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師兄弟
時間飛縱,流轉無痕。
轉眼之間正月便已經悄然過去,來到了二月初。
古道上,一行快馬加鞭急急趕路。
「快點,再快一點!
「恩師如今只怕都已經快要到了京城。
「我等再這般磨蹭下去,等趕到京城的時候,恩師他老人家只怕已經離開前往他處了。」
為首一騎乃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
他髮絲飛揚,形容張狂,正是血刀堂堂主軒轅一刀!
緊隨在他身後的是莫晴空。
聞聽此言,立刻大聲答應。
而在莫晴空身邊的,卻是一個女子。
血刀堂有三大護法,莫晴空便是其中之一,而這個女子,便是第二位護法碟飛花。
此人嚴格說起來,其實跟江然還有一些淵源。
她出身自丹陽劍派。
乃是正兒八經的名門正派傳人。
出師入江湖,便受軒轅一刀之請,入了血刀堂。
不到三十歲,就憑藉一手精湛的劍法,成為了三大護法之一。
江然所修的造化正心經,傳承於當年的正心宗。
正心宗分崩離析,留下了諸多傳承門派,其中道一宗和丹陽劍派,都算是繼承了正心宗的傳承。
聽到軒轅一刀的話,碟飛花不禁一笑:
「堂主還請稍安勿躁,太上堂主去京城,應該也是有事情要辦。
「當不會這麼快就離開京城的。」
「你不懂,恩師隨性,那是一刻都閒不住的。
「今天在這裏,明天就有可能在那裏……轉眼之間,可能就跑到天邊去了。
「若是不能早點進京,本座心中始終是不踏實的。」
軒轅一刀說到這裏哈哈大笑:
「說起來,這一次咱們能夠自鐵騎盟脫身,也是多虧了恩師。
「要不是他忽然派了個高手過來坐鎮,咱們只怕這會都脫不了身呢。」
說到這件事情,碟飛花和莫晴空就對視了一眼。
對於軒轅一刀所說的這位高手,他們兩個都知道。
此人名為方亮。
江湖上名聲不顯,但是武功確實是高明。
作為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來到血刀堂這邊,哪怕是有江然指派,門下眾人也未必能夠心服。
因此,總是得試一試,看看來人到底是什麼成色。
方亮現身之後,碟飛花便跟他交過手。
碟飛花劍法高明,然而兩個人爭鬥一百七十二招,最終也只是一個不分勝負。
雖然碟飛花有所保留,畢竟只是試探人家的武功,而不是抱着殺人的念頭,手底下總得留些情面,可哪怕是這樣,也看得出來對方武功極為厲害。
而且,她隱隱感覺到,此人還有真正的本事未曾施展出來。
一旦真正動手,整個血刀堂內,恐怕除了軒轅一刀之外,無人能是他的對手。
真正叫碟飛花有些心悸的是,站在這方亮的面前,她總會產生一絲絲說不出來的恐懼。
可方亮卻總是笑眯眯的,態度謙和,讓她怎麼都想不通,這恐懼從何而來。
非要說的話,那就只能說,此人太過高明,讓她心底生出了本能的恐懼。
這一點,就跟方亮的態度和為人無關了。
也因為如此,碟飛花對這方亮,總是有些不太放心。
就此事她曾經跟莫晴空提過。
莫晴空卻笑她太過謹慎,方亮既然是太上堂主派來的人,那必然是可以相信的。
哪怕真的有什麼問題,自有太上堂主處置。
碟飛花對於莫晴空對江然的那種莫名崇拜,並不是特別理解。
雖然她也知道驚神刀這三個字,在這江湖上已經是如雷貫耳。
可到底未曾親眼所見,還是差了幾分。
為何能夠讓素來持重的堂主,以及同僚都對他這般推崇?
