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正文卷第366章真功勞「會予宿心,命爾為相,宜兼密啟,式總如綸。可守右相、兼吏部尚書、集賢殿學士、修國史、崇玄館大學士、太清太微宮使,余職如故。」
這是今日朱雀門城頭上,當眾宣佈的對楊國忠的封賞。
右相的職責他雖然早已經在履行了,可儀式帶給人的則是不同的感受與榮耀。
楊國忠正在享受屬於他的榮耀,偏要在此時被搶了風頭,自是極為不悅。
他性情十分自我,如今官居高位,自是不願再作隱忍,連臉上的不屑之色都懶得遮掩。
過去是唾壺巴結右相李林甫,如今本該到雜胡巴結右相楊國忠了。
待到鮮于仲通麾下的士卒們鬧起來,陳玄禮親自領北衙禁衛彈壓,李隆基遂召楊國忠詢問。
楊國忠領了旨,轉頭一看,向薛白招了招手,帶着他一起上了城頭。
「聖人息怒,鮮于仲通御下無方,我代他請罪。至於將士們之所以鬧事,乃因有傳聞稱安祿山虛報戰功」
李隆基聽了,臉色毫無變化,神奇的是,周圍人馬上能感受到他的不悅。
楊國忠知道聖人意在宣揚國威,早預料到此舉會觸怒聖人,但自以為能把握好分寸,此時被這氣勢一壓,卻還是感到了惶恐。
準備好的一些後面的話就被他咽了回去,眼珠轉動,道:「是兵部侍郎韋見素,他查出了些端倪,曾向臣稟報,臣原本也不信,可沒想到事情傳開了。」
說罷,他小心翼翼往後退了一步,側過身子,讓隨侍在百官隊伍當中的韋見素顯在了李隆基面前,承擔天子之怒。
「韋卿。」李隆基道:「你說,如何回事?」
韋見素當即出列上前。
相比於楊國忠,他有風骨得多,臉上是沉穩嚴肅的表情,語氣不卑不亢,道:「河北真源縣令張巡上了公文,稱有逃兵回到真源縣,詳述了范陽軍在西拉木倫河遭遇的慘敗。」
聽到「張巡」二字,李隆基想了想,對這個官員並無印象。
在開元年間,他還非常重視地方官員,常親自接見州縣令進行勉誡,可到了如今,面對冗長的縣官名單,他已無能為力了。
「張巡?是何出身?」
「回聖人,是開元二十九年的進士。以太子通事舍人之職外任縣令。」韋見素知聖人想問的是什麼,遂又補了一句,道:「他非世家出身,與安祿山並無過節。」
說着,韋見素從袖子裏拿出了幾份口供,遞了上去。
那位真源縣令張巡做事十分仔細周全,口供詳實,邏輯清晰,這幾份證詞其實有着很強的說服力。
但李隆基看都不看,目光只盯着韋見素的臉,要看透他到底揣着的是何心思。
如今李隆基的治國之道,只管用人,不管視事,那麼多文書看起來複雜,而看穿韋見素則容易得多。
韋見素微低着頭,目光落在李隆基腳前三寸的位置,坦蕩地接受着這種審視,以示並沒有私心。
如此一來,李隆基沒能以天子之威壓得韋見素退縮,場面反而尷尬起來。
楊國忠頭埋得愈低,悄悄瞥了薛白一眼,示意他上前助韋見素一把。這畏縮、鬼祟的模樣,襯得韋見素更像一個宰相。
薛白卻沒動,他想對付安祿山不假,但他不覺得今日這麼做有任何作用,只不過是楊國忠、鮮于仲通之流為了出風頭罷了。
冒然出頭,反而會引得李隆基厭惡,起到反作用。
高力士捧着那一疊供狀等了一會,見聖人沒有任何要看供狀的意思。遂轉身把供狀交在小宦官的手裏,走到韋見素麵前,勸說起來。
