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熏着暖氣,魏延曦反身踢上門,輕手輕腳的把齊遙清放在榻上,替他搭上棉被,然後甩了甩有些發酸的手臂,打算去看看炭爐燒的如何。
&王爺……」
榻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感受到熱源即將離去,齊遙清輕哼了一聲,竟然無意識的伸出手,拽住了魏延曦的一角衣袍。
魏延曦怔住了,目光在自己的衣袍與齊遙清的睡顏之間游離了半晌,在確定齊遙清確實是熟睡無誤後,眼睛眯了眯,眼神複雜的順勢坐在榻邊,伸手輕輕握住齊遙清那隻執拗的攥着他衣袍的手,嘆了口氣。
你是睡的舒服了,可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副毫無防備的樣子落在我眼裏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魏延曦無奈的又嘆了聲,索性解了外袍也躺到床上去,伸手將棉被拉過來些,將兩人一齊包裹住,然後把熟睡的齊遙清攬進了自己懷裏。
剛跑走的熱源又回來了,齊遙清自然是樂於成見的,所以沒多猶豫,他將一雙修長的手臂環在了魏延曦的腰上,頭在他肩頭蹭了蹭,顯然睡的很是舒服。
只苦了魏延曦,被他一雙手臂困得死死的,規規矩矩躺在那兒不敢動,就怕擾了齊遙清美夢。他想了想,闔上眼,本指望借着這個功夫也歇上一覺,可卻沒想到人一旦目不能視,鼻子和耳朵便會變得更加靈敏起來。
齊遙清清淺的呼吸聲在耳邊清晰可聞,熱乎乎的順着魏延曦的臉龐滑過,帶起一片皮膚的顫慄。而鼻息間儘是他身上清淡好聞的幽然香氣,就像是那午夜盛開的幽蘭,空靈而沁人心脾。
魏延曦倏的睜開眼,瞪着榻上懸掛着的青綠色床帳,他深吸幾口氣,試圖平復一下自己體內騰起的熱度,卻悲哀的發現一點用也沒有。
溫香軟玉在懷,又是心儀已久的愛人,他怎麼可能會……沒有反應呢……
他越是想壓□□內騰起的邪火,這火就攛掇的越是厲害。屋內本就一直熏着暖爐,這會兒魏延曦又極力忍耐着什麼,不出片刻額間便起了一層細密的薄汗,身上也變得粘膩了起來,內衫半濕不濕的貼在皮膚上,怪不舒服的。
他偏頭看了看懷中靜靜趴着的人兒,睡的依舊香甜,就好像自己的異樣對他全無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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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曦無聲的嘆了口氣,任命的閉上眼,努力醞釀着那份根本就見不着影的睡意……
時間滴答滴答的過去,屋內的暖爐騰起裊裊青煙,熏熱了這整間屋子。透過薄薄的青煙,映入眼帘的是層層疊疊的青色紗帳,遮住了裏頭軟榻上的那一片溫情。
一墨一藍兩道身影互相擁疊在一起,其中藍衣男子的腦袋輕枕在墨衣男子的胸前,似乎睡的安穩。而墨衣男子一手將他摟在懷裏,一手覆在他露在外頭的手上,閉着眼,神態安詳,眼睫不時會輕顫一下,似乎並未睡着,只是單純在闔目養神罷了。
轉眼間,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
魏延曦的內衫幹了濕,濕了干,到最後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還是醒着的。
眼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偏斜,齊遙清窩在魏延曦溫暖的懷裏睡了飽飽的一覺,等醒來時已經接近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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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間溢出一聲淺淺的輕吟,羽睫輕顫,眉頭微微蹙了蹙,然後戀戀不捨的睜開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熟悉的俊顏。
有如峰巒相聚的濃眉,上挑的星眸拉出一條修長的斜線,邪魅而俊逸,他鼻樑高挺,薄唇輕抿,似是一張無情的臉,可只有齊遙清知道,一旦這人付出了真情,那將是擋也擋不住的熱情。
就像受了蠱惑一樣,齊遙清緩緩伸出手,試探的撫上魏延曦的眉眼,順着往下,滑過鼻樑,最後停在他的下唇瓣上,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熱柔軟的觸感。
他曾兩次咬破這裏,直到現在想起來齊遙清都覺得心有餘悸,仿佛眼前再一次浮現出魏延曦滿嘴鮮血不住往外淌的模樣。
他指尖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垂下眼,低嘆一聲,欲將手拿開。
誰知下一刻,卻有一隻手比他的動作更快,只一下子便握住了他的手,不讓他逃離。
齊遙清驚訝的抬頭,正對上魏延曦一雙溫柔含笑的眼睛,裏頭波光流轉,無聲的訴說着他的深情。
其實魏延曦早就醒了,又或者說,這一個下午他根本就沒睡着過,只是乾巴巴的躺在榻上閉目養神而已。先前聽見齊遙清那一聲輕哼時他的眼睛就睜開了,只是看着齊遙清那副將醒未醒的模樣心中好笑,就索性又閉了眼,想看看等齊遙清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他懷裏會有什麼反應。
他猜了很多種,也許齊遙清會大吃一驚,然後想也不想就往後退試圖推開他;也許齊遙清會愣很久,然後默默的起身下榻,不再理會榻上的他;也許齊遙清會直接把他搖醒,質問他為什麼要躺在他身邊占他便宜……
可是魏延曦沒想到,在齊遙清愣了那麼久之後,居然動也沒動,只伸了只手出來描繪他五官的輪廓,最後還停在他的下唇上不再移動。
他想到了什麼?莫不是又想到自己之前下唇受的傷然後開始自責起來?