不過此人也確實是了得,方亮那等高手,也能隨意指使,真可謂手段通天。
心中倒是對這一次能夠在京城見到這位傳聞中的太上堂主,存了許多期待。
「吁!!!」
軒轅一刀忽然勒馬收韁,餘下莫晴空和碟飛花,以及身後諸位手下紛紛也跟着停了下來。
「堂主?」
莫晴空忽然開口。
軒轅一刀抬眸看向了兩側林間,眉頭微蹙:
「怎麼什麼地方都有這不開眼的毛賊。
「若是未曾見到便也罷了,見到了終究不能不管……隨我來。」
說着他翻身下馬,一甩韁繩:
「將馬看住了。」
當即趕緊來了幾個手下拉住了軒轅一刀的坐騎。
而軒轅一刀則帶着莫晴空以及碟飛花,還有兩三個手下在這裏等着。
一行人入了林間,走沒幾步,就聽到嬉笑之聲:
「小娘子細皮嫩肉的,長得好生標誌。
「今天晚上,老子要先抱着你好好睡一覺……」
這聲音不小,引得碟飛花眸子裏閃過了一抹殺氣。
她平生最恨淫賊。
殺人害命這類的事情,江湖上所見多有。
遇到了直接將這惡人斬了就是,倒也說不上愛恨。
可是這淫賊,卻最是叫人頭痛恨。
當即單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就見莫晴空一伸手:
「稍安勿躁……」
又往前兩步,情況就已經明朗。
幾輛馬車倒在林間的空地上,滿地橫七豎八的都是穿着護衛打扮的屍體。
在一側有一些老幼被人用刀子按在地上,讓他們動彈不得。
當中一個打扮的飛揚跋扈的男子,正對着一個姑娘拉拉扯扯,還有一群人則是在倒下的馬車上翻找不休,似乎是在尋找財物。
看這模樣,很顯然是一家人出門,結果遇到了強人。
慌不擇路之下,這才駛入林子裏,結果被人盡數打倒,護衛死傷一地。
那姑娘此時則痛哭不已,使勁的掙扎拉扯。
卻又如何能夠是對方的對手?
軒轅一刀眸子隱隱有些發冷,碟飛花更是早就已經按捺不住。
只等着軒轅一刀一聲令下,就要去斬了這群賊人的狗頭。
可就在軒轅一刀正要開口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莽莽撞撞的闖入了眾人的耳朵里:
「你倒是飛啊,伱開始的時候帶着我不是很能飛嗎?
「現在怎麼不飛了啊……照這麼下去,我們得走到什麼時候去?」
這聲音似乎有些崩潰,又有些焦急。
伴隨着這聲音響起的,還有拖拽重物的聲音。
緊跟着一個懶洋洋的動靜傳來:
「你讓我再睡一會……」
言說至此,說話的人也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他最近似乎過的並不是很好,滿臉的風霜之色,頭髮也有些散亂,身上也頗為落魄。
眼睛裏則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血絲。
他腰間掛着一把刀,雙手卻是拽着一根繩子,繩子過肩,被他拖着走。
而跟繩子相連的卻是一個用木頭綁着的架子,架子上還躺着一個年輕人。
顧不上這架子高低不平的硌人,正昏昏欲睡的看着頭頂太陽,滿臉的行將就木之色。
這樣的兩位忽然現身,不僅僅是軒轅一刀等人有點蒙了。
這些打家劫舍的,以及被打家劫舍的,也全都蒙了。
彼此之間互相對視一眼,都有點納悶這兩個是從哪來的?
