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是真不知情,還是裝糊塗,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清楚。
若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李放就得夸一句好演技了。
畢竟旁人看去,張文山神色坦蕩,絲毫沒有心虛的意思。
書記梁樹忠讓人給張文山搬了把椅子,而後把剛才秦有祥所匯報的事,簡單地跟張文山說了一遍。
「今年修路的工作是你來負責的,這件事,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張副書記,針對秦家莊的這件事,究竟你有沒有參與。」
梁樹忠眼神凌厲地盯着張文山。
張文山用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一臉委屈地說道:「書記,我真沒有啊。」
「最近我一直在忙着給糧站的同志開會,還有和技術員們開會,研究選育新糧種的問題呢。」
「這件事我都是交給辦事員小楊去盯着的。」
「我也是剛聽說這件事的。」
他這話一出,梁樹忠皺起眉頭。
張文山這話無疑是把自己洗脫嫌疑。
若是梁樹忠怪罪下來,他頂多擔一個失職的罪名。
而且,他還是因為忙着農業方面工作,才無暇顧及修路的事,要是真較真,也拿他不能怎麼樣。
梁樹忠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便說道:「農業任務重要,可修路工作也是重要任務。」
「你若是覺得擔子重,可以和我提嘛。」
「我完全可以叫其他同志幫你分擔。」
「如今出了這樁子事兒,難不成你叫我去處分小楊那個辦事員嗎。」
「他一個辦事員,若沒有你的縱容、沒有你的默許,哪敢做這種事呢。」
此話一出,張文山臉上掛不住了。
雖然梁樹忠沒有一個字說他失職,但字字都誅心。
尤其是他知道秦家莊來告狀的人就坐在他旁邊之後,更是尷尬了。
有種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覺。
他是讀過書的人,以前是技術員出身。
不像他妹夫黃德春那樣,大老粗一個,不在乎羞恥。
他是要臉的。
「書記,我接受您的批評。」
「我明天親自去給秦家莊的鄉親們道歉。」
「修路的工作,我親自去重新安排,一定保證公平。」
「以前對秦家莊的工分剋扣,我讓小楊一一核對,都給大家補上去。」
張文山沉思片刻,說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
梁樹忠擺了擺手。
朝着秦有祥和李放的方向指去。
「秦家莊的人就在這,明天再說明天的,你現在,跟人家道歉,看人家接不接受吧。」
「我這個書記,不能替人家做決定。」
此話一出,張文山也是個懂的進退,能屈能伸的人。
只見他走到秦有祥和李放面前,懇切地說道:「是我工作失職,讓鄉親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希望兩位同志,以及秦家莊的鄉親們能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
秦有祥哪經歷過這些,如今一個公社副書記,平時眼裏的大人物給自己這個小生產隊長道歉。
讓秦有祥感到十分緊張,他起身連忙說道:「好,好,我答應張書記。」
「您太客氣了。」
張文山聽見秦有祥的話,臉上露出笑容。
心底也一陣輕鬆。
大概是以為這事就這樣了,於是,他看向梁樹忠,說道:「書記,今天的事我會再給您做個檢討。」
「希望您往後多多監督我。」
梁樹忠表情依舊嚴肅,他看着張文山,說道:「這事給你長了個教訓。」
「想要不被人戳脊梁骨,不僅得管好自己,還得管好身邊的人。」
他話音剛落,一個聲音響起。
「梁書記,張書記,我能說句話嗎。」
李放的聲音響起,屋裏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張文山愣住了,他好奇地看向李放。
剛才他就注意到了秦有祥身邊這個少年,年紀不大,但衣着得體,不像農村的孩子。
但也沒猜出來李放的身份。
如今李放突然說話,大家也都好奇他要說什麼。
梁樹忠笑了笑,溫和地對着李放說道:「當然可以,你說吧。」
李放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
而後看向張文山。
「張副書記,您好,我是秦家莊的人。」
「剛才梁書記把事情都跟您說了,但我還想再補充一些。」
「我覺得,這件事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黃家村的人,到時候會怎麼想。」
「雖然您答應解決這件事,但兩個村子之間的誤解,一時半會兒可能是消除不了的。」
「尤其是黃德春大隊長,我想,要是把黃隊長叫來,把事情說清楚。」
「不僅能消除誤解,還能讓黃隊長更好配合您工作,您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放安靜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和見解。
他的話說完,一旁的秦有祥認可的點頭,附和道:「梁書記,張副書記,我也覺得能和黃隊長見面談一談,更好些。」
他給李放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
心想着,要不人家年紀輕輕能當幹部,這一句兩句的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李放的話說的得體,也說的明白。
梁書記聽了也頗為認可。
「李放同志說的很對,還是要從源頭解決問題。」
「你雖然是領導,但畢竟也是他黃德春的妹夫,是親戚。」
「我知道你工作也不好干,乾脆馬上把他叫來,把道理給他說通了。」
「這事辦好了,才能好好修路,要不,還得耽擱了工期。」
梁書記都發話了,張文山豈敢不應。
他心裏此時一陣煩悶。
其實,黃德春的事,他豈能不知道。
只不過,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是自己家親戚。
他雖然給他遞過話,讓他別太過分,但那個黃德春一意孤行,才把事情鬧得如此地步。
張文山瞥了眼坐在椅子上俊朗少年,心裏多了幾分煩悶。
若不是這少年,橫插一槓子。
這事也就糊弄過去了。
可他這一說,到時候黃德春一來,那個憨貨鬧出什麼事,可就不好收場了。
張文山勉強一笑,說道:「黃家村離着遠,這都天快黑了,叫人一來一回恐怕來不及了。」
說完,張文山心虛了一下。
其實,也是巧了。
他大舅子黃德春剛才就在他家裏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