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功已經對周淑儀徹底失去了耐心。
馬老夫人還有撫養他長大的恩情,周淑儀不過是早已出嫁近二十年的妹妹,一年下來都不見得會與他通兩回信,與他能有幾分手足情?
早年她慫恿他提前參加會試,導致他只中了同進士,仕途不順;前些天她又夥同馬老夫人,母女倆利用他去誆騙西北邊軍的玻璃配方,為謀私利將他置於千夫所指的窘境中;如今他又知道她早就有了背叛娘家的想法,企圖與孫閣老聯姻,甚至為了替孫閣老效力,圖謀殺害夫家侄兒,還要將娘家親人拖下水。如此種種,已徹底消磨掉周世功對這個妹妹僅剩的親情了。
若叫他為了家族名聲、兒孫前程,他興許會猶豫一下,是否要將張平貴這個殺手送去鎮國公府。
可是為了周淑儀?
他管她去死呢!
若是她一死,就能讓周家上下避免被牽扯到孫家與潁川侯府曾家的明爭暗鬥之中,那他這個做兄長的,絕對會很樂意送妹妹上路的!
只可惜如今周淑儀遠在京城,又已是曾家婦。但凡她人此刻出現在周世功面前,他都會用盡力氣刮她一個大耳光,叫她知道,誰才是周家三房的當家人!
既然她已全然不顧娘家親族的未來,那就別怪娘家親族不再顧慮她的生死榮辱了!
倘若周淑儀從前真的犯下什麼罪行,又被人宣揚開來,周氏族中會如何反應,周世功不知,但周家三房絕對不會再認這個逆女!不必長房鎮國公府的堂兄堂嫂們發話,他們三房就先開祠堂請族譜,將周淑儀的名字一筆勾銷。從此她是死是活,都與周家無關!
周世功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海礁看向張平貴,微笑道:「你這幾日住在這宅子裏,難道不知道周家三房的當家人與馬老夫人鬧翻了麼?曾二太太作為馬老夫人的幫凶,早已被姨祖父厭棄。你拿她的名聲去威脅姨祖父?可見你已黔驢技窮了。」
「曾二太太可不是什麼聰明人。」張平貴冷哼一聲,「她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跟馬老夫人商量出來的。她的罪行若為世人所知,馬老夫人也別想逃脫!世人皆知周五老爺是個大孝子,對繼母言聽計從。誰會相信他對馬老夫人母女的罪行一無所知呢?」
周馬氏怒斥:「你這個小人!胡說八道些什麼?額們老爺若是知情,就不會被蒙在鼓裏那麼多年了!他如今主動告發那對母女,誰能往他頭上潑髒水?!」
張平貴輕笑:「五太太,你素日只見識過馬老夫人的手段,是不是覺得她就是世上最精明狠毒之人了?可惜,比她聰明的人多了去了!我自有法子能讓鎮國公相信。只是到時候,你們可別後悔,今日將我交了出去。」他露出一個獰笑,「只要我不再受你們掌控,你們還指望能阻止我說出你們不想聽到的話麼?!」
周馬氏倒吸一口涼氣,氣得渾身發抖。周怡君連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替她撫胸拍背,擔心她一口氣沒上來,就厥過去了。
海棠盯了張平貴兩眼,撇嘴道:「你說了那麼多嚇唬人的話,不過是想說服我們別把你交到鎮國公手中。可見在你心裏,你不怕周家三房任何一個人,卻對鎮國公府十分忌憚。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更要把你交出去了。這個家裏的人對付不了你,鎮國公總會對你有辦法的。就算你在鎮國公面前胡言亂語又如何?鎮國公坐鎮西北幾十年,一生經歷過無數戰事與爭鬥,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奸計沒聽說過?他還能被你一個小小的殺手給忽悠了?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太小看了鎮國公!」
海礁在旁也對張平貴笑道:「你能見過幾個周家人?認識了幾個不中用的周家人,就以為周家全都是這樣的廢物了?倘若周家都是這樣的蠢貨,如何能鎮守西北邊疆幾十年呢?你還對自己挺自信,以為你有足夠的聰明,能哄騙住鎮國公?鎮國公對上狡猾如狐的胡人汗王,都不曾真正落入下風,你以為你是誰呀?
「你若真有這般厲害的本事,怎的不去邊疆殺敵立功?不管你是什麼出身,有了軍功就能做官,就能出人頭地。若你真比胡人聰明,連打勝仗,便是將軍也做得,豈不是比你做見不得光的殺手死士強一百倍?可你沒有,到底是有人辜負了你的聰明才智,還是你就只有做殺手的這點本事,卻以為自己是孔明再世?」
張平貴目光陰狠地瞪着他,什麼話都沒說。
海棠笑吟吟地對海礁道:「哥哥呀,你說話委婉一點嘛,這麼戳人心肝肺,要是把人氣壞了可怎麼辦?我們還盼着他到了鎮國公面前,能老實一點,別浪費太多的時間。畢竟這麼做,對大家都有好處。鎮國公能儘快掌握情況,想出應對之法,他也能少惹周家人生氣,興許還能討好一下他們,等孫家派人來滅口的時候,也有人願意出手護着他呀。」
海礁笑笑:「他若真有他聲稱的那麼聰明,哪怕只是點小聰明,都應該清楚,什麼樣的做法才是正確的。他若當真要做一隻忠心的狗,替孫家掩飾到底,又或是將曾二太太推出來做替死鬼,卻隻字不提背後真正的主使人,我們也不是沒辦法對付他。
「誰還指望讓皇帝相信周家拿出來的罪證,革了他心腹重臣的職不成?這事兒都不必鬧到御前,只需要讓潁川侯知道實情就可以了。我可不信曾二太太幹壞事能不露一絲痕跡。只要她露出了馬腳,周家又不再庇護她,潁川侯還能饒過她的性命?生死攸關之下,她自然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減輕自己的罪責。一個殺手能為孫家去死,可曾二太太能麼?她的證詞,份量可比一個殺手要重得多了。」
海棠合掌:「原來如此!皇帝不信殺手的證詞,難道還能不信自己的心腹愛將潁川侯嗎?只要潁川侯恨上了孫閣老,日後自然有的是機會去報復。而西北邊軍嘛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
她沖張平貴歪了歪腦袋:「聽到沒有?你其實沒你以為的那麼重要。我們把你抓住,猜出了你的真實目的,你就已經沒有用了。不管你在鎮國公面前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潁川侯會與孫閣老反目成仇的未來,頂多只是關係到你能活多久而已。」
張平貴的面色變得有些慘白。雖然他還在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模樣,但無論是海礁還是海棠,都能看出他心中已經在動搖了。
周怡君坐在周馬氏身邊,輕聲插了一句嘴:「這人身上不是還有命案麼?等堂伯祖問完話,把他丟去府衙大牢算了。若真有人來殺他滅口,原也是他的命!」
海棠笑道:「不錯,當初行兇的八個殺手,六個在牢裏被滅了口,多添他一個也沒什麼,反正還有一個活口在呢。若是設個圈套,說不定還能查出他們有多少個同夥潛伏在長安。早點挖出內鬼,我們也能早日安心。」
張平貴這下是真的面無人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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