但是很快這群山匪便已經反應了過來。
管他們從哪來的,拿下再說……雖然看這兩個人的模樣,只怕比他們這群山匪還窮。
可到底都是青壯,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綁到山上,給他們墾田種地。
想到此處,就見為首那山匪,一手拉着那姑娘,一邊舉起手中刀鋒:
「你們是什麼人?放下身上的兵器,否則的話,老子一刀剁了你們。」
拉着木架子的男子呆了呆,回頭看了看架子上的年輕人:
「這是……」
「多半是山匪。」
架子上那人打了個哈欠說道:
「我實在是動不了了……你去把他們打發了吧。」
「行嗎?」
「試試唄。」
「好。」
三言兩語之間,跟前那男子便好似充滿了勇氣。
他往前一步,一隻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幾個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凝重。
這人雖然形容落魄,但氣質也算是卓爾不凡。
他孤身一人,還帶着一個病秧子,能夠走出這滿身的風霜,可見走的路不近。
說不定便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一時之間來者還未出手,為首的山匪便已經有些猶豫了。
需得知道他們這個行當,說得好聽了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無本買賣,好似瀟灑至極,實則卻是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
閒來無事就可能被人給殺了。
路過的大俠,他們要是眼力不好,撞上了,那就是個死。
達官顯貴,身邊往往都有高人護送,他們碰上了也得死。
若是遇到那些初出江湖,還是名門正派的毛頭小子,那更慘……不僅僅自己得死,山寨都得被人給燒了,山上老少爺們大概都得被人家殺的乾乾淨淨。
末了,人家因此名揚江湖,而他們就是對方名聲的墊腳石,背景布。
而現如今,看着眼前這青年單手按刀的模樣,讓這山匪老大忽然便有了一種危險的感覺。
這孫子看上去,像個深藏不留的高手……這一出手,該不會直接把我們全都給殺了吧?
念及此處,他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得呼的一聲響,一把單刀破空而去。
直取那青年面門。
那青年頓時嚇了一跳,慌忙之間下意識的想要躲閃,卻又想起自己手裏有刀,想要以單刀抵擋。
忙亂下,卻是哪一種都沒來得及。
最後堪堪避過了這把刀,只覺得腦門上冰涼一片,全是冷汗。
那山匪首領眼見於此,頓時哈哈狂笑:
「殺了他們!!!」
一眾山匪當即應和一聲,就沖了出去。
青年手裏拿着刀,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先劈哪一個……
正茫然之間就聽的嗤的一聲,血色的劍尖就從一個山匪的咽喉透出。
緊跟着一甩手,那屍體頓時跌在地上。
青年一抬頭,正見一個女子面容狠厲的看了自己一眼。
心頭不禁一顫,下意識的想要先道個歉……但是抬頭一瞅,已經有刀子落下,是另外一個山匪,當即顧不上多想,日也練,夜也練的一招刀法下意識的施展出來。
只聽得噗地一聲。
血色一閃,一隻拿着刀的手,就已經落在了地上。
他順手刀刃一轉,又是噗地一聲,刀刃半截已經斬入了一個山匪的脖子。
可是他手段還是有些不夠熟練,心也有點軟,這一刀砍進去一半,最後卡在了脊骨上,沒能將這腦袋斬斷,反倒是因為屍體倒地,帶動着他也差點坐在了地上。
正自覺丟人就聽一個老者的聲音笑道:
「小兄弟好俊的刀法。」
那青年連忙下意識的想要趕緊把刀子收回來,拔不出來就拿腳踹,這才收回了自己的刀,正打算雲淡風輕的說一句『過獎了』,結果一瞅自己的刀子,頓時神色沮喪:
「卷刃了……」
「啊?」
開口讚嘆的軒轅一刀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啊!」
那青年一時無語,自己的刀都卷忍了,哪裏有意思了?
