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這一世,秦琅是在天山上自由慣了的人。
在道德禮儀上的講究,秦琅頂多牢記了一個【孝】字,對師姐的孝。
但在其它方面,他可能就比較「野」了。
也不是不懂,只是才剛從荒山野嶺進入江湖社會,還沒習慣,時常就會忘記在意,因此就發生了眼下這種大逆不道的行徑。
「噗…~」
「?」
「」
然而,秦琅是幸運的。
因為目睹他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不是別人,是蘇銀瓶。
當聽到「吃了鹹菜滾豆腐,皇帝老兒不及吾」這句話之後,蘇銀瓶一開始自然是震驚於秦琅是不是不要腦袋了。
但緊接着回味一下,加上自己也在吃這道「鹹菜滾豆腐」,身為「皇帝老兒」的姐姐的她,莫名就覺得有些好笑,甚至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當然了,她笑是笑,其他兩人,別說秦琅了,包括顧堇也是一點兒也不敢笑。
「咳咳…」
等皇帝老兒的姐姐笑完了之後,她才有模有樣地清了清嗓子,先矜持地按下起伏的胸襟,再一本正經地提醒道:
「秦琅,你剛才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
「是。」
秦琅沒有傻到問為什麼,也一本正經地拱手道:
「謹遵郡主大人教誨。」
「嗯。」
正經事就要正經辦,該有的規矩必須要有。
青璃郡主本人可以平易近人地秦琅交往,可皇帝的威嚴,作為姐姐,她也是需要維護的。
畢竟不管怎麼說,這是在外面,算不得私底下,秦琅的身份也…也還…沒到某種程度…
就算到了,龍威也絕不可觸!
「秦琅,這次算你初犯,就當我們沒聽到,下不為例,你明白嗎?」
「明白!」
秦琅也不敢嘻嘻哈哈,很認真地頷首抱拳。
恃寵而驕也得有個限度,更別說秦琅一個大男人也沒想恃誰的寵,口出狂言的主要依仗不過是天高皇帝遠,以及救過眼前兩位的性命罷了。
該吃飯繼續吃,此事就算揭過。
但也沒完全揭過。
大家又吃了幾口熱乎乎的豆腐煲,最終顧堇又忍不住再次重申:
「秦少俠,以後行走江湖,請謹言慎行,尤其是到了中原京師地段。」
「嗯嗯,堇姑娘的囑咐,秦某銘記在心!」
「」
誰讓他銘記了…
她只是幫着夫人補充兩句,又不是…格外地有多麼關心他…
不過既然說了要銘記,那…再多讓他記兩句,也不是不行…
少女腦後的長馬尾輕輕一晃,筷子撥弄着碗裏的豆腐幾下之後,語氣漫不經心地繼續道:
「聖上跟夫人…不是一類人,你記着這點就行…」
「嗯,能理解。」
秦琅點頭:
「很多兄弟姐妹,一生下來差異就很大,完全不像是一個父母生的,但的確就是兄弟姐妹。」
「我指的是性格。」
「呃…對,不過外貌的話,其實差異大的也很常見。」
「」
秦琅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發現顧堇和蘇銀瓶的臉色都有些古怪,兩人相視一眼,蘇銀瓶的眸兒更是閃過了一抹促狹之色,讓秦琅一時有些不知所以。
「我是…又說錯話了…?」
「沒有沒有…」
蘇銀瓶輕輕搖頭,溫婉的婦人看着正經,實際上唇角依然明顯噙着一絲調皮的笑意,秦琅不由更是一頭霧水:
「到底怎麼了?」
「唔…」
蘇銀瓶咬着筷子想了想,用手肘戳了戳顧堇軟乎乎的可愛心口:
「堇兒,你告訴他吧?」
「」
顧堇倒是無所謂,既然夫人這樣說了,她也就對秦琅正色道:
「夫人和聖上,不是普通的姐妹。」
「?」
秦琅心頭一凜,什麼意思?
不是普通姐妹還能是什麼?
姐姐和妹妹…
嘶…
難道事關宮廷禁忌…?
