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之沒有再問下去,給了餘光一個眼神後,兩人就從審訊室出來了。
走廊里,吸頂燈因為時間久了,光線早已變得有些昏暗。
許明之一邊給餘光遞了根煙,一邊說道:「馮秦有點古怪。」
餘光嗯了一聲,他也看出來了。
但這種古怪還不足以確定兇手就是他,只能確定他肯定藏了些什麼!
不過,無論是許明之還是餘光,都沒打算再繼續審問馮秦,他就這麼被撂在審訊室里熬了大半夜,直到早上七點,正在許明之準備再去會會他的時候,新鄉鎮那邊忽然傳來消息,說是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屍體是在一片茶山腳下的一個水潭裏發現的。
水潭不大,但挺深。屍體原本是沉在水底的,但最近氣溫太高,一直也沒下雨,茶山上的茶樹缺水嚴重,已經開始出現要枯死的徵兆了,於是今天天還沒完全亮,附近這片茶山的主人張桂方就來這水潭邊,開了水泵開始往山上抽水澆灌。
兩個小時下來,山上已經澆灌得差不多了,水潭裏的水也已經去了一大半,水潭底部邊緣略高的地方已經露出來了。
張桂芳來關水泵的時候,就看到水潭底部露出水面的部分有個編織袋。編織袋是特別大的那種化肥袋,裏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裝了不少東西,外面還用鐵鏈綁了塊石頭。
張桂芳一看,就覺得不對勁,心裏直打突突,當時就不敢下去看個究竟,直接打了個電話把村部的人給叫來了。
等人來了,下去把那編織袋打開一看,幾個人嚇了個臉色慘白,差點沒從這水潭裏上來。
手忙腳亂一頓報警後,這事也就傳了出去,一群人圍着水潭猜個不停,但誰也沒能猜出個子丑寅卯來。
新鄉鎮派出所的人是七點十幾分到的,到了之後,就立馬把現場圍了起來,除了張桂芳和村部那幾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被驅散了。
鑑於前不久才發生的朱明宇案,這一次新鄉鎮派出所的人接到報警之後,就立馬通知了市局那邊,到了現場後,也沒敢下去把屍體從水潭裏弄上來,生怕破壞了什麼線索。
八點一刻不到,許明之帶着人到了。
下車一看,屍體還在水潭底,許明之不由得有些無奈。旁邊的民警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無奈,訕訕解釋:「我們怕破壞線索,就沒敢動。」
許明之清楚他們的擔憂,也沒說什麼。轉頭點了兩個人,又叫上了餘光,一起下到了潭底,四人先把編織袋外面捆着的鐵鏈還有那塊足有五六十斤重的條石給取了下來,然後才一起合力把裝着屍體的編織袋給弄了上來。
屍體弄上來後,老袁和他的人就開始接手。
外面的編織袋被剪刀剪開,小心翼翼地剝下後,就露出了裏面的屍體。屍體是個年輕男性,大約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板寸頭,身形瘦削,身高大約在一米七五左右。上身穿了一條白色t恤,胸口印着一個帶墨鏡的豹子頭圖案。因為屍液滲出的緣故,白t恤上大部分面積都被染成了黃色。下身一條緊身牛仔褲,上面有不少地方都蹭了污跡。
大約是這潭底水溫比較低的緣故,屍體散發的屍臭味並不明顯。
趁着老袁做屍檢,許明之和餘光幾人開始在這水潭周圍搜查起來。
水潭的位置算是在一個山谷的底部,周圍三面都是山,山上大半都已經種滿了茶葉,還有一小部分是竹林,也基本都已經荒廢了。如今又是夏季,要不是最近長時間乾旱,這地方基本沒人來。
進來的路也只有一條,是條丈寬的泥路,倒是能開車,但路面上溝壑縱橫,絕對不好開,就連三輪車開起來都跟坐蹺蹺板一樣。
距離水潭不遠的地方,還有四間平房,是附近這片茶山的主人張桂方造的,用來給採茶季時的茶娘住的,如今是空置的狀態。
平房外面的屋角上,倒是裝着一個監控,但因為這裏如今沒人住,屋子裏也沒什麼值錢東西,所以這監控根本就沒開。
而離這裏最近的人家,也在兩公里開外。
許明之轉完一圈後,忍不住感慨:還真是個拋屍的好地方。
要不是最近乾旱,這張桂方一下子把水潭裏的水給抽了個差不多,屍體扔在裏面,什麼時候能被人發現還真不好說。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老袁那邊對死者的死亡時間有了個大概推測。
「一周以內,三天以上。具體時間,得要回去再做進一步檢驗才能確定。」
今天是8號,三天以上,一周以內的話,也就是說,死者出事應該是在8月1號之後,5號之前。
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許明之把死者面部照片發給了技術科。不過,照片雖然發了過去,但許明之根本也沒抱什麼希望。
很多人的身份證照片都和實際有些出入,就比如當初廟山村案裏面的受害者於可可,就是因為本人樣子和系統里登記的身份證照片相差較大,以至於他們當時比對的時候,根本沒比對上,而眼前的死者在水裏泡了這麼久,整個面部腫脹變形,差異就更大了,比對得上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許明之又在周圍轉了一圈,確定沒什麼線索遺漏後,就和餘光二人先開車往外去了。這條路一路出去,周圍不是山林,就是田地。沒有人家,自然也不會有監控。最近的人家,都在兩公里開外的大路旁。
