血刀門眾人的屍體,他們所在的山寨也已經空無一人,似乎…已經被誰滅門了!」
「哎呀知道了,慌什麼?我又沒說不信你…」
知府周寧皺眉抿了一口茶:
「我只是在想,之前我讓人跟蹤那個白毛長老,跟到一半,那老頭把薛貴的屍體往河裏一扔,逃之夭夭了,現在血刀門都死光了,他會跑到哪兒去呢…?」
也不知道算不算一語成箴,周寧前兩天還在提醒那個長老,讓血刀門低調,除名總比除命好。
誰知道他們還真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好死不死,搶劫搶到了大周的青璃郡主頭上。
結果就是,微服私訪的郡主,讓劍平縣知縣連夜飛鴿傳書過來,點名要剿了血刀門。
血刀門作為十二門本來就已是強弩之末,如今聖上的親姊妹,親王一般的存在還親自點名。
這一來,全天下除了攝政王,還有誰能保它血刀門?不光除名,還真就得除命了!
只不過說來也巧,周寧這頭已經很迅速地從州府派遣了兵馬,誰知道還有人更快,在官道上就把血刀門除長老以外的人全都殺了。
對於周寧來說,不得不說,也算是幫了小忙了。
「大人,您覺得…會是何方神聖滅了血刀門呢?」
「那誰知道?血刀門臭名昭著,如今重新冒頭,說不定哪個江湖大俠路過青州,順手就給它滅了也不奇怪,這就是江湖,懂嗎?」
「是是是…」
官兵滿臉恭敬,周寧不以為然,自顧自思忖了片刻後,嘀咕道:
「血刀門現在人死光了,長老失蹤了,門主的屍體也被長老拋河裏了…嗯…這樣吧,把【青州府派兵成功剿滅江湖禍害血刀門】這件事情,分作兩道消息,一道,回復給劍平縣的知縣和青璃郡主;另一道,找人帶些銀兩,在青州和金州兩地的聽雨軒傳播開來。」
「大人?」
官兵有些不解:
「咱們這回,往大了說,可算是討伐逆賊啊,是否可以直接稟報聖上?討個賞什麼的?」
「蠢貨…」
周寧白了官兵一眼:
「大周各地的聽雨軒,本就是朝廷教坊司的產業,教坊司歸屬禮部,禮部又全是聖上的人…這聽雨軒表面上是官家的青樓,實際上就是聖上在整個大周的耳目!就好比同為青樓的凝香館是天合宗的耳目一樣!所以我這消息一旦傳到聽雨軒,聽雨軒的人再一聽說跟青璃郡主有關,皇帝自然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可是大人,既然反正都要傳到聖上耳中,這彎彎繞繞的…有必要嗎?」
「廢話!你覺得青璃郡主微服私訪,還差點兒被血刀門害了,這是什麼值得大肆宣揚的事情嗎?!」
「哦對對對!是屬下愚鈍…」
周寧這麼一罵,官兵才後知後覺地連連點頭。
「還有啊,那個薛貴,是劍平縣那個少俠殺的,賞銀髮下去沒有?」
「已經送過去了。」
「你這樣,備匹快馬追上去,給他的賞銀再加五十兩。」
「那…大人,關於這個少俠的情況,要不要也放進消息里傳出去?」
「不用,除非皇上親口過問,否則就不單獨提門主了,重點是血刀門被我青州府剿滅就行。」
「是!」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