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薛白去找楊國忠時,這位右相正忙着處置公務。
說的是京兆尹鮮于仲通找來能工巧匠為楊國忠刻了一座「銓綜之能」的石碑,準備立在尚書省門外。如此,六部官員上衙時都能看到,時刻銘記其政績。
碑文是鮮于仲通親自撰辭的,但問題在於聖人得知此事後來了興致,親閱了這篇文章,改定了幾個字。可現在石碑都已經刻出來了,他們正在商議如何是好。
薛白在偏廳等了小半個時辰,他們終於找到了解決之法,決定以金子來填補、重刻那幾個字。
待到薛白入內時,正遇到鮮于仲通出來,打了招呼後便問道:「節帥久鎮川蜀,今在長安可還習慣?」
「長安天氣太乾燥了。」
鮮于仲通想着自己哪怕不能稱為名將,在川蜀做的也是實事,可如今只在楊國忠這等庸人門下當個趨炎附勢的走狗,心中感受難言,搖了搖頭,告辭而去。
薛白獨自入內,楊國忠一見他便朗笑道:「阿白來了,我聽長安傳聞,你近來艷福不淺吶。」
「阿兄可聽說了馮神威從范陽回來了?」
「是嗎?」
楊國忠目露疑惑,似乎連馮神威到范陽去做什麼都忘了。
薛白只好把事情再複述了一遍,他卻不像杜五郎那樣直接把辦法拋出來,而是丟給了楊國忠一系列的難題。
「過去李林甫在時,安祿山無比奉承。如今卻這般桀驁不馴,看來是不服阿兄。聖人想必很快會垂詢此事,你準備如何回答?」
「阿白可有妙計教我?」
「無非是表態罷了。」薛白漫不經心地道,「聖人不願相信胡兒會叛亂,又有疑惑。你或是咬定他要反,或是順着聖意讓聖人安心。」
「我難道還能說他不會反嗎?」楊國忠眉毛一豎,沉思道:「卻得設法讓聖人信我。」
薛白依舊不提辦法,提出了問題之後,話題一轉,開始為自己謀官,稱想要更進一步。
「你這又想要進步了?」
楊國忠正心煩,不耐煩給薛白謀官,道:「你任中書舍人才多久?我且給你透一個消息,價值千金。」
「那我恭受了。」
「聖人早前便與我說過,認為你太年輕,難堪中書門下要職,想給你點挫折來磨礪伱。是我,一直為你擔着,否則你早被貶了。聽我說,眼下不是上進的時候。」
既然不是上進的時候,薛白對政務便興趣缺缺,肉眼可見地態度敷衍起來,很快便起身告辭。
楊國忠正有大事要問他,見他如此,亦是不滿,看着他的背影暗哼了一聲。
「目光短淺的自私自利之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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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難題總得解決,過了一日,楊國忠還真是被聖人召見,問詢了他對范陽之事的看法。
他當然是秉忠直言。
可惜,聖人沉默不語,並不對此表態。
楊國忠甚覺失望,回府後立即召集幕僚們商議,偏是連着幾日未能商議出結果來,反而聽到了長安城中的一些風聲。
「什麼?」
「下官聽聞,聖人有意召安祿山入朝為宰相。」
楊光翽是昨日在青門吃酒時聽旁邊雅間的食客說的這消息,對方話語間自稱是內侍省的官員,消息應該是準確的。
「豈可如此?」
只要有失去相位的可能,哪怕風險再小,都是楊國忠不願接受之事,當即目露嫌惡。
他面對李林甫的唾沫都不曾有這般抗拒。
楊光翽連忙道:「這消息也是下官打聽來的,據說是聖人聽聞了馮神威的稟報之後,有心想試探安祿山下官認為,那雜胡定是不會回朝任相的。」