「韋侍郎,討契丹是勝是敗,這般大事,虛報得了嗎?太荒謬了。」
「如此荒謬之事,如此大的罪名,若無實據,臣絕不敢胡亂指責。」韋見素道。
高力士催促道:「滿城百姓都在看着,你非要因一些捕風捉影的謠言,損了大唐的天威嗎?!」
韋見素與楊國忠商議過,今日不求能讓安祿山失了聖心。唯求引發此案,阻止范陽軍獻俘。
一旦獻俘,哪怕往後證實安祿山虛報戰功,就未必會處置了;阻止了,聖人一時着惱,但等發現真相,怒火自然會轉向安祿山。
這道理,韋見素已與楊國忠說得非常清楚了。現在,他需要楊國忠來擔一擔壓力
而此時朱雀門外的小小騷動也被鎮壓下去了,君臣在城頭上所言亦不可能傳出去。換言之,可以繼續獻俘了。
李隆基心思根本不在案子上,一心彰顯大唐天子的豐功偉績,愈發不耐,遂瞪了楊國忠一眼,手掌稍稍一揮。
只這一個眼神,楊國忠已嚇得心底發虛,深怕自己的相位因此而丟掉,將韋見素的告誡拋諸腦後,主動道:「韋侍郎,目前既只有供詞,事情暫不能證實,不該影響到獻俘的大典,你先退下去吧。」
事到臨頭,這位宰相還是縮了頭,這讓韋見素有些心灰意冷,終於有了動搖。
薛白冷眼旁觀這一幕,並不出乎意料,卻對韋見素的表現有些刮目相看,想着這是個可以拉攏的對象。
然而,讓他有些詫異的是,韋見素不僅沒退下去,反而上前了一步。
「陛下,邊鎮健兒捨生忘死,殺敵立功,可朝廷若做不到賞罰分明,則讓有功將士寒心,虛報戰功者心存僥倖!」
韋見素卻想得很清楚了,今日不管退不退,已是得罪死了安祿山,聖人也已經不悅。倒不如堅決到底,結果不會更壞,卻能贏得更多的名望,因此,語氣還堅毅了幾分。
「臣請陛下詳查安祿山攻契丹一戰,以正軍紀,方可使將士用命,揚大唐國威。」
楊國忠聽了,感到聖人的怒火要被完全點燃了,又急又怕,恨不得伸手去拉韋見素。
下一刻,有人從他身邊出列,站到了比他還靠前一些的位置。
「稟聖人,臣有事要奏。」
李隆基見是薛白又出來多管閒事,冷哼了一聲。
薛白沒有被這一聲冷哼嚇退,竟是道:「此事,臣想向聖人秘奏。」
「就在此奏。」
「遵旨。」薛白還是上前了兩步,隔着兩個禁軍,儘可能地放低聲音,道:「聖人已封安祿山為東平郡王,封無可封,賞無可賞,故臣以為獻俘不急於一時,今日劍南軍將士既不滿,鬧出了事,何不藉此敲打安祿山,恩威並施。」
李隆基智足以拒諫,根本就不需要人扮演這種出謀劃策的角色,聞言只當是聽了一場笑話。
他看着薛白,眼神像是在問:「教朕做事?」
薛白亦察覺到了這種情緒,遂再補了一句。
「臣慚愧,臣心計太深了,恐有損天子明德。」
說着,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已盡力了,眼下這情形,他想不出更多的說詞能改變李隆基的心意。
李隆基輕呵一聲,走到了城垛邊,居高臨下看着安祿山的獻俘的隊伍。
更外圍,等着看奇珍異獸的百姓把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招孫孝哲過來。」李隆基淡淡道了一句。
「傳旨,招范陽兵馬使孫孝哲登城覲見。」
聲音遠遠傳來,旁人不知這是獻俘的流程,還是聖人要詢問虛報戰功之事,紛紛翹首而望。
