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256章 越女尋劍

    第256章 越女尋劍

    抄經殿外的廣場上一片狼藉。

    廢墟地上,有閉目青年面如白紙,鼻息遊絲般若有若無。

    倒在一襲紅裳的懷中。

    只可惜。

    此刻無人能清醒體會材質不明的靠枕所帶來的,世間無二的享受。

    歐陽戎短髮上全是血跡,沾染了謝令姜胸懷間的紅裳愈發鮮紅濕漉,只是眼下她無暇顧及。

    大師兄奄奄一息。

    謝令姜滿地尋找療傷丹藥,餵懷中的歐陽戎服下。

    她坐在地上,歪頭,將一張憔悴臉頰緊緊貼在歐陽戎的手背上,同時兩隻蒼白素手緊攥他的右掌,朝掌心輸送靈氣。

    謝令姜星眸佈滿血絲。

    時而兩指放置在他鼻下,時而耳朵貼在他胸口,閉目傾聽。

    抱着大師兄一陣忙碌。

    最後臉色又喜又憂。

    「心脈虛弱了些,但是正常,可大師兄為何還是遲遲不醒……」

    謝令姜哀愁躍眉,她僅會一些粗淺醫術,用於廝殺時臨陣判斷傷勢。

    剛剛歐陽戎以九品執劍人,斬殺六品的兵家練氣士,在謝令姜眼裏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

    現在震撼漸漸褪去,再次冷靜回想,大師兄的異樣好像頗多,雖然帥是真的帥,特別是一馬當先站在她身前的時候,但是她寧願他不要如此……

    謝令姜低頭呢喃:「難道是某種激發潛力、但損耗壽元氣血的秘術?否則為何身體脈象正常,卻獨獨還缺精氣神……」

    謝令姜將閣皂山討到的回春丹全部取出,一枚枚餵懷中男子吃下,一刻不停的注入靈氣,護住他心脈。

    哪怕此刻,她的體內靈氣也已經被幾近抽空,虛弱無比,但仍舊不管不顧,有一點就渡一點給他。

    這時,離閒、韋眉還有離大郎等人相續返回,此前已經被謝令姜餵下回春丹的離裹兒,已經幽幽醒來。

    離閒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發現家人相安無事,頓時喜極而泣,然而待看到不遠處寂靜抱着歐陽戎的謝令姜,離閒一家人頓時慌張圍聚。

    「大師兄先不能挪動,還有丹藥嗎,全拿來……」

    謝令姜嗓音沙啞。

    她並沒讓離閒一家人圍在歐陽戎身邊,從他們身上要過全部療傷丹藥後。

    紅裳女郎一臉悵然的讓他們去請善導大師等名醫,同時通知刁縣丞、燕六郎他們。

    眾人匆匆領命,退散各忙。

    謝令姜留在原地等待。

    螓首低垂,烏髮遮臉,怔怔撫摸歐陽戎的血污臉龐。

    也只有這時,大師兄才會這麼乖巧安靜的安靜的讓她摸臉。

    就在這時。

    謝令姜與歐陽戎頭頂的天空上,有一頭通體雪白的大鳥滑翔而過,給藍天勾勒出一抹雪痕。

    叮鈴鐺~

    前方抄經殿唯一尚好的一處屋檐下,有黃銅風鈴清脆作響。

    有女未至。

    劍氣先來。

    一位狐白裘女子,長腰金髮,吳裙背劍,靜立抄經殿的風鈴屋檐處。

    她冷漠四顧了一圈下方的大殿廢墟。

    寂色眸光從一分為二的金身佛像、歪躺在慈眉善目佛頭面前的儒衫腐屍、懷抱昏死青年的紅裳俏女郎、掉在地上的鹿形玉環等細節處一一略過。

    最後,狐白裘女子的視線落在了廣場上某一件單薄破洞的麻衣上,眸底略微訝然,但也沒多少波瀾。

    「你是白鹿洞書院的練氣士?」

    謝令姜聽到陌生女子的聲音傳來,似是朝她發問,這女子嗓音光聽着,就讓人有些冷顫。

    見下方這個抱着情郎的紅裳女郎呆然不語,僅微不可察的點頭,像是處於哀莫大於心死的狀態。

    狐白裘女子毫不在意,生離死別乃世間常事。

    「此人,我記得當時是將他打殘跌品,被你斬殺了?七品斬六品?」

    她似是絲毫不懂人情世故,長袖下一根玉指遙指破損麻衣,繼續朝傷心女子發問。

    謝令姜木然搖頭。

    狐白裘女子沉默,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謝令姜,沒有發現重傷,輕輕搖頭,似也覺得不可能無傷狀態越品殺敵。

    至於紅裳女郎懷中奄奄一息的重傷青年。

    她沒去看。

    氣息是一個初入門檻的九品,怎麼可能殺丘神機?

