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陽城外,義軍大營,中軍帥帳中,郭昌面沉似水。
本以為,拿師尊賜下的玉符出來,便能輕易攻破三陽縣,聽說其他幾位師兄都是這般輕易攻城略地的,為何到了自己這邊,就不靈了。
本來這場仗若能大勝,那他在軍中的威望將達到頂峰,無人再能撼動。
但一戰未能功成,接下來該怎麼辦?
繼續打?
今天義軍士氣最盛都不能拿下,接下來怕是更難了。
「唉,早知如此,就該聽陸都統的,一開始那些官兵是害怕的,但我們四面圍城,把人家退路給斷了,沒地方逃,自然要跟我們拼命了。」
「是啊,尤其是後來那些豪族的護院、家僕上來,人手一足,我們就那麼些長梯,人雖然多,但能上城的地方就是那些長梯可以,人再多又有何用?」
「人家只要守住這些梯子,我們的人就上不去,這仗打的真是」小心的看了郭昌一眼,沒說下去。
郭昌面色更黑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話分明就是昨日陸玄說的那一套,不就是說自己沒聽陸玄的,導致這場敗仗麼?
他將目光掃向陸玄,雖然很不情願,但不得不說,陸玄在打仗這方面,確實頗有些詭計,現在也只能看他了。
只是此刻陸玄卻沒有坐在他下手位置,而是坐在最末尾,雙目似睜非睜,好似快要睡着了一般。
眾人議事時駁了陸玄一次,攻城時陸玄難得主動請戰,郭昌卻擔心他趁機再立一功駁回,現在讓他請教陸玄如何破城,他也拉不下這個面子。
但若不能破城,先不說軍威什麼的,單是軍中糧草都是個讓他頭疼的問題,糧草一斷,恐怕立刻就會發生譁變。
郭昌決定暫時放下跟陸玄的恩怨,但直接問有些不好,他將目光看向十二都統中唯一的女人羅娟。
羅娟會意,矮胖的身體站起來,一拍桌案道:「吵吵吵,現在抱怨這些有何用?現在我等該想想如何破城,天師都將那護城青氣助我等破了,若再不能破城,我看這仗也不用打了,我等一頭撞死在那城下算了。」
「抱怨之言便莫要多說了,這三陽城已無護城青氣,正是破城最佳時機,諸位可有破城之策?」郭昌接過話頭,目光沒在陸玄身上停留,緩緩掃過一眾都統道。
眾人不由將目光看向陸玄。
在場的都是草莽豪傑,讓他們提刀砍人,那沒問題,但遇到這種動腦子的事兒,那就不是他們的長項了。
陸玄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跟眾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羅娟最先耐不住,開口問道:「陸兄弟,咱們這裏屬你主意最多,這如何破城,你倒是給個主意啊。」
「非我不願,實在無能為力。」陸玄抬了抬眼皮道:「如今城中軍民聯合,我軍缺乏攻城器械,強攻就如今日這般,徒耗兵力,若能有足夠時間,我們還能斷水絕糧,將這三陽城困死,耗他個一年半載,城也就破了,但現在,恐怕最先耗不住的是咱們。」
說完,陸玄還看了一眼郭昌。
他沒說什麼你們不聽我的,合該有此一敗這種話,除了解氣之外,只能把雙方的台階都拆了。
破城之法,他有想,但不確定是否有用,而且就算有用,也不能現在拿出來。
之前獻策是職責,現在嗎得有好處。
眾人聞言心下不由一沉,如今都是統兵的人物了,其他帶兵本事不好說,但對於糧草的重要性,大家都是有共識的,義軍不像朝廷有糧草積累,營中的糧草眾都統雖然不知具體數量,但估計也耗不了多久。
跟三陽城比消耗?