「他不會?你說得准嗎?!」
楊國忠怒叱一聲,又道:「即使他不回朝。只要聖人旨意一下,朝中便多一個宰相,你讓我如何自處?!」
這話倒是很有道理,楊光翽回答不出,只好喏喏退下。
楊國忠思來想去,愈發擔憂。遂再次派人去請來薛白,詢問此事。
「到這地步了?」薛白聽罷,故意顯出些訝然的表情,踱了兩步,問道:「你已在聖人面前闡明安祿山的野心了嗎?」
「不錯。」楊國忠就煩他這故意拿腔拿調的樣子,偏是拿他無可奈何。
薛白道:「阿兄稱胡兒要反,聖人便將他召回京任相,倘若這時你又退縮了,豈非要惹聖人不喜?」
「哈。」
事涉自身的重要利益之時,楊國忠一點也不傻。當即明白過來,薛白與楊光翽其實是一樣的意思。
當然,意思一樣,說出來時顯示的見地卻是天壤之別,楊國忠倒也沒有叱退薛白,只是用力一揮手,決絕道:「你不必再多說了,我斷不會讓聖人下詔。」
薛白心知說服他不是那麼簡單,懶得在此事上費唇舌,他自有旁的辦法,嗤道:「眼下豈是下不下詔這般簡單?」
「還有什麼?」
「既不肯召安祿山回朝拜相,他早晚必反。我們務必做好最壞的打算,真到了兵戎相見的那一日,是否有足夠的兵力應付?」
楊國忠問道:「你是何意?」
「當然是增強在軍中的勢力,回頭我可以給你一批名單,便當是給相府引薦人才。」
薛白與李倓結交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他知道李亨在西北軍中經營多年,與許多將帥關係匪淺,比如歷史上平定了安史之亂的兩大名將郭子儀、李光弼。
這就是薛白的思路與高力士不同的地方,高力士想的是向李隆基證明安祿山要反,卻低估了安祿山的實力,沒意識到光是證明是沒用的;而薛白卻想要儘早地提攜一批將領,趁着楊國忠滿心糾結之際,他正好可藉此右相之權,便宜行事。
楊國忠思慮了一番,決定對薛白的兩個建議聽一個,提攜一批軍中的人才、施恩於他們。
至於任命安祿山為相一事,他認為毫無意義,反而詔令一下,只會動搖朝廷的威望,於是派人入宮請求覲見,準備向聖人當面反對此事。
入了宮,他留心觀察了一下,發現今日李隆基身邊隨侍的是高力士,遂暗暗叫好,信心大增。
行禮過後,當李隆基問及他何事求見,他略略猶豫便道:「臣聽聞聖人要命安祿山為相,他雖有軍功,但目不識書,豈可為宰相?聖人若下制書,臣恐四夷輕視大唐啊。」
這一番話他是思量了許久,針對了聖人好大喜功的心思說的。聖人好面子,想必能聽得進去。
意料之外的是,李隆基聞言卻有個啞然失笑的表情,道:「楊卿所言不虛,但朕尚且不知要命安祿山為相,楊卿何處得知的消息?」
楊國忠一愣,心道自己是從內侍省得知的消息,之後,他才想起這消息是楊光翽從茶樓酒肆中打聽到的。
「朝中有此傳聞,臣誤以為真了,臣失職。」
一個宰相,能犯這樣的錯誤,算是十分荒唐了。但李隆基卻不以為意,更多感到的卻是好奇,遂瞥了高力士一眼,以目光詢問。
高力士這才道:「想必是有人認為安祿山功績甚高,向右相進言,要召安祿山回京拜相。」
倘若李隆基真有此打算,經楊國忠這般一勸,興許就作罷了,偏偏楊國忠先出了一個丑,反倒是提醒了他。
哪怕他再信任那個總是願意在他面前出醜賣乖的胖子,一直有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狀告,以他多疑的性情,又豈能完全不懷疑?