可再等抬頭,就發現這些山匪,包裹那山匪的老大,已經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諸位好厲害!」
青年瞪大了雙眼。
就見方才救了他的碟飛花來了他的跟前,伸手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這位兄台,這種人跡罕至的偏僻之所,平日裏還是不要涉足的好。
「你刀法似乎頗為精妙,但是不通內力,刀法十成的威力你發揮不出來一分,仗着這刀法,你自保尚且差了點意思,更別說其他了。」
青年給說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好在聽到對方說這刀法是好的,不行是自己,倒是叫心頭好受了一些。
當即只好說道:
「是是是……多謝諸位相救。」
「別說了……」
躺在架子上的那人打了一個哈哈的哈欠說道:
「我們該走了。」
「人家剛救了我的命,說兩句話怎麼了?」
青年臉黑。
「跟一群死人有什麼好說的……」
架子上那人撓了撓頭,翻了個身,似乎打算再睡一覺。
只是他這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就見碟飛花臉色一沉:
「尊駕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血刀堂莫不是有得罪二位之處?」
「血刀堂?」
聽到這三個字,兩個人同時一愣。
就見那青年瞪大了雙眼:
「你們是血刀堂的人?」
架子上那人也難得的翻身而起:
「軒轅一刀你們認識嗎?」
軒轅一刀:「??」
莫晴空眉頭微蹙:
「豈有此理,我家堂主的名諱,豈能這般輕易說出?
「你們……」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就見原本一直躺在架子上的那人,身形忽然到了軒轅一刀的跟前。
軒轅一刀瞳孔猛然收縮。
好快的速度!
心念一動之間,正要抽身而退,就見那青年隨手一把抓出,卻不是抓的軒轅一刀,而是抓向了堂堂來到軒轅一刀身後,打算答謝的那個姑娘。
她方才被那山匪調戲輕薄,如今死裏逃生。
被這青年一抓,反手一拿,手掌不由自主的鬆開,就聽叮叮幾聲響,幾枚鋼釘便這般跌落地上。
看這鋼釘之上,湛藍碧綠,可見是給淬了劇毒。
「什麼?」
軒轅一刀眼見於此,臉色猛然一變。
而那姑娘忽然被人戳破了目的,臉色也是瞬間變化,從人畜無害的小姑娘,變得狠厲異常。
她手掌一縮,再度伸出的時候,掌中已經多了一把一尺左右的匕首,匕首鋒芒一轉,先是斬向那神色慵懶的年輕人。
不過這是虛招。
如此一晃,真正的目的卻是想要逼退這慵懶青年,再戳死軒轅一刀。
卻不想,她盤算挺好,結果刀子剛剛晃起,就聽得啪的一聲響。
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越過了她的手臂,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她的臉上,整張臉都幾乎打變形了。
青年隨手一抬,那匕首便飛了起來。
他隨手取過:
「跟我玩匕首?」
留下這幾個字之後,他身形一點,只聽得嗤的一聲,那女子咽喉之上便已經多了一個血窟窿。
方才慵懶的似乎連個身都懶得翻的年輕人,此時此刻卻宛如修羅。
身形接連閃動,所過之處,人們往往看不到匕首如何施展,只見方才被山匪按在地上的老幼,一個接着一個的死在了他的手裏。
碟飛花和莫晴空眼見於此,下意識的張了張嘴。
畢竟那個姑娘是殺手,這些老幼可未必啊。
結果這話不等出口,原本已經死在了地上的那些護衛紛紛跳起,手臂一揚,白色粉末頓時滿天都是。
這一下就連軒轅一刀也是一驚。
這幫人竟然是裝死!手段這般厲害,就連他都未曾戳穿!
只聽得那青年哈哈狂笑: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雙手分合,周身轉動。
周遭之間眾人只覺得一股罡風如龍滾過,這些白色粉末竟然剎那間就給聚攏成了一團,凝聚在了兩掌之間。
緊跟着雙手一分:
「還給你們!!」
白色粉末一掃,分做十餘道白線,眨眼之間便打在了這些裝死護衛的腦袋上。
只聽得嗤嗤嗤……一人腦袋上一個血窟窿,一個都不少。
待等塵埃落定,原本死在了何處的護衛,此時就當真死在了那裏。
軒轅一刀愕然的看着眼前這人,他的武功要說有多高明,似乎未必,卻當真狠辣至極。
殺人的手段,屬實是麻利!
而方才這群人,這般苦心孤詣,其目的顯然就是自己。
當即軒轅一刀正要謝過,就見那青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師兄,你這是要去找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