純屬想多了。
「就再無其他方法破城?這今日雖然破了護城青氣,但師尊說過,這護城青氣會隨着民心穩定不斷恢復,我等沒有太多時間。」郭昌皺眉看着陸玄道。
「恕末將無能。」陸玄心底翻白眼,這事情是你該考慮的問題,早幹嘛去了?現在空口白牙,想讓我賣命?
「督帥,不如將其餘各部盡數招來,或許還有轉機!」一名都統突然開口道。
郭昌是雲州督帥,手下有三十六路都統,除了他們十二個,其他人都分散在雲州其他郡縣起事,只是郭昌將第一個重點攻擊目標放在了三陽縣,才有他們十二路都統匯聚在此的場面。
楊沖聞言冷笑道:「都叫來喝西北風麼?本來糧草就不夠,你現在把所有人都招來,你養麼?」
「姓楊的,怎麼說話呢伱!?」那都統聞言一拍桌案起身怒道。
「想打?」楊沖不甘示弱,站起身來,目光兇狠的看着對方。
「夠了!」郭昌憤怒的一拍桌案喝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裏吵鬧?都給我坐下!」
那名都統聞言悶悶不樂的坐下來,楊沖不屑冷笑一聲,也跟着坐下。
看着一個個如同悶葫蘆一般的都統,郭昌就覺的一陣頭疼,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陸玄,郭昌沉默片刻後擺手道:「今日諸位攻伐一日,也都累了,且去歇息,明日繼續攻城。」
還攻啊?
一眾都統聞言心中多有不滿,就如今這模樣,明天再攻也只是徒耗兵力,陸玄不是說了嗎?
但看郭昌那難看的臉色,眾人知趣的沒有多言,紛紛起身告辭。
「陸賢弟,你留一下,我有話與你說。」郭昌對着正要起身的陸玄道。
「我?」陸玄扭頭看向郭昌,有些詫異。
上次郭昌管自己叫賢弟還是自己剛成了都統那會兒,後來隨着自己威望越來越高,郭昌的稱呼就變成了陸都統。
「嗯。」郭昌點點頭。
楊沖也站住了,皺眉看向郭昌道:「督帥,獨留下陸兄有何事?」
陸玄跟郭昌之間的齟齬在這義軍中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他擔心郭昌對陸玄不利。
「自有話說,出去!」郭昌心情本就不好,看着楊沖這般模樣,分明沒將自己放在眼裏,心中更是煩躁,聲音都不由大了幾分。
「沒事,先出去吧。」陸玄擺了擺手,郭昌顯然是想跟他要破城之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動手,身居高位時間久了,就算是頭豬也能摸索出些權衡之道來,郭昌的問題在於他那骨子小家子氣,不是蠢。
「告辭!」楊沖聞言點點頭,抱拳一禮,大步離開。
自己說話不聽,陸玄只是一句就走了,哪怕現在有求於陸玄,郭昌臉色都好看不起來。
「督帥留我下來,是為破城之事?」陸玄已經習慣了郭昌的黑臉,要是哪天對自己和顏悅色了,反而會讓陸玄感覺彆扭。
「你應該知道糧倉中糧草已經不多,若不拿下這三陽縣,我等都沒好下場。」郭昌點點頭道:「此時你我正該勠力同心。」
「今日城下,末將請戰時是最後也是最佳破城機會。」陸玄嘆息道。
「按你說的,圍三闕一如何?」郭昌看着陸玄問道。
「難。」陸玄搖了搖頭。
「為何?」郭昌不解,不是一樣的計策嗎?怎麼晚一天就沒用了?