而上了大路後,東西都好走,路口也沒有監控。最近的監控是往東大約兩三公里開外的新鄉鎮茶葉街的街口處,就是朱明宇夫妻那個茶葉包裝店所在的那條茶葉街。
而這兩三公里內,還有好幾個路口。
這條路,每天來往車輛很多,中間又多路口,附近不少村鎮,監控並沒有全覆蓋,想要通過路徑來找出拋屍者,基本不太可能。
許明之和餘光二人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了一圈後,最終停在了茶葉街那個口子上。兩人坐在車內,看着路口處人來車往,各自沉思着。
良久之後,餘光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們做個大膽假設如何?」
許明之轉頭看他,等待下文。
餘光微微側頭,目光順着街道,落到茶葉街的另一頭,那裏有一家茶葉包裝店,店主正是沒多久之前被人虐殺在自家新建樓房中的朱明宇夫妻。
許明之看着他的目光,隱隱猜到了他想說什麼。
果然。
「假設這個死者正是朱明宇案的第三人呢?」
許明之默了默後,跟上話:「那又是誰殺了他呢?」
餘光收回目光,瞧向他:「我有些猜測,但沒有證據,你要不要聽?」
許明之知道他的猜測是什麼,他沒接話,餘光也沒有再往下說,車內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些猜測目前都沒有證據,所以餘光說了,只是個大膽一點的假設而已。
不過,許明之還是往心裏去了,回到市局後,他就讓老袁幫忙求證了一下。雖然屍體被水泡的時間有點長,指紋不太好採集,但還是採集到了,和朱明宇家中發現的那幾組指紋對比之後,竟然還真的比對上了。
老袁把指紋比對結果告訴許明之的時候,心中好奇,便問了一句:「你是怎麼把這死者和朱明宇案聯繫到一起去的?」
許明之回答:「是餘光先想到的。」其實,餘光說的時候,許明之也大概想到了。這兩個案子發生的時間相近,又都在新鄉鎮範圍內,很容易會讓人聯繫到一起。而且,辦案嘛,總是先假設再排除。有些時候,沒有精準信息,就只能廣撒網,盡最大可能先把魚都先撈到網內,再慢慢排除。
眼下,這一網撒得還算不錯。
朱明宇案的第三個兇手算是給撈出來了。可以說,朱明宇案已經算是破了。但新的案子又出現了,這個人又是誰殺的呢?
沈旗螯又是誰殺的呢?
還有一開始就吸毒過量的孫金海,到底是意外呢?還是有人蓄意謀殺?
如今,朱明宇案中的三個兇手全部死亡,這不可能是巧合。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有人復仇,要麼就是有人滅口。
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個人肯定對朱明宇夫妻死亡的真相十分清楚,不然他又是如何找到這三個兇手並精準下手?
他不僅十分清楚真相,還至少跟沈旗螯還有眼下這個死者很熟,熟到沈旗螯和眼下這個死者都對他相對信任,熟到他能夠輕易下手。
這個人會是誰呢?
許明之首先就想到了馮秦。
至少,馮秦和沈旗螯是熟的。
而且,昨天晚上在審訊馮秦時,他的表現有些古怪,讓人很難不心生懷疑。
想起馮秦,許明之才驀然想到此人還在審訊室。
正在他準備再去會一會他的時候,老袁那邊又打來了電話。他說,死者的死因已經基本確定了,死者的真正死因是肋骨骨折之後戳穿了肺部,導致內出血嚴重,最終死亡。但肋骨骨折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那塊條石。
條石?許明之聽到這兩個字愣了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老袁提醒了一句:「就那塊綁在屍袋上的條石。」
許明之聽到這話,不由得一驚:「你的意思是死者被扔進那個水潭裏之前可能還活着?」
「那倒沒有,死者頭部也有傷,但傷不重,頂多也就是讓他昏迷。兇手應該是在他昏迷之後,搬起那塊條石往他身上砸了一下。重擊之下,導致死者肋骨斷裂,戳穿肺部,最後失血窒息死亡。」
許明之一聽這話,立馬就抓到了重點:「這麼說,只要我們能找到這塊條石的來源,就基本能確定第一案發現場了?」
老袁稍作沉吟後,道:「可以這樣說。另外,還有兩個線索,或許會對這案子的偵破工作有點用。」
「你說。」許明之有些急切。
「一個是,這個條石上面的磨損痕跡很重,之前應該是塊踏步石。另一個是,我們在死者的褲子上找到了一些殘留的茶葉渣。」
茶葉渣?
許明之心中又是一驚。
「就是那種炒制過的茶葉渣。」老袁大概擔心許明之弄錯意思,又補充了一句。
而許明之此時腦海中就一個念頭:馮秦是開茶葉加工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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