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344章 川西高原

    滿唐華彩正文卷第344章川西高原川西高原之中有一片草原,名為木雅草原,在此居住着氂牛部。

    七月下旬,草原上開滿了格桑花,一縷陽光照在遠處的雪山頂上,將雪山染成了金色。

    這「日照金山」的景象極為絢爛,德吉梅朵對此卻已習以為然,提着桶走向河邊,根本不抬頭看一眼。

    她吃力地提了水回到碉堡中,餵着牲畜,她的小女兒已經醒了,跟在她身後舉着破舊的木勺幫助舀水。

    德吉梅朵遂向女兒問道:「你弟弟好些了嗎?」

    「好多了,睡得正香呢。」

    德吉梅朵於是雙手合什,喃喃道:「白氂牛神保佑我的小兒子。」

    「阿娘,真的是白色的氂牛嗎?」

    「有,白氂牛神靈的化身。」德吉梅朵道,「我們部落的第一任首領就是白氂牛神的兒子。」

    「我知道,茹萊傑。」

    小女孩高興地舉起了手,之後偏了偏頭,又問道:「阿娘能和我說茹萊傑的故事嗎?」

    「在吐蕃第七代贊普時,奸臣洛昂達孜殺了贊普,把公主流放。公主在草原流浪,睡着之後夢見與一位穿着白袍的英俊男子交合,她懷了身孕,未足月便遇到了奸臣的追殺,生下一團蠕動的血塊,她不忍將血塊拋棄,正在此時,一隻白色的氂牛走來,落下了它的氂牛角。」

    「然後呢?」

    「公主就將血塊裝進氂牛角,用牛奶餵養,後來,牛角里生出了一個男孩,取名為『茹萊傑』,意思是從牛角中出生。茹萊傑長大後,除掉了奸臣洛昂達孜,平息了內亂。」

    「然後呢?」

    「茹萊傑是吐蕃最厲害的賢臣,教會了世人燒木取炭、冶煉鐵器、引水燒田、搭橋鋪路,還有最重要的二牛拉槓的耕種辦法。」

    「真厲害,我能見見他嗎?」

    「傻孩子。」德吉梅朵摸了摸女兒的頭,道:「茹萊傑活在第八代贊普的年月,如今是第三十六代贊普,你想想,那是多久以前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我們是茹萊傑的子孫嗎?」

    德吉梅朵十分虔誠道:「白氂牛是創世九尊神山之一的雅拉香波神山顯靈,我們都是神山的子孫。」

    「白氂牛會保佑阿弟的」

    餵好了牲畜,母女二人便回到屋中去吃糌粑面。

    德吉梅朵的丈夫名叫羅追,今日不在家中,前幾日拉着些物件到東北方向的白狗部去做交易了。

    如今吐蕃與唐還在打仗,這些貿易本是不被允許的。但近日他們的小兒子病了,皮膚上長滿了紅點,能試的辦法都試過了,卻還不見好。夫妻二人商量了,想趁着現在商賈不通,把家裏的兩匹馬賣了,換成茶葉送給大法師,好給兒子治病。

    他們知道,白狗部與唐人的關係一直不錯,羅追就悄悄過去了一趟。

    是日,德吉梅朵在小兒子臉上抹了糌粑,把青稞糝煮成糊糊讓他喝下去。

    「有人在嗎?!」外面忽然響起了呼喚聲。

    「首領來了。」

    德吉梅朵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只見首領珠傑貢布正領着許多人站在外面。

    「羅追怎麼不出來?」珠傑貢布問道,「有好事要找他。」

    「他他去打獵了。」

    「快讓他回來,有路過我們部落的大臣找他呢。」

    珠傑貢布手裏拿着一本冊子,正在翻看着。

    這叫「紅冊」,乃是這一代吐蕃王尺帶珠丹改制軍制的成果。

    尺帶珠丹就是金城公主和親的對象,是個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吐蕃贊普,他改革官制,整頓財政,核查了吐蕃的軍丁,擴大了兵力規模,給所有成年的男丁頒發「牌票」,以隨時徵調兵馬與唐軍開戰。面對一個鼎盛的大唐王朝,尺帶珠丹不甘居於人下,相繼拉攏了小勃律國、南詔,數次與唐軍交戰,互有勝敗。

    如今吐蕃的情形恰與大唐相似,在賢明君主的高壓治理之下國力強盛,同時,窮兵黷武帶來的危