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暖很震驚。
掘人墳墓,喪盡天良,這很缺德。
換在舊時候,要被人唾棄咒罵,萬劫不復。
柏溪自後視鏡看她,連忙解釋。
「這些年江系軍治理淮瀾濟三省,政績卓然,已經很久不做那種事。」
「夫人,亡國那幾年,大家都很難過,為了活下去,這點事不算什麼,總比軍隊所過之處隨意燒殺搶掠,甚至窮山惡水處易子而食,比起對活人做的惡,冒犯一下死人,要有人性得多。」
「這些年好一些,都過去了。」
「軍政府效仿洋人,設立考古部門,搜集一些古文化的文獻和東西,編撰傳承下去,這很有利於後代,是好事。」
「先前亡國,那些外國人,趁亂搶走我們多少寶貝?」
「現在國人都知道那些古董值錢,我們的東西,便宜外人,憑什麼?」
姰暖怔怔回神,素手輕掩鼻翼,車窗外繁華的街景印入眼帘。
她心緒平穩下來,喃喃自語般說道。
「這些話,是軍政府對外的解釋?」
柏溪輕笑,「當然不是,軍政府對外需要解釋什麼?真正能聽懂這些的,又能有多少人?」
「這些話,是杜小姐說的。」
姰暖轉過頭看她,「杜表姐?」
「杜小姐做生意,她有當鋪,也有古董鋪子,她見多識廣,當然知道很多。」柏溪笑說。
「我們暗人,幾百個篩選出二三十人,當然不能只會打架,也要懂很多事,需要上課,實踐,溝通。」
她說得很複雜,聽起來也很辛苦。
姰暖看着柏溪,心生敬畏。
「你真的很厲害。」
柏溪立馬謙虛,「我不是最厲害的,四爺說,只要我保證夫人的安全,所以我頭腦不需要太精明。」
姰暖被她逗笑,身子微微前傾,由衷讚嘆她。
「可你已經比我厲害很多,柏溪,我很崇拜你,跟你比,我是書呆子。」
「你功夫好,還懂那麼多,我連你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柏溪有點兒慌,連忙說道。
「這沒法比,夫人這話,千萬不要給四爺聽到,我會倒霉的!」
姰暖莞爾,抱住她座椅口碑,細聲請求她。
「你教教我,我不說給任何人,我要學的很多。」
柏溪苦笑,「屬下傾囊相授,您不要再捧高屬下,屬下心裏慌。」
姰暖失笑出聲,心情總算愉悅起來。
柏溪也跟着笑。
她不覺得姰暖是『書呆子』。
人聰慧,也分腦子和心。
只有腦子的人,容易自作聰明,自以為是。
可心慧的人,就擅長攻心,很難拿捏。
而江四爺就既有頭腦,又心慧。
他算計人,時常不顯山不漏水。
至於姰暖,可能看起來很年輕,她柔弱乖巧,無依無害,像菟絲花,憑美貌攀附強權,又母憑子貴。
可能拿捏江四爺的人,一定不簡單。
她若能拿捏江四爺一輩子,那就是相當不簡單。
柏溪現在不覺得姰暖能以色侍人太久,所以姰暖時時的思慮,觀察,進步,柏溪都看在眼裏。
這是個聰慧的姑娘,也很有心。
柏溪對這位主子還是有點拭目以待,並且願意從旁提點她。
洋車抵達私館,姰暖尚未下車,便自車窗里,意外瞧見庭院裏停了許多輛車。
她站定腳,前廳里,項沖快步迎出來。
四爺在這邊?