孫孝哲長得高眉深目,是個胡人,只是歸附大唐比較久了,起了一個漢名。他登上城頭,見禮之後,聽得「虛報戰功」四字,就有些發懵。
「愣着做甚?」李隆基見他反應,語態已輕鬆下來,似乎還笑了一笑,道:「朕問伱,可有此事?」
「聖人,我是契丹人啊。」
孫孝哲先是這般嚷了一句,接着才道:「如果大帥真的大敗給契丹了,那我該投降契丹王才對,怎還會到長安來獻俘?」
「大膽!」
換作旁人,只會說自己多麼忠心,不會因勝敗而改變立場。孫孝哲的一番話,聽着就不忠心,而且還反問了聖人。
然而,李隆基卻覺得這胡人直率實誠,擺手止住喝叱孫孝哲的宦官,又問道:「如此說來,安祿山並未虛報戰功,是被張巡誣告了。」
「大帥打敗了契丹大軍,只是兵力不足,使得李懷秀逃走了。」
韋見素當即道:「既未擒得首領,如何稱為大勝?又如何能證明安祿山沒有虛報戰功?陛下,不論如何,今日不宜讓范陽軍與劍南軍一道獻俘。」
孫孝哲面露茫然,問道:「朝廷沒收到大帥報功的戰報嗎?」
「自是收到了。」楊國忠道:「此時所談,便是指這戰報上的功勞有假。」
孫孝哲根本不理會他們,只看着李隆基,道:「聖人,大帥現已大敗奚人,俘虜奚王李延寵,怎麼能說『未擒得首領』?」
楊國忠、韋見素皆是一愣,對視了一眼,以眼神詢問對方是否知曉此事。
怎麼回事?
安祿山分明是慘敗於契丹,如何成了滅奚?
薛白也有些詫異,目光打量了這兩人之後移開,落在了袁思藝身上。
「李延寵?」
李隆基聽了這名字,眼神中閃過一抹慍色。契丹王李懷秀、奚王李延寵是同一時間娶了他的外孫女,靜樂公主、宜芳公主,又在不到半年就聯絡造反,殺妻反唐。
此事大大折損了李隆基在邊塞的天威,他誓要將這兩個叛臣押到長安處死。
故而,他遣最信任的安祿山來辦這件事,只是多年來還未有結果。
「胡兒俘虜了李延寵?」他再問一遍,心裏感到了一些的欣慰。
但,朝廷得到的安祿山的戰報,只是說「重挫契丹」,並未提到滅了奚、俘虜奚王一事,這不對勁。
孫孝哲也是發呆了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稟道:「去歲十一月,大帥在西拉木倫河擊敗了契丹大軍,連續追擊,並向朝廷報功。朝廷批允之後,獻俘的隊伍在三月出發。但就在今年二月,大帥已直搗奚部,俘虜了奚王李延寵。遂派了驛馬稟奏戰功,同時派人着李延寵趕上獻俘隊伍」
「胡說!」楊國忠道:「若真有這等大勝,朝廷如何能不知?」
孫孝哲是個莽人,竟不給他這個右相面子,道:「就是要問問國舅,報功的信使到哪去了?朝廷為何不知這場大勝?!」
楊國忠一聽,便知這是要誣他隱瞞了安祿山的功勞。
分明是安祿山虛報戰功,竟莫名其妙地倒打一耙,完全顛倒了黑白,簡直豈有此理!
想到自己的手段居然會輸給一個雜胡,他氣得跳腳,道:「太荒謬了,軍國大事,豈可如此兒戲?」
孫孝哲大聲道:「范陽軍是敗了還是勝了,見了李延寵,不就知道了嗎?!」
楊國忠張嘴想要反駁,結果卻是無話可說。
連韋見素都變了臉色,心知孫孝哲既然敢當着天子的面這麼說,那肯定是俘虜了李延寵。
安祿山分明是大敗給了契丹,卻不知如何能在短時間內重整兵力滅了奚?
