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是天快黑的時候來的,那時候已經七點多了。
小餐館裏的食客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餘光和許明之還是坐了老位置。
剛坐下,餘光就讓老闆上酒。酒是白酒,52度。
許明之看了一眼,又收了回來。
他有滿腔的話想問,可這些話卻梗在喉嚨里,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餘光拿了兩個啤酒杯滿上後,將其中一杯推到了許明之面前,接着也沒什麼客套的話,拿起自己的杯子,一口就幹掉了一半。
許明之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忙說道:「你慢點喝。」
餘光扯了扯嘴角,放下杯子,抬眼看他:「永泰幫的二哥現在在哪?」
許明之微怔了一下後,搖頭:「不知道。」
「前天晚上在森林公園,你們沒抓住她?」餘光臉上露出些許詫異。
許明之點頭:「當時現場有點混亂,被她逃掉了。」
餘光聞言,皺了下眉頭。
那天晚上的事情,永泰幫的二哥肯定會以為是他背地裏給警方通風報信。換做是他,這事肯定也不會就這麼算了。二哥若想報復他,首選肯定是從王永明他們幾人下手。
許明之看出了他的擔憂,寬慰道:「你放心,王永明他們那邊我都安排了人,不會有事的。」
「你能讓人盯多久!三五天,還是半個月,一個月?」餘光垂眸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後,低聲道:「這事你別管了,我會處理。」
「你怎麼處理?」許明之盯住他追問。
餘光無聲地笑了一下:「孔振東既然想讓我幫他做事,總要拿出些誠意來才行吧!」
許明之一愣,接着猛地意識到,看來餘光和孔振東雙方之間應該是已經聯繫過了,達成一定共識了。怪不得他會約他出來吃飯!
許明之的心情不由得複雜起來。
「你想讓他安排人保護王永明他們?」他問。
餘光搖了搖頭:「我更喜歡一勞永逸的法子。只有他們這些人都死了,王永明他們才會真正的安全。」
許明之聞言不由得擰起眉頭:「這事不是那麼容易能做到的。」
餘光笑了起來:「那就看孔振東到底有多想讓我為他賣命了!」說完,他又拿起杯子,將剩下的小半杯酒一下子灌入了喉嚨里。
許明之看他如此,心頭情緒更是難言。見他又要給自己倒酒,他伸手過去按住了:「慢點喝!」
餘光輕輕撥開他的手,抬頭沖他笑了一下:「你知道嗎,我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有個綽號,叫酒仙!」說着,他呵地又笑了一聲。
許明之看着他眼神里突然蔓延開來的悲傷,心頭更堵了。
他本來前途無量,可這七年,他愣是將自己活成了一匹孤狼。
可如果,他能放得下心中那些執念,以他的能力,依然還可以把生活過得很好。
許明之還是忍不住:「餘光,你不是沒得選!」
餘光垂眸看着手中酒杯,默了片刻後,一抬手又是一飲而盡。
許明之也不說話了,默默地陪了一杯。
52度的酒水如一道火線一般,掛入喉嚨,燒得人眼睛都紅了。
許明之酒量其實還算不錯,可他喝不慣高度白酒。不過一杯酒,就讓他感覺有些暈暈乎乎了。
他看着餘光,心裏頭那些酸脹的情緒,攪得他難受極了。
餘光像是感覺不到他的這些情緒一般,自顧自地一杯接一杯。一瓶酒,在菜還沒上齊前,就見了底。
餘光的眼睛也紅了,但眼神依然清明。
「謝謝!許明之,謝謝你!」他忽然說道。
許明之愣了一下,扭過頭去,抬手按了按眼角。
回過頭時,他臉上帶了幾許強行擠出來的笑意:「都是男人,煽什麼情!」
餘光低頭笑笑,不說話了。
一頓飯,兩人皆都吃得悵然。
九點還差十分的時候,二人相攜着走出小餐館,許明之晃了晃有些暈乎的腦袋,感覺自己有些醉了,可他明明也就只喝了一杯多點的酒。
「你怎麼來的?」站在門外,餘光問許明之。
許明之想了想,回答:「打車來的。」
「那我打車送你回去吧。」說完,餘光扶着許明之往步行街外走去。
外面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許明之眯眼瞧着這滿眼的繁華,酒意混合着那些悵然的情緒,越發的難受。
「餘光,你真的還有的選!」他扭頭看向旁邊的餘光,近在眼前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那一瓶酒仿佛已經被他消化了,臉上連一絲酒意都看不出。
餘光笑了笑,扭頭迎上他的目光,反問:「怎麼選?」
許明之卻驀地愣住了。
對啊!怎麼選?
