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水生疑惑的時候。
江寧的話,已經接着往下說了。
「趙連長,你知道嗎?楊蕊是我們縫紉班裏,學的最快的,也是學的最好的一個。她現在不僅會做簡單的床單被套,就連衣服也都學會了。」
江寧說這個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嚴肅,注視趙水生的目光,也格外認真。
這話語裏,更是有着對楊蕊努力付出的肯定和驕傲。
粗獷的男人在這個時候微微發急。
趙水生反應過來後,立馬解釋道。
「嫂子,我絕對沒有不同意的意思。自從你來了咱們大院,小蕊跟你認識了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開心了,這一點我是看得出來的。」
說到這裏。
趙水生眸光感激的看着江寧,同時也注視着一旁的楊蕊。
但是楊蕊固執的扭着頭,只露出三分之一側臉對着他。
那收緊的下顎線,無聲的宣告着她的怒氣。
趙水生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他接着道。
「縫紉班是一件好事,我們連隊上不少士兵都夸這件事情呢!小蕊以前在家裏,不是悶不吭聲的發呆,就是拿着一本書自言自語。
她也不跟其他的嫂子們來往,我都怕她一個人在家裏悶出病來。」
這一些話,趙水生說的極為真誠。
畢竟之前連上床睡覺的事情都講了,也沒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
趙水生伸手,粗糙的手心抹了一把臉。
有些沮喪,有些窘迫的繼續說道。
「嫂子,我知道我們之間差距大。
她是念過書的文化人,我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泥腿子,我們兩個湊在一起,是我配不上她,也沒讓她過什麼好日子「
微微的。
楊蕊的肩膀動了動。
似乎要轉過身來打斷,卻又變扭的忍住了。
趙水生的話,還在繼續。
他濃眉之間的褶皺,也越來越深。
「她最近整個人都開心了,也愛出門了,還能給軍隊建設出一份力,這是好事啊!這麼好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同意。可是她——」
話說到這裏。
江寧和秦九烈的目光,都靜靜的看着趙水生,等着他接下來的重點。
趙水生胸膛一個起伏,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的說道。
「可是她手指都被戳破了,還藏着不想讓人知道。」
一下子。
峰迴路轉。
趙水生粗重嗓音里,滿滿都是壓抑着的擔心和緊張。
江寧和秦九烈聽了後,都詫異的挑了挑眉。
楊蕊受傷了?
這件事,就連江寧都不知道。
想不到這個糙漢子看着粗獷,實際還挺細心的。
連這樣的小細節,也全都注意到了。
此刻一同處于震驚狀態的,還有楊蕊。
楊蕊忽地一下轉身,顫抖慌亂的眼神,急匆匆的看向了趙水生。
她雙手緊握着,右手緊緊蓋住了左手,渾身上下都緊繃着,無聲流露着一股心虛的意味。
「你怎麼會知道的?我明明都藏起來了!」
「我為什麼會不知道?那些個小兵放個屁,我都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麼。「
「我又不是你的兵,不用你管。」
「可是你是我的媳婦!我就可以管你!」
趙水生的話,依舊是粗聲粗氣,又理直氣壯地。
只不過
楊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樂意自己的丈夫,像是管手底下的士兵一樣,管着她。
明明應該是關懷備至的話語。
經由趙水生嘴巴說出來,就變了味。
而楊蕊又是個清高執拗的性子,怒氣上頭之後,也就無法理解糙漢子背後的關心。
這一下。
江寧可算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他們兩人不僅僅是思維方式不一樣,就連說話的方式,也是南轅北轍的。
如果一樣的情況,秦九烈恐怕會這麼說。
「媳婦兒,你的手指怎麼受傷了?是不是縫紉班太累太辛苦了?你這樣的話,我會心疼的。」
「媳婦兒,我賺的工資夠我們兩個花,你少賺點也沒關係,我可以養你,還能養好幾個孩子呢。」
「媳婦兒,你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太悶了?不如我們早點生孩子,有了孩子之後,我不在的時候,孩子就能陪你打發時間」
此類云云。
聽起來就會讓人覺得舒服,也暖心。
而不是趙水生那硬邦邦的要求。
——你只要在家裏給我生孩子、養孩子。
——-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用去忙乎。
——每天累得夠嗆,一個月也就發幾張糧票,都沒有我工資的十分之一。
這樣的話,任何一個女人聽了,都是會覺得不舒服的。
楊蕊會生氣,也在情理之中。
江寧的耳邊是楊蕊和趙水生的爭吵聲,眼瞅着一個小問題,都要變成一個大雪球了。
她急忙出聲打斷道。
「小蕊,你的手指受傷了,怎麼不跟我說?快點給我看看,嚴不嚴重,上過藥了嗎?」
這麼一打岔。
楊蕊和趙水生都安靜了下來。
特別是趙水生。
他突然站起身來,伸長了脖子,黝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看。
畢竟先前在家裏的時候,楊蕊一直藏着掖着,就是不給他看傷口。
楊蕊開口道,「阿寧,沒事的,只是小傷。」
「小傷也是傷。如果處理不好,會流膿結疤的,你把手給我,快給我看看。」
江寧不由分說的握住了楊蕊的手。
將她的手指從掌心裏掰開來。
江寧一眼就看到了楊蕊紅通通的手指頭。
食指,拇指上,都有一些傷口。
有些痕跡比較深,皮肉都掉了一些,還有血液乾涸的痕跡。
十指連心,那該有多疼啊。
江寧看着,都微微的倒抽了一口氣。
她手巧,有天賦,在剛學縫紉和刺繡的時候,一下子就上手了,沒有受過什麼苦。
但是她見過手笨的。
學習縫紉機的時候,甚至有把機針直接戳進手指頭裏面的,血淋淋的一塌糊塗。
楊蕊顯然是個手笨的人,手指上才有這麼多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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