秦琅眨眼間已經腦補了一些奇怪的情景,結果卻又聽顧堇道:
「夫人和聖上,乃是一對雙生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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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京師皇城。
朱牆金瓦,謹嚴有序。
太華殿外,許多面帶英氣的女侍身着犀袍,手按墜梨刀,數量並沒有尋常百姓想像中的多。
更多的反而是一串串行走於殿內外,穿行於遊廊的宮女,或忙着修剪店內大院的花草,或忙着其它雜事。
正殿內,一方銅鏡嵌在整塊金絲楠木雕成的梳妝案上,身着紅錦金絲長袍的女子坐在鏡前,如墨長發順垂腦後,本來正在靜靜地等待身後侍女的梳理,卻驀地黛眉一顰,打了一個噴嚏。
「克啾~」
「?」
侍女手中的象牙梳一停,小聲關心道:
「聖上,可是今早上朝受了涼?」
「應該不是…」
兩片不點而朱的唇瓣兒輕輕分開來,女子的聲音底子,正如她的某個最近在外禍禍的姐姐一樣好聽,只是相比之下少了幾分隨和,多了幾分沉穩淡然。
身後侍女聞言繼續梳頭,輕笑道:
「那便是千里之外有人牽掛聖上呢。」
「牽掛朕?誰?」
「當然是青璃郡主了。」
「她啊…」
女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久久不語。
而如果要是秦琅在此,一定會被女子的相貌所驚呆。
眉如畫,眸若水,細嫩纖巧的臉蛋兒,柔潤略尖的下巴弧線…
皇宮內的女子,那張明艷動人的俏臉兒未施粉黛,就這麼自然地散發着這個年紀的女人特有的熟美氣韻,從眉眼到唇鼻,竟和遠在青州劍平縣的青璃郡主蘇銀瓶,長的一模一樣。
「她還牽掛我…不到處惹事就不錯了…」
大概是因為身在寢殿,女子比較放鬆,說起話來也平添一絲慵懶。
而就是這樣的慵懶,倒讓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天生媚意,稍微凸顯了些。
「…這才幾年啊,又私自跑出去…之前好歹還只是在京城裏轉轉,這會兒倒好,跑到青州去了…呵!怎麼不乾脆跑北離去呢?」
「聖上您息怒。」
侍女聽得出女子語氣里那種無奈的寵溺,附和道:
「郡主只是貪玩罷了。」
「有那樣貪玩的嗎?聽雨軒都來人了,說她差點兒被一夥歹人給害了,萬幸逃走,才叫青州府的人派兵給剿了…這事兒鬧的,都不好傳出去。」
說話間,女子頭上的三千青絲也梳好了一個簡單的凌雲髻,起身來到小葉紫檀製成的龍榻前,金紅色長袍沿着纖巧的一對兒香肩輕輕滑褪而下,露出內里的雲白色齊胸襦裙。
金色束帶勾勒着妖嬈纖細的腰身,女子於榻上側臥下來,貼身飼養的兩隻胖乎乎的玉兔,一隻拱簇着另一隻,將溫香的衣襟擠的鼓鼓囊囊。
與蘇銀瓶同樣曼妙的身段兒曲線,剛在她的腰間陷下,卻又馬上在腰下高高弧起一輪圓潤的滿月。
「另外,我還聽說了一些事情…」
女子修長的雙腿交疊着抻了抻,於裙擺下稍微露出兩截兒白嫩的小腿,玲瓏雙足舒緩地微蜷着,伸出玉手,捻起床邊托盤上的一顆紅葡萄,放進了唇間:
「…說是銀瓶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招了個男侍衛,殺了血刀門的門主,可有此事?」
「回聖上,聽雨軒的確也有這種說法,只是不知真假。」
「嗯…」
女子沉吟,舔了舔唇角,又拿了一顆葡萄。
這葡萄乃是東海上無量山才有的絕品紅提,甜如奶蜜,色艷如火,一如女子嬌嫩的腳趾頭上塗着的緋紅丹寇。
「按理說,明明千手都跟着她去了,她還招個男侍衛作甚?」
「聖上的意思是…?」
「嗯?我可沒什麼意思…」
「是。」
侍女淺笑着屈膝施了一禮:
「不過聖上,還是那句話,郡主大人本就貪玩,她一個人這麼多年了,此番行走民間路途遙遠,其實也難免深陷紅塵…」
「你是說…」
女子長軟的睫毛緩緩眨動:
「她這次貪玩,還開始玩上男人了?」
「這話奴婢可不敢胡說…」
侍女略作惶恐,繼而又道:
「…只是聽雨軒中,的確還有一種說法,說是郡主大人在青州招的,並非什麼侍衛,而是…情郎。」
「情郎?」
女子眉兒一皺,不會吧…
姐姐以前可是跟自己一樣拒男人千里之外的,現在怎麼…玩的這麼直接?
「確定她招了個情郎?」
「傳聞中是情郎。」
「唔…是不是的再說吧,總之先讓她回京城再說,堂堂青璃郡主,一點兒也不注重自己的安危…聖旨和人馬什麼的,都派去了吧?」
「回聖上,三百羽林衛昨日已攜聖旨派往青州。」
「嗯,朕乏了,先退下吧。」
「是。」
拉上床幔,待侍女走後,睡在床上的女子卻並沒有馬上入睡,而是又舔了舔嘴角,玉手伸出窗幔外,又摘了一顆紅葡萄。
只不過這次沒拿穩,葡萄順着精緻的鎖骨,咕嚕嚕,滾進了充滿蜜香的深淵。
「嘖…掉哪了…這顆?呀~?這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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