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他這個兵部侍郎與右相楊國忠一起,被看似蠢笨的安祿山擺了一道,安祿山顯然是故意不肯事先稟報李延寵一事,為的就是給朝堂一個「驚喜」。
韋見素深感挫敗,下意識地看向了薛白。
在他心裏,要對付安祿山,薛白已成了一個頗可靠的合作對象。
至此,已沒人能阻止范陽軍獻俘了。李隆基懶得再理會這些阻撓他展示功績的別有用心之人,不耐煩地吩咐他們退下,叱道:「回頭再罰你們。」
因南詔之戰的功績,他們定是不會在今日受罰,該給他們的榮耀一點都不會少。但在李隆基心裏,他們構陷安祿山,妄圖離間君臣恩義,信任感已是大為減少。
楊國忠心情低落,與薛白下了城頭,忽然下定決定,咬牙道了一句。
「我們一定要搞死安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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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俘!」
范陽軍滅奚的戰報雖然被朝廷官員們隱下了,獻俘的聲勢卻十分浩大。
首先送進朱雀門的,是契丹王李懷秀的諸多寶物。
契丹王的十二神纛立於馬車之上,有十二面旗、十二面鼓,據說可憑此號令契丹八部。報稱這是安祿山擊敗李懷秀時,李懷秀棄旗而逃,被拾獲的。
之後,還有王帳、氈毯、漆器,還有幾頭極為漂亮雄峻的海冬青。
十二神纛太高,進不了朱雀門,在力士們的呼喊聲中,杆子被砍倒。
頓時間,滿城歡呼。
「壯哉大唐!壯哉大唐!」
在圍觀的百姓中,娜蘭貞也在看着這一幕。
她被薛白帶回長安之後,便一直被杜妗着人看着。只等顏真卿回朝,詳談了吐蕃的情形之後再決定如何處置她。
今日則是娜蘭貞由任木蘭帶着,前來瞻仰盛況。不得不說,她有被范陽軍嚇到,臉色都變得煞白,此時才知隴西那些強悍的兵馬只是唐軍的一小部分。在劍南、在范陽,都有着能滅國的兵將。
獻俘前這個獻禮的過程一直持續了很久,無數寶物被送入朱雀門,極能顯得這天寶年間的唐軍武德充沛,敢叛亂者,皆無好下場。
楊國忠見了,心頭卻是大火直冒,在心裏罵道:「仗打得不好,報功又花樣百出,狗雜胡。」
待珍寶都獻給聖人了,之後被帶到朱雀門前的就是許多的俘虜,男女老少都有。
李隆基稍稍眯起了眼,目光落在了俘虜中的一輛囚車之上。
囚車上站着一個血淋淋的高大漢子,有着栗色的捲髮,濃密的鬍鬚,遠遠都能看出眉骨很高。
李延寵曾經在長安城當了六年人質。那時信安王李禕征討奚人大勝,李延寵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奚王降唐,後來,奚王過世,安祿山便奏請李延寵繼任,才有了娶宜芳公主後殺她叛亂之事。
李隆基認得李延寵,乍然見到這個叛徒被俘獲了,因興奮,雙手竟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讓那狗崽子到近前來。」他甚至難得罵了髒話。
高力士沒有擔心放李延寵到御前是否有危險,他的聖人年輕時什麼危險不曾經歷過,領了旨,便親自去安排。
他下了城頭,路過薛白身邊時,薛白上前問了一句。
「高將軍,竟擒獲了李延寵,是否請衛國公主、信成公主以及她們的駙馬來?」
衛國公主便是宜芳公主的母親,必是想要親眼看看殺女兒的兇手受刑。
就連高力士,方才都只顧着聖人的心意,忽略了這一點。見薛白竟還記得,看了他一眼,讚許地點了點頭。
若薛白真是廢太子李瑛之子,惦記着此事便有了理由。
「薛郎重情義啊。」
這般感慨了一句,高力士安排人去請兩位公主,繼續走向李延寵。
薛白覺得安祿山俘虜奚王之事太過突兀,心中好奇,便跟了過去。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了大勝仗卻來不及傳遞戰功的情況不常有。薛白又不認為是楊國忠隱匿了安祿山的功勞,那必有蹊蹺。
安祿山經常哄騙那些小酋長到帳里喝酒,然後坑殺或俘虜。但李延寵不像是會輕易被騙的人,那又是如何被俘的?