李隆基卻不會與高力士、楊國忠商量,這二人對安祿山有成見,言語難免偏頗。
作為一個智足以拒諫的皇帝,到了偶爾舉棋不定的時候,他才發現身邊能夠商量的人越來越少了。
等楊國忠退下,他想了想,吩咐高力士去把張垍召來。
張垍也有過要上進的時候,但他這人從小就優渥慣了,遇到些挫折就退回去過原本舒舒服服的日子,對朝政並不像旁人那般上心。
因此他在御前難得還有一絲超然之態,立在那聽着李隆基的垂詢,思量着,沒有馬上給出回答,而是先陳述了他的擔憂。
「出將入相,此為大唐舊俗。若說安祿山目不識書,楊國忠學問亦不高深。臣所憂慮者,安祿山回朝,陛下將范陽、平盧托於何人?」
說着,張垍頓了頓才分析着另一種可能,緩緩道:「而若他不願回朝,又如何?」
試探很容易,試探後帶來的諸多問題卻讓李隆基犯了難。
「依張卿之意,朕不宜召安祿山回朝拜相?」
「臣斗膽,敢問聖人是否需釋疑?」
「不錯。」
張垍遂道:「若安祿山願入朝拜相,可見其忠心,則加其為尚書左僕射,依舊留鎮范陽,拜相而不還京,可安其心,可嘉其忠。」
「可。」李隆基點頭不已,這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結果,國事波瀾不驚,他可繼續當他的聖明天子。
張垍繼續道:「至於安祿山若是不願入朝,臣以為當遣人迅速誅殺,以河西、隴右、朔方、河東四鎮將領至范陽平叛。」
相比高力士與馮神威的告狀、楊國忠的出醜,張垍的建議顯得更妥當,李隆基卻還是有一個不易察覺的皺眉動作,對於此舉有可能帶來的麻煩有了心理建設,方才點點頭,道:「如此辦吧。」
「遵旨。」
殿中唯有高力士、張垍,但李隆基還是又補充了一句,道:「今日所議,爾等不可泄露。」
之所以不可泄露,乃是不能讓旁人知道安祿山來或不來將會面對的是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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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書門下省。
薛白亦參與了召安祿山還朝任相的制詔。待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從東面的景風門出了皇城,進了崇仁坊的迎祥觀。
幾年前,太子李亨常常在這裏偷偷與朝臣會面。但隨着他的失勢,迎祥觀早已失去了這樣的作用。
一般而言,哪位皇子皇孫再想秘會朝臣,不會再選擇這樣一個顯眼的地方。然而,當薛白穿過後殿,李倓已經等在那裏了。
其實他們的身份還不算敏感,年輕人私下常會面也是無妨的。今日之所以選擇秘會,卻是因為李倓得到了一個宮中透露出的機密。
「聖人不打算讓安祿山回朝拜相。」
「我剛在中書門下制了詔。」薛白道。
李倓搖頭道:「我的意思是,雖有召喚,可即使安祿山真回朝了,聖人也打算讓他留鎮范陽。」
「沒有更合適的范陽節度使人選了?」
「豈會沒有?聖人不願換罷了。」李倓面露憂慮,道:「我們想要的是留安祿山在長安,以便阻止他叛亂。而聖人只想要試探,可試探了又有何益?」
薛白道:「我倒覺得無所謂。」
「何意?」李倓問了一句,見薛白不答,明白過來,點頭道:「他若敢來,我們弄死他。」
「他不會來的。」薛白問道:「若他不來,聖人會如何處置?」
「遣人斬殺他,代替他鎮守范陽。」
這雖然是薛白能夠猜測到的李隆基會有的態度,但能夠得到最確切的、第一手的消息,於他是極為重要之事。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下了決定。
「遣誰去斬殺他?我來做。」
李倓一愣,眼神中綻出光亮來,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河北的問題絕不是殺一個安祿山能解決的,需要一個有足夠能力的宿將代替他。我的資歷遠遠不夠,可為兵馬使、採訪使,但還需要一個不,是兩個節度使的人選。」