放棄嗎?
可他怎麼可能會甘心!
許明之呵呵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眶又紅了。
這酒啊,還真是讓人討厭!
許明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只知道再次有清醒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多了。他拿過手機,上面有不少個未接來電,除了手下那幾個人之外,還有一個黃局的。
黃局輕易不會給他打電話,除非有什麼要緊事。
許明之心頭跳了一下,趕緊把電話給黃局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下後就被接了起來,但傳過來的聲音卻不是黃局,而是辦公室的小張。
「許隊,你現在在哪?」小張雖然壓着聲音,可依然能聽得出其中的肅然。
「在去局裏的路上。」許明之隨口撒了個謊後,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小張回答:「新河高中的校長昨天晚上吊死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里,你趕緊來,黃局已經問過你兩回了。」
掛了電話後,許明之愣了好一會兒。
這個消息,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林先成這樣的人會自殺?
可如果不是,又是誰下的手?
餘光還是孔振東?
許明之很快就排除掉了餘光,在沒有找到余知遠的屍體之前,餘光不可能會弄死林先成。
那麼殺了林先成的是孔振東?
如果是,那孔振東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而且,孔振東雖然行事有些不講規矩,但應該也不至於會這樣直接挑戰法律。
又或者說,還有人想要林先成死?
許明之在趕去市局的路上,又仔細回想了一下昨天魏敏敏提供的那些受賄記錄,這些記錄里牽涉到的人,至少明面上看着應該是沒有人會到了要殺人的地步。
那麼會是誰下的手呢?
許明之就這麼揣着滿肚子的沉重和疑惑趕到了市局。他剛下車,小張就迎了上來。
「黃局在辦公室等你,孔隊也在。」小張走在他身邊,低聲說道。
許明之聽到孔振東也在,不由得微微皺了下眉頭。
「那新河高中那邊呢?」他問。
小張回答:「孔隊的人接手了,不過王哥他帶着何煜也過去了。另外,袁主任也帶人過去了。」
「那黃局找我是?」
小張看了他一眼,聲音更低了一些:「黃局知道了你在查余知遠的案子,也知道了你最近一直在盯着林先成,現在他懷疑林先成有可能是餘光殺的!」
許明之皺了下眉頭:「孔隊知道黃局的懷疑嗎?」
小張斟酌了一下:「應該知道。」
「他什麼意見?」許明之追問。
小張搖頭:「這個我不清楚。」
許明之不再問,片刻後,二人到了黃局辦公室門外。剛要敲門進去,門忽然開了,黃局和孔隊在門後和他打了個照面。
兩人都愣了一下,旋即孔隊扯出一抹笑容跟他打了個招呼。
黃局看到他則是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等孔隊走後,就讓許明之跟他進去。
一進去,黃局就把桌上的一份資料,甩手就朝他扔了過來。
資料沒多重,但打在了臉上,像是一個巴掌。
「你解釋吧!」黃局盯着他,眼睛裏像是要冒出火來。
許明之倒是不覺心虛,只是黃局到底照拂他很多。
他微微低頭,把這段時間他查到的余知遠案的一些線索給一一擺了出來,然後道:「從這些線索來看,余知遠確實不像是自己離校的。既然這案子有問題,那我肯定是不能不查的。」
黃局盯着他:「我就問你,這些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這不是還沒有關鍵證據嗎,本來想等找到關鍵證據了再跟你說的。」許明之說道。
黃局抬手指着他,氣得臉都有些紅了。
「你呀你,就仗着我捨不得罰你是嗎?」
「我只是不想你為難。」許明之軟了些姿態,解釋了一句。
黃局一聽這話,神色果然稍微好了一些。但林先成突然死了,還有可能和餘光有關,關鍵是餘光盯上林先成這事,許明之他們早就知道,偏偏就他不知道。這事,只要稍微一想,他這火氣就有些壓不住。
他這局長當得,都快跟個聾子一樣了。
黃局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茶壓了壓心頭怒火後,抬手示意許明之把地上那些資料都撿起來。
許明之趕緊照做。
撿好後,黃局已經在椅子裏坐了下來,情緒也平復了許多。
「餘光在哪?」黃局開口問。
許明之想了一下回答:「我不知道,不過,孔隊應該知道。」
黃局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許明之回答:「孔隊想讓餘光幫他做事,他們私底下聯繫挺多的。」說完,他瞧了一眼黃局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林先成的事,跟餘光應該沒關係。現在余知遠的屍體還沒找着,餘光肯定是不會殺林先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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