想到有這個可能,魏延曦的心驀地便軟了下來。他緩緩睜開眼,望向齊遙清,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懷中人忽然將眼睛垂了下去,那微涼的指尖也有離開自己下唇的趨勢。
沒多思考,魏延曦下意識便伸手握住了齊遙清的手,將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湊到自己嘴邊淺淺的印上一吻,然後一邊吻一邊朝齊遙清笑了笑,問:「怎麼,終於醒了?」
他口中呼出的熱氣順着齊遙清指尖滑下,帶來酥酥麻麻的觸感,齊遙清忍不住縮了一下,可礙於魏延曦緊握着他的手,他躲避不得,只能任憑魏延曦在他手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輕吻,溫柔而深情。
一抹紅暈爬上了齊遙清白皙的臉頰,他不自在的偏過眼,皺了皺眉,終於還是點頭輕應了聲:>
&的可舒服?我在旁邊……沒有擾了你吧?」
許是因為一個下午沒有開口的緣故,這會兒魏延曦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些沙啞,卻也平白添了絲慵懶與魅惑。
&沒有的……」齊遙清緩緩搖了搖頭,神色還有些彆扭,悶悶的道:「倒是王爺,為了臣……耽擱了這麼久,沒誤了什麼事吧……」
一聽這話,魏延曦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有些不悅的道:「遙清,你又何必與我這麼拘謹,臣來臣去的,也不嫌累得慌麼?」
&齊遙清愣了愣,等反應過來魏延曦在說什麼後搖了搖頭,「王爺,禮不……」
&知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魏延曦打斷了,「每次與你說這個你都只有『禮不可廢』四個字。可是遙清,我並不願你與我這麼生分啊。」
他說的誠摯,似乎這真的就是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前是我不好,待你太過苛刻,你懼我……我也能理解。可是遙清,如今……你還要與我這麼生分麼?」
其實魏延曦心裏是真的挺懊惱的,他以前做的那些混賬事現在想想就覺得可氣,又是納妾又是冷待王妃的,還縱容側室騎到正室頭上來,實在是不該,論誰攤上這樣一個夫君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但是現在,兩人之間話既然已經說開,齊遙清心裏多少也是有他的,魏延曦自然就想要更多了。
這段時間齊遙清對他態度的好轉魏延曦看在眼裏,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只是總卡在這麼個說前不前說後不後的尷尬地步他也是着急,所以今天在齊遙清下意識抓住他衣擺的時候他才會索性跟着一同上了榻,為的,不過也就是試試齊遙清的底線罷了,看看在齊遙清眼裏,自己與他到底算是個什麼樣的關係。
而單就試驗的結果來看……好像還不算壞!
這樣想着,魏延曦的聲音更加溫柔了幾分,「我自小習武為主,長大後又被父皇指了去戍守邊疆,本也不是什麼迂腐嚴苛之人,不在意那些個繁文縟節。你若覺得禮不可廢,執意要與我君臣相分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只盼着你在我面前能少些束縛,自在些罷了。」
他這話說的確實不錯,其他皇子自小讀的是四書五經,可他讀的是兵法修列,其他皇子每日有專門的老師太傅帶着吟詩作對,附庸風雅,可相比之下他更樂意約兩個騎射好的小將陪着去練馬場上馳騁一番,弄出一身臭汗那才叫一個酣暢淋漓。
魏延曦從小就不是個喜歡詩詞歌賦、玩權弄計的人,所以長大後雖然威嚴自持,骨子裏卻也不是那種喜歡人人都敬畏自己、懼怕自己的主兒。
這點他與他哥哥還真是不一樣,他雖面上看着冷肅了些,可一旦走進他的內心,他內里還是溫和友善的。而魏承天雖然面上看着平易近人,身為天子卻對臣子和顏悅色,不是那種雷霆暴君的模樣,可若相處的時間久了卻會發現,他是個讓人根本捉摸不透的人。
人有千面,千面不一,說的大抵就是魏承天這樣的人了。
是以他們二人一個生來為帝,高高在上,一個生來為將,威震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