「你有人選?」李倓問道:「誰?」
「郭子儀、李光弼。」薛白道:「讓此二人出鎮范陽、平盧,為我的後援。如此,我願出使范陽,斬殺安祿山。」
其實薛白之前提議過讓高仙芝到范陽,讓郭子儀出鎮安西,他認為這更符合他們的性格。可眼下事態更急,需要有更直接的做法。
李倓踱了幾步,迅速消化着他這個提議,問道:「讓高將軍出面?」
「不必讓他參與過多。我已經讓楊國忠提攜這兩個將領,想必近來聖人便能在奏書上留意到他們的名字。」
「然後,等到聖人開始考慮替換安祿山的人選之時,便可考慮到他們?」
「不錯。」有了方向,薛白已有些振奮,又問道:「此事開始準備了?」
「沒有。」李倓原本已是雙眼發亮,聽到這個問題,稍稍歇了些振奮的心情,道:「聖人恐怕是傾向於安祿山會回朝,並不急着遣使一事。」
「我來準備吧。」
薛白走出迎祥觀,深秋的風吹過,讓他清醒了很多。
他冷靜地想了一會兒,還是去找了杜妗。
「把老涼、姜亥、樊牢等人都召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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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郡,真定縣。
此處就是後世的石家莊,屬范陽節度使管轄。
十月初,城門處有兵丁執守,辨認着過往行人,有一隊人馬進入了城門。
馬蹄踏過夯土的地面,楊齊宣因有些嫌棄這裏的破舊,略略皺了皺眉。轉頭往旁邊的告榜上看去,卻被一張海捕文書吸引了目光。
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海捕文書,畫的並不是尋常見到的虬髯客,而是個一眼看去就讓人感到飄逸的男子,竟是側着身,顯出三縷長須,腰佩長劍,負手而立。
因這文書實在是太過特別,楊齊宣不由驅馬上前,傾身去看,驚訝地叫出聲來。
吉溫遂也被吸引過來,探頭一看,道:「李白?他也在常山郡還殺人了?」
「十步殺一人嘛,一定殺了許多人。」
楊齊宣不知在想什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之後隊伍在真定縣城內穿過,他時不時轉頭四下打量,終於在十字街口的鋪面上見到了一家豐匯行
他們一路進了太守府,到了大堂見了常山太守裴玉書。
他是一個五旬男子,三縷長須,形象甚好,倒是與那海捕文書上的李白有些相像。
因吉溫是安祿山的心腹幕僚,裴玉書待他很客氣,閒敘了幾句之後,便安排他們到別院歇息。
換作是旁人也就客隨主便了,偏吉溫這人相門出身,矯情慣了,問道:「裴太守,我上次來可是在這太守府住的,怎的?我回京一趟再來,你看不上我了?」
裴玉書沒想到會遇到這般刁鑽的問題,滯愣半晌,不知所言,末了,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道:「是我失禮了,吉先生且在太守府住下便是。」
吉溫打量着他的神色,見他真沒有瞧不起自己,方才釋然了些。
大家趁着隨從、護衛們安頓行李之時又聊了幾句,談及了在城門處見到的文書,楊齊宣便問道:「卻不知李白殺了誰?」
裴玉書還真答不上來,搖手推作不知。
吉溫遂追問道:「不是裴太守在搜捕李白嗎?」
「乃是范陽軍中一個將領帶人來的,封堵了全城。」
吉溫當年被貶到遼東,沒多久便巴結安祿山進了幕府,與范陽軍中許多人都相熟,當即問道:「哪個將領?」
「田乾真。」
「阿浩?」吉溫喜笑顏開,道:「我明日去見見他。」
裴玉書一愣,眼中有不易察覺的憂慮之色一閃而過。
待客院的房間安排好了,吉溫與楊齊宣一道過去。路上,吉溫四下環顧,忽然道了一句。
「李白就藏在這太守府。」