「若今日用,城中官員、士紳、兵卒見有退路,不知我軍虛實,只知我軍聲勢浩大,多半會逃,就算不逃,也難如日間這般上下一心,拼死守城,人,都是有私心的,有退路的情況下,誰也不想拼命。」
「但今日一戰,督帥也看到了,那份怯戰之心已去,他們發現即便不逃,我等也奈何不得他們,為何要拋去家中大半產業逃亡?這心態一變,結果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陸玄看着郭昌笑道:「督帥還是早做打算,不如撤軍算了。」
郭昌聞言斷然道:「不行。」
那破護城青氣的玉符,他這裏只有一枚,若此番不能破,他恐怕再難破城。
此刻郭昌是有些懊悔未聽陸玄之言,但事已至此,他只想儘快破城,猶豫了一下,看着陸玄認真道:「陸賢弟,只要你能助我破城,破城之後,我便助你邁入先天!」
「先天?」陸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笑的有些諷刺:「若未記錯,上次攻伐劉家鎮,督帥便說過類似之言。」
當初說的是誰先攻破劉家鎮,他便幫誰入先天的?那一仗陸玄可是拿命去拼,最終第一個殺進劉家鎮,但郭昌許下的諾,時至今日都未兌現。
「你敢因私廢公!?」郭昌看着陸玄,目露凶光。
陸玄直了直身子,渾身煞氣逼人,迎向郭昌的目光道:「末將此前,兩次獻策,都是破城之策,但凡督帥聽我之言,也不會有如今窘境,末將自問已做到本份,何謂因私廢公?」
他雖未入先天,但隔三差五就有淬體丹滋養身軀,力氣遠超普通後天武者,若郭昌想要仗着修為比他高用武力來壓他,那他倒想試試這先天是不是一定就比後天強!
郭昌與陸玄對視半晌,最終凶光收斂,雖然沒動過手,但陸玄天生神力,一拳能把一座小鎮大門轟碎的力道,這點便是早已邁入先天的他都自問做不到,真動起手來,贏了還好,若輸了,那他這個督帥顏面何存。
這也是郭昌一直不肯兌現諾言的原因,後天已經這麼恐怖了,若真讓陸玄突破到了先天境界自己還拿什麼壓他?
「你不懂,入先天沒那般容易,不是有了修行之法就行,還需有先天武者助其找尋天門,每個人天門所在都不同,沒有先天強者護持,根本突破不了,但此間頗耗心神,如今我義軍正在起事階段,何來那許多精力與時間?」郭昌嘆息道。
「無需督帥相助,只需給末將功法,末將便助督帥破城如何?」陸玄目光灼灼的看向郭昌,他體內內息早已溢滿,每天都有種想發泄的感覺,只是一直尋不到門道,他現在需要的是有人給他指一條路,接下來該幹什麼。
「你有法破城?」郭昌目光一亮,看向陸玄道。
「不敢保證,但願意一試。」陸玄點頭道。
「好,只要你能助我破城,破城之後,我便將歸元訣全部給你,並助你突破。」郭昌大喜道。
畫餅畫上癮了吧!
陸玄有些無語:「功法,末將現在便要。」
「你可知道,千萬後天武者中,都未必有一人能憑自身突破!」郭昌皺眉看着陸玄,他不想給,若陸玄真憑自身突破先天,郭昌心裏會更難受。
「這本就是末將應得的!」陸玄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要暴躁。
這話只差說我信不過你了,等於撕破了臉面。
如果可以,陸玄真不想跟郭昌鬧得這麼僵,但沒辦法,郭昌是那種不守規矩的性格,光收錢不辦事。
之前不好翻臉,但現在對方有求於自己,陸玄自然得先把自己該得的東西拿來。
至於破城,就像郭昌說的,若三陽不破,他們這些人日子都不會好過。
猶豫片刻後,郭昌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遞給陸玄道:「你先看着,待破城後,我助你突破。」
「告辭。」陸玄接過冊子,他不怕有假,這還沒攻城呢,若是假的,隨時可換。
「等等!」郭昌叫住陸玄道:「明日你準備如何破城?」
「明日末將來指揮大軍。」陸玄沒解釋,現在這城已經不是靠什麼陰謀詭計便能破的了,他其實也沒太大把握,但他覺得可以試試。
「哼!」看着陸玄離開,郭昌冷哼一聲,這陸玄果然有破城之法,卻藉機要挾自己,真是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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