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自由自在的走在倫敦的大街上,因為今天他穿着便衣,所以終於可以慢下腳步看看與往日不一樣的風景。
根據皮爾爵士下達的最新任務指令,鑑於倫敦各地愈演愈烈的抗議示威及大規模集會活動,蘇格蘭場所有警區都選出了一部分經驗豐富的警員,並委派他們便衣進入各個集會場所進行秘密執勤。
這倒也不怪皮爾爵士反應大,因為像是『要求議會改革和擴大選舉權』這樣的活動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英國第一次爆發如此大規模的要求議會改革運動,正是在1789年法國大革命期間。
就像皮爾爵士在內務部文件中強調的那樣——每次法國革命都會在英國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
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激發了英國下層人民極大的政治熱情,它改變了很多英國百姓自光榮革命以來的固有觀念,讓他們意識到了原來政治不止是大人物的私人事務,黎民百姓同樣有資格參與。
首先對舊有觀念發起衝擊的是設菲爾德憲法知識會的重要成員理查德·普賴斯牧師。
他在一次紀念光榮革命101年的活動中發表了一篇名為《論愛我們的祖國》的佈道,其中提到了一個對於後續改革運動至關重要的觀點——光榮革命的最重要遺產是人民有權選擇自己的政府,並可以隨時撤換它。
但這一觀點立刻激起了輝格黨文膽艾德蒙·柏克的激烈反駁,柏克發表出版了《法國革命感想錄》一書,並在裏面提出了他的看法。
——光榮革命的原則不是變革,而是恪守傳統。傳統維護了社會的存在,因此是社會的基石。法國大革命正是因為破壞了傳統,所以才將法國引向了崩潰,英國不能步法國的後塵,它必須維護傳統,保障國家的安全。
而在柏克佔據上風時,托馬斯·潘恩出版了《人權》與柏克進行交鋒。
潘恩在書中強調,每一代人都有權力選擇自己喜歡的政治制度,其先輩無權決定。選擇政治制度是英國人生而有之的天賦人權,英國人為保衛這個權利應該戰鬥到底。
但在現有制度下,勞動者被剝奪了這個權利,因此造成了他們的普遍貧困。只有恢復他們的權利,才能將他們從貧窮當中解救出來。
潘恩的《人權》一經出版,在一年內便突破20萬冊的銷售量。
在這樣的社會氣氛下,一系列主張改革的民間組織被建立了起來,類似『設菲爾德憲法知識會』和『倫敦通訊會』這樣規模達萬人的團體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這一切都使得英國政府感到極為驚懼,他們認為這些組織的出現是革命的前兆。
於是本着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準則,英國當局迅速逮捕了倫敦通訊會和設菲爾德憲法知識會的重要成員,並以叛國罪的名義對他們進行起訴。
倫敦通訊會主席馬格羅特和傑拉爾德最終被判流放十四年,但其他大部分成員則被陪審團以證據不足宣判無罪釋放。
而隨着法國大革命的失敗,議會改革運動也隨之陷入低谷期。
但是從前記憶依然存在於議員們的腦海里,這也由不得皮爾爵士不謹慎應對。
畢竟經過這幾十年的驗證,托利黨已經證明了,單純地運用暴力手段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威靈頓公爵和皮爾爵士雖然反對議會改革,但他倆也同樣堅定地認為應當儘可能少的使用武力解決問題。
儘管這一觀點看起來十分矛盾,但確實是威靈頓內閣的現行政策。
他們寄希望於過段時間英國公眾能夠將議會改革的事自行遺忘,而不是採取暴力手段鎮壓集會。
但就亞瑟這兩天的觀察來看,威靈頓公爵和皮爾爵士的算盤應當是落空了。
因為這一次摻和在議會改革中的人,可不光有人微言輕的工人群體,還有輝格黨、大批教士以及托利黨坎寧派與極端派人士。
就亞瑟目前觀察到的局勢來看,幾乎倫敦上上下下所有階層都在主張議會改革。
雖然他們想要改革的目的或許不同,但至少行為是一致的。
「不論是好是壞,改革總有一定的幫助!」
「我們要求擴大選舉權!」