項沖很快低聲稟話,「夫人,四爺在這邊會客,幾位軍政府的高官。」
姰暖立在車邊,頓時就想轉身離開。
她原本是一時興起,想過來看看新房,再過兩天她就要搬到私館這邊來,也想安排一下自己臨時住的房間。
沒想到江四爺會在這裏待客。
她轉身,一手去拉車門,並輕聲交代項沖,「我就走,不用告訴四爺我來過,我不打擾他…」
話沒說完,頭頂便傳來一道清冽淡笑的男聲。
「走什麼?進來,陪爺用午膳。」
三人遁聲抬頭。
二樓書房的窗戶開着,江四爺立在窗前,指尖夾着煙蒂,似笑非笑看着這邊。
他發了話,姰暖只好留下。
然而還不到午膳的時辰,姰暖也沒去書房打攪,只帶着柏溪去了先前住的主臥。
臥房裏十分整潔,床鋪平整,不過還沒鋪紅色床褥,但窗簾已經換了喜慶的降紅色。
她獨自坐了一會兒,叫柏溪去找那隻白貓琉璃來。
不一會兒,柏溪抱着白貓進屋,身後還跟着一個婆子。
私館裏換了新管事,姰暖第一次見。
「夫人,老婆子姓秋,您喚秋婆子便成。」
柏溪似乎跟她很熟,眼裏帶笑主動給姰暖介紹。
「是一個姐妹的姑婆,以前也照顧我們吃喝穿用,四爺很器重秋姑姑。」
姰暖抱着白貓,淺笑喚她,「秋姑姑。」
秋姑姑臉上褶皺笑開,又說。
「老奴早想拜見夫人,四爺說,日後回洪城,要老奴跟着夫人和小少爺,只是暫時在私館。」
這的確是很器重。
秋姑姑在姰暖眼裏的分量又重了幾分。
又說了兩句,秋姑姑便下樓去忙活午膳。
姰暖在屋子裏逗貓。
白貓琉璃長大很多,抱起來沉甸甸,圓頭虎腦,毛髮柔軟而茂密,還養出幾分懶態,連眼皮子都半睜不睜,再也沒有小時候那份靈巧勁兒。
姰暖將貓拎包起來,看着它半點兒不掙扎,還懶倦半闔地貓眼,頓時有些無奈。
「這貓,怎麼養成這樣?」
按理說,私館這邊沒人住。
一般不常被人摟抱撫弄的貓,都是一副野性子。
柏溪上前查看,而後撫着下巴猜測。
「大約是樂不思蜀,沒人敢欺負它,好吃好喝餵着,自然沒有煩惱,像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靠自己覓食的貓,就要野很多。」
柏溪說罷,玩笑起來。
「這樣也好,富貴貓,才適合貴婦人養,免得抓傷人。」
姰暖聽了這番解釋,有些哭笑不得,卻也覺得有理。
她將白貓琉璃放在腿上,輕輕撫摸了幾把。
還沒怎麼好好親近,這貓竟然呼嚕呼嚕睡着了。
姰暖無語一陣,蹙了蹙眉。
「這也太懶了。」
她不放心,想替貓查看一下。
這貓是四爺送給她的第一隻活物,姰暖還是很放在心上的。
白貓溫順的任搗鼓,眼皮子不睜,懶得可以。
姰暖淺懂醫理,醫術基本功還是很紮實的。
她查看一看,又摸了摸琉璃鼓鼓的肚子。
「」
遲疑了一瞬,她臉色嚴肅,問柏溪。
「我哥哥不在?」
「秋姑姑說,姰大夫去出診了,他天天出診,經常有車到私館門外來接。」
姰暖點點頭,「那等他回來,琉璃大約是生病了,它肚子很鼓。」
柏溪驚訝,「懷孕嗎?」
說完一滯,不用姰暖回答,表情就有些訕訕的。
這白貓,是公的…
午膳前,原本停在庭院裏的幾輛車,先後駛離。
姰暖立在窗邊看,江四爺親自將幾個將官送走,其中她只看到一位眼熟的身影,是那位傅軍長。
等院子裏清靜下來,姰暖走出臥房,準備下樓。
卻在樓梯拐彎兒處,被三步兩步邁上來的男人一把摟住,重重親了一口,又帶着她折回樓上。
柏溪極有眼色地關上外室間房門。
姰暖被他握着後頸抵在牆上,吻的亂七八糟,頭髮也全散下來。
她又氣又羞,不斷拍打他。
「停下!你停下!」
男人粗重的呼吸,緊緊貼在她耳邊,探進旗袍下擺的手,不停反進,嗓音啞得厲害。
「爺三天沒碰你…」
姰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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