薛白打算當面問一問。
高力士沒有禁止他跟着,反而邊走邊提點了他幾句。
「我知你這豎子執拗,但休得再忤逆聖人心意,否則我亦幫不了你。」
「高將軍提點的是,只是為了社稷好,有時該敢言直諫。」
「社稷還輪不到你操心。」
待走近了囚車,便見李延寵遍體鱗傷,已奄奄一息。
「高將軍認得他嗎?」薛白問道:「真是李延寵?」
高力士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近了,甚至踩上了囚車,也不嫌那血腥與汗臭味,湊近打量了一會,方才點了點頭。
「確是李延寵不假。」
如此,便排除了安祿山找人假扮俘虜冒領功勞的可能。
薛白遂也上前,向李延寵問道:「你如何被俘的?」
李延寵有氣無力,眼皮都耷拉着,聞言並不回答。
「帶他下來。」高力士吩咐道。
「喏。」
當即有士卒上前,打開囚車,將李延寵架了下來。
那偌大一條漢子,此時連腳也沒力氣邁,加上手腳上還有沉重的鏈子,被拖着才能走動。
「走吧。」
高力士並不與李延寵問候好久不見,也懶得奚落他。轉身,回城頭而去。
快到朱雀門,薛白沒了再繼續觀察的機會,走回了劍南軍的隊列。
忽然。
李延寵的雙手用力一揮,鐵鏈猛地砸在一個押送他的士卒臉上。
他不管不顧,徑直一撲,撲倒了高力士,用手中的鐵鏈去套高力士的脖頸,想勒死高力士。
他極為兇悍,自知沒有活路了,前面演得奄奄一息,在最後關頭奮起全力,為的就是殺掉一個重要人物,讓大唐知道奚人不是好欺負的。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李延寵卻已展露出了驚人的氣質。
另一輛囚車裏,閣羅鳳見了,呆滯在那裏,心裏十分佩服李延寵敢於拼殺,他卻知道自己不會這麼做,他不能連累了他的子民。
「別傷他!」
竟是高力士大吼了一句。
粗重的鐵鏈已經死死壓在了他的脖頸上,他眼看周圍的禁衛拔出刀要殺李延寵,連忙制止。
聖人要親自羞辱,不能讓李延寵死。
高力士原想憑力氣自己掙脫出來,但他已老了,結果沒能馬上做到,被勒得滿臉通紅,已喘不過氣來。
那些禁衛丟下刀,努力去拉開李延寵,一時卻沒拉開。
「噗。」
忽然,一支箭釘在了李延寵的背上,濺起血來。
李延寵的力氣當既就泄了,像是一個被戳破了的皮革囊。
也像是身體裏的元氣漏了一般。
高力士終於掙脫了出來,艱難地喘着氣,抬頭向城頭看了一眼,竟見李隆基親自持着一柄弓。
聖人以一箭親手殺了李延寵,這一幕,讓高力士仿佛回到了過去。
場面還是很混亂,有人把李延寵拉開,有人保護着高力士遠離,有人已開始讚頌聖人箭術無雙
混亂中,薛白快步趕向李延寵,只見他面如金紙,生命力正在快速地流失。
「你是怎麼被俘的?!」
李延寵瞪大眼,本沒想着回答。
但薛白沒有放棄,繼續問道:「安祿山不該這麼輕易就俘虜你,他如何做到的?」
李延寵瞪着眼,腦子裏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聽了薛白這句問話,忽然,他眼睛一動,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本,還以為是唐朝廷籠絡了契丹,才能讓李懷秀親自來誘騙他,但這樣看來,這並不是唐朝廷的國策?
李延寵喉頭滾動了幾下,開口道:「我不是被安祿山俘虜的不是」
聲音越來越小,薛白附耳過去聽。
「是他們詐」
過了一會,耳邊再沒有聲音,薛白一看,奚王李延寵已經就這樣死掉了。
但他想說的,薛白大概已能猜到——安祿山也許已與契丹勾結起來了。
這是歷史有了改變?或是叛亂還在繼續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