「威靈頓下台,他就是個愛爾蘭來的老騙子!」
亞瑟混在遊行示威的隊伍中,一邊高喊示威口號,還一邊不忘替身旁的夥伴舉牌子。
「打倒托利黨!剷除威靈頓!」
阿加雷斯看到這個情況,忍不住瞪眼道:「亞瑟,你不是來監視他們的嗎?怎麼還和他們混到一起去?」
亞瑟抬手觸了一下帽檐,找了個機會擺脫遊行隊伍,這倒不是他走累了,而是他已經跟着遊行隊伍來到了格林威治區的警署。
他來到街角的一處空地上點燃煙斗,狠狠地嘬了一口。
「阿加雷斯,你不懂,臥底的最高級形式就是加入。至少我也了解到這支隊伍好像是輝格黨贊助的,而他們的行動也僅僅是喊喊口號,並沒有打算做什麼過激行為,這挺好的,給我省了不少事。」
紅魔鬼聽到這裏不由眯眼道:「亞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一邊靠着托利黨的羅伯特·皮爾吃飯,一邊又和輝格黨的蘇賽克斯公爵走的很近。
請恕我直言,你如果真的打算玩政治,最好不要像這樣腳踏兩條船,這對你沒有好處。你要知道,對於那些強勢政客來說,忠誠不絕對就等於絕對不忠誠。」
「阿加雷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從來就沒什麼腳踏兩隻船。」
亞瑟吐了口煙:「你知道,我是個蘇格蘭場的警察,根據內務條例,我不能持有任何政治立場。
就像我從前和你說的宗教觀一樣,我不選擇上帝,也不選擇魔鬼,二者都是面牆,會把我的眼睛蒙上。
而在政治上,我不選擇輝格黨,也不選擇托利黨,他們兩者其實也都一樣,只有在野的時候才會表現的像是正義的光。
我只是在部分議題上看法與他們相同。
我欣賞輝格黨的廢奴,雖然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支持廢奴,只是因為他們大部分是些工廠主,他們不賺這方面的錢,而且還需要自由的工人進廠。
另一方面,我也欣賞托利黨現在推行的保守克制立場,他們愛好和平,雖然這也是因為他們的支持者里包含了相當一部分銀行家,打仗對於他們手裏捏着的股票和債券可沒什麼好影響。
總而言之,他們各有各的優點,阿加雷斯,時代在變化,每個黨都有他身上的好處,我們得看到他們身上的閃光點。」
紅魔鬼搓着手嘿嘿笑道:「得了吧,亞瑟,你這個小惡棍。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有時候沒有立場同樣也是一種立場,而且還是一種兩面不討好的立場。
你知道威靈頓公爵為什麼會落到現在這個腹背受敵的境地嗎?就是因為他打算走中間路線,所以導致既得不到自由派的歡迎,還使得自己被保守派除名。
也就因為他是威靈頓,所以還能勉力支撐一陣子。如果是換了其他人當首相,估計這會兒已經倒台了。
你別看這些遊行抗議的人們嘴上喊得多起勁,他們似乎很熱愛自由,但其實他們只是痛恨主子。他們憤怒的不是不公平,而是自己在不公平中處於下屬位置。
別被你那點微不足道的良心給欺騙了,議會改革是個絕佳的機會,現在選擇權就在你的手中。
你可以借這個機會向羅伯特·皮爾宣誓效忠,也可以借着蘇賽克斯公爵的關係向輝格黨納投名狀。
來吧,亞瑟,你考慮好支持哪一邊了嗎?一個風頭正盛的蘇格蘭場年輕警督,雖然現在看着不算起眼,但如果你運用好了手頭的情報,你馬上就可以替他們發揮作用。
是支持改革還是反對改革,是選擇輝格還是選擇托利?別走中間路線,也別去查那個什麼販奴案子了,這兩件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亞瑟只是瞥了他一眼,他熄滅手中的煙斗,開口道:「阿加雷斯,你不是一直鼓動我去做他們的神明嗎?我現在回頭想想,做神明什麼的,還是太難了,不如我去做他們的國王吧。」
紅魔鬼聞言,驚喜道:「喔,我親愛的亞瑟,你這是想通了?」
亞瑟點了點頭,他開口道:「我送你一句話,你知道國王的命運是什麼嗎?」
「是什麼?」
亞瑟將煙斗收進兜里,抬腿邁入警署。
「所謂國王的命運,就是行善事而遭惡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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