「啊?吉公怎知道?」
「呵,你忘了長安人如何稱呼我的了?我可是刑獄官,最擅審犯人。」吉溫洋洋得意,「裴玉書以前就喜歡李白的詩,今日在我面前推託,一絲一毫的神色也休想瞞過我。」
「可這毫無證據啊。」
「我要證據嗎?」吉溫指了指自己的雙眼,「我的眼睛就是證據。」
楊齊宣也是無語了,認為吉溫這種酷吏行事僅憑直覺,換言之就是蒙,有時候蒙對,有時候蒙錯。
當然,這次蒙錯了也無所謂,以前蒙錯了還要讓無數人家破人亡哩。
安頓好雖還是下午,楊齊宣早早睡下,他許久沒有睡這麼柔軟厚實的被褥了,睡得甚香。睡夢中卻被人搖醒過來,緊接着,又聞到了熟悉的惡臭。
「我知道李白藏在哪了。」吉溫道。
「不是,旁人尋了半月未尋到,吉公才來就找到了?」
「你不看看我是誰。」吉溫眼神中有些獰笑之意,抬起一隻手,手上鮮血淋淋。
楊齊宣大訝,道:「這是?你對誰用刑了?」
「太守府的兩個僕婢。」
「啊?可萬一冤枉了他們」
「這次沒冤枉。」吉溫道,「李白就藏在太守府西進院的柴房裏,我們來時他才搬過去的。」
楊齊宣已經有些懵了。
吉溫又道:「我去找阿浩,讓他來拿人,你盯住,莫讓他跑了。」
「我如何盯」
話音未了,吉溫已經興沖沖地跑了出去。
楊齊宣本待再睡一會兒,怎奈醒了之後便怎麼都睡不着了,乾脆起身,招過兩個安慶宗派給他們的護衛,往西進院的柴房而去。
他想着,吉溫所謂的盯住,大概便是如此吧。
到了西進院,推開柴房的門一看,卻根本不見人影,只當是吉溫這次又辦了冤假錯案。
然而,他轉頭間卻是瞥見牆邊鋪着柔軟厚實的被褥,遂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摸。
溫熱的。
楊齊宣驚訝于吉溫竟真的猜對了,瞪大了眼,一抬頭,與護衛們對視了一眼。
兩個護衛當即明白過來,大步往外追去,一路出了太守府,四下一看,見到了黑暗中有一道身影。
「追!」他們當即便追了過去。
楊齊宣追了一段,很快被甩在後面,有心停下,但他對真定縣城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好拼命追着。
繞進一條小巷,前方忽然響起了慘叫聲,楊齊宣還以為是他們把李白殺了,衝過去一看,卻見黑暗中立着幾個人影,已把他的護衛殺了。
「啊?」
他沒想到李白還有接應,嚇得連退了幾步。忽然,背脊一涼,一把刀已抵在他的背上。
死亡如此的迫近,楊齊宣嚇得一個哆嗦,不由道:「別殺我。」
「這是個有出身的,殺嗎?」身後人問道。
「別殺我!聽我說,我知道你們是誰,我我我確實是個有身份的」
~~
吉溫興沖沖地帶着田乾真趕到時,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
「看吧,我就說裴玉書包庇李白。」
「沒想到裴玉書敢殺人。」田乾真道:「他喜歡詩,但對府君還是忠心的。」
「忠不忠心,我審一遍就知道。」
逃了李白,吉溫根本不在乎,在乎的是他又能辦案了。
他眼神中閃動着興奮的光,捻着須尾,喃喃道:「就沒有我審不出來的不忠」
正此時,遠處黑暗的角落裏,有人從一個破簸箕下鑽了出來,試探地往這邊喊了一聲。
「吉公?」
一聽這漏風的聲音,吉溫便知是楊齊宣,倒有些驚喜於他沒有死。
至於楊齊宣怎麼活下來的?一看他那不敢近前的窩囊樣子,便可知曉。
常山太守裴玉書後來被如何處置,楊齊宣並不知曉,因他次日就離開了常山,前往范陽。
因他與薛白有「奪妻之恨」,又與吉溫有共患難的經歷,他很快就得到了范陽文武的接納。
其後幾天,楊齊宣在范陽城逛了一遍,並沒有看到有豐匯行的分行。
這日,他正在范陽城的十字大街上徘徊,忽聽聞那邊傳來了喊聲。
「中使又來了。」
楊齊宣一愣,心中頓時糾結緊張起來。
他有種預感,很快就會有人要來聯絡他這個「有身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