    狐白裘女子冷眸又問:「是誰從他手裏,救了你倆?」

    謝令姜埋臉緊摟歐陽戎,肩膀微抽,泣悲難掩。

    屋檐上居高臨下的狐白裘女子微微皺眉,最煩這種人間的男女情愛,矯情囉嗦,耽誤正事。

    本以為這個書院女儒生年紀輕輕就是個儒家翻書人,稍微能講個幾句話,眼下看來,也不靠譜。

    狐白裘女子目光落在謝令姜身上。

    像這般纏纏綿綿、要生要死的麻煩模樣,要是放在雲夢劍澤的越女身上,看她不打斷她們的腿。

    所幸,不管是祖師堂女君殿的優秀師妹們,還是劍澤的尋常越女們都很乖靜懂事,也知道眼下師門情況,一齊共度時艱。

    狐白裘女子躍下屋頂,輕盈落地,沒再理會謝令姜與歐陽戎。

    她在抄經殿外的廣場轉了一圈,最後停步在一團破舊麻衣前,繡花鞋的腳尖挑起衣物,冷臉垂目瞧了眼。

    狐白裘女子愈發蹙眉。

    一個曾是上品的兵家練氣士,死的十分乾淨,毫無痕跡。

    哪怕麻衣漢子是她的手下敗將,若是不用特殊秘法,狐白裘女子也自忖挺難辦到。

    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能輕易殺死麻衣漢子者,是比她修為更高的存在,可能是一位四品。

    第二種,是一位至少七品的練氣士,借用了某種可怖的神話之力,直接將麻衣漢子碾成齏粉。

    四品練氣士,別說天南江湖了,她所知的,放眼天下十道,都是寥寥個位數。

    因為四品乃上品練氣士的頂端,再往上,可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州天人了。

    所以眼下這疑點重重的場面,還用多猜嗎,在這小小的龍城縣,能出現的可怖神話之力,不是鼎劍是什麼?

    狐白裘女子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枚藍色蝴蝶紙花,手掌陡捏。

    藍色蝴蝶紙花粉碎。

    化為一團澄藍色的光影。

    光影飄渺不定,似要消散,最終還是聚攏在了狐白裘女子的五指之間,難以散去。

    光影的色彩澄藍乾淨,隱隱與某條「弧」相似。

    狐白裘女子皺眉看了一眼。


    這是她在洞察到新鼎劍被執劍人具現、正式出世後,立馬丟下重傷的丘神機,根據紅蓮劍印的感應,在小孤山半山腰處的一塊草坪上找到的。

    若是那個老前輩在信上所言不假。

    那麼這團澄藍色的光影,就是新鼎劍的一團精華劍氣,只是不知為何,化為了一朵精緻奇巧的藍蝴蝶紙花隱藏。

    但不管如何。

    狐白裘女子按約找到了這團精華劍氣,可是卻沒有在它附近發現那位老前輩許諾的鼎劍與氣盛之人。

    「爾等匠作,又敢違約?」

    狐白裘女子臉色平靜,心中冷笑,自袖中掏出一枚、與老鑄劍師投爐時攜帶的物品同款的古舊小銅印——紅蓮劍印。

    僅垂眸看了一眼,狐白裘女子輕若鴻毛,一躍而起,暫離廢墟廣場,飛速升空,破開白雲。

    她懸浮在大孤山頂的上空,金色的長髮,與吳裙的寬大袖口,被高處狂風吹的獵獵作響。

    女子高處,卻勝寒。

    暫時突破大孤山上瀰漫的礙事煙火氣,不畏浮雲遮望眼,龍城縣境內皆在她的眼皮子之下。

    狐白裘女子左手勾拎一枚紅蓮劍印,右手五指抓着一團澄藍色光影。

    她右手豎起兩指,以新鼎劍的劍氣為料,在雙眸前緩緩抹過,一雙本就碧藍的眸子在頭頂的日光下依舊耀耀生輝,澄藍四溢。

    望氣。

    望鼎劍之氣。

    狐白裘女子環視一圈,俄頃,眸中澄藍光芒緩緩熄滅。

    眸底旋即浮現出一點失望色。

    不見鼎劍蹤跡。

    她蹙眉自語:

    「違背了盟約,還是說未到時候……伱是還有後手,需要稍作等待?究竟如何,也不說清。」

    道法無情,以狐白裘女子的性子,並不在意老鑄劍師乃至眉家等匠作道脈的死活,也不在意,也不在意東林寺的香火斷絕。

    她只關注蓮塔之盟的內容,後續一切都由三方立下的大道之誓管束。

    但這年頭雖然還沒有什麼欠錢的才是大爺,這種說法。

    可鑄劍師眉家與蓮宗東林寺這些年來的破落與滅絕,導致鼎劍的遲遲未歸,依舊令這位代領雲夢劍澤的新任大女君皺眉不耐。

    她們是隱世上宗,不是天天下山討債的凡俗債主,這兩家真要賴皮不成?

    其實她今日下山,已經是破壞規矩了,因為一旦雲夢劍澤自己尋到『鼎劍』,那這兩家依舊算是違約,是要斷絕祖師堂香火的。

    「啾——啾——!」

    一聲清脆鳥鳴響徹雲海。

    空中,狐白裘女子忽然收起紅蓮劍印,抬首望去。

    一隻雪白大鳥飛回,清吟悠長。

    似是受到了什麼消息。

    「又私自下山?她師姐們是怎麼看護她的?真當禁足令是兒戲?去狄公閘抓過來!」

    狐白裘女子甩手揮袖,雪白奇鳥環繞她一圈,再度飛遠,女子轉身返回抄經殿前的廣場。

    腳尖剛落地,狐白裘女子就直接朝緊抱某人的紅裳女郎說:

    「氣已泄,勸你別浪費時間。」

    謝令姜猛抬頭:「不可能!你瞎說,大師兄剛剛還好好的,他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只是累了,你不准瞎說!」

    見她終於回應,雖然激烈。

    狐白裘女子撇嘴,瞧了眼謝令姜懷中的閉目青年,藍眸略掃他渾身傷傷勢,冷漠敘述:

    「此子幾乎耗盡了『氣』,腹部重傷時,本就該立馬休息靜養,卻強行服藥壓傷,提起一口『氣』劇烈行動。

    「後續想必又是和你一起,經過一番保命戰鬥,提起的這一口氣倒是悠長,表面看起來無事,仗着氣盛,肆意揮霍,可提起的這一口『氣』越是悠長,後面越是嚴重。

    「一旦仇敵消失、或心心念念之事了結,心弦放鬆,這一口透支過度的氣,就徹底泄了,自然如現在這般昏迷不醒。

    「相反,你當時若是哄騙,說還有其它緊急之事,他心火旺盛,念念不已,反而還能多活一會兒,甚至撐過去也不一定。

    「只可惜,驟然放鬆……提前透支了多少氣,後遺症就有多嚴重。你懷中的此子,應該沒救了,服回春丹也沒用,少不了一個終身木僵。你別哭了,浪費眼淚。」

    看得出來狐白裘女子不太會勸人,說的全是戳心窩子的話。

    木僵便是類似歐陽戎前世的植物人。

    謝令姜杏目圓瞪,渾身顫慄起來。

    狐白裘女子鬆口道:

    「不過……倒是可以暫時維繫狀態,但需要上品練氣士出手,眼下本座可以稍微幫忙,穩住他的傷勢,你後面去找找奇醫,倒也不是沒有甦醒可能,看命硬不硬吧。

    她點點頭:「但奇醫大多性情古怪,為這回天之術要付出的代價,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狐白裘女子語氣淡淡。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一定找到!」謝令姜連忙道:「請您先幫忙穩住大師兄傷勢!」

    狐白裘女子答應道:「好,但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本座一個問題。」

    「什……什麼問題?」

    「今日龍城發生了什麼,想必你應該清楚……我且問你,你是否知道新鼎劍去向?

    「本座相信你們書院儒生不會輕易說謊。」

    狐白裘女子盯着謝令姜眼睛。

    「鼎……鼎劍嗎。」謝令姜低頭,虛弱問:「你還沒說你是何人?是雲夢劍澤的哪一位女君。」

    狐白裘女子輕吐三字:「雪中燭。」

    「你真是雪中燭?」

    「你見過假的?」

    「沒有,只是沒想到你會是……」她看了眼面前女子那一頭耀眼金髮與異美容顏,頓了頓,又問:「你也和丘神機一樣,來搶鼎劍的?」

    「搶?它本就屬於女君殿,現在,有人疑似盜走了我殿鼎劍,本座自然要揪出此人,追回師門重器。」

    謝令姜臉色猶豫了下:「那您若是找到那人……那些人,會怎樣?」

    「呵。」狐白裘女子冷笑不語。

    謝令姜兩臂抱緊了些大師兄,垂目道:「其實我熟識你們劍澤的一位越女,有些交情,不知您認不認識她……」

    「別攀交情,只有雲夢越女,才互為『芝蘭』,永結同心,山下其它人,哪怕親屬,也形同陌路,皆是外人。」

    雪中燭眸子漠視,倒映地上二人,語氣淡淡說:

    「他沒多少『氣』可泄了,說吧,你知不知鼎劍的下落,知道就說來聽聽,本座滿意自會救他。本座很忙,沒空陪你。」

    就在謝令姜欲言又止之時。

    「啾——!」天空中,一頭雪白飛禽再度返回。

    雪中燭倏忽轉頭,望向東南方向。

    謝令姜也凝眉看去。

    須臾,她遠遠看見一道熟悉的吳裙倩影匆忙奔來。

    是那位心地善良、令人親近的啞女姑娘。

    謝令姜並未發現身旁雪中燭在看見這一道傻乎乎的倩影后,偏頭板臉,似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位幾乎站在天南江湖頂點的雲夢大女君臉色隱隱有些……無奈。

    謝令姜懷抱大師兄,不禁直起腰肢,眸底亮起一點希冀……

    來點軟飯的奇怪吃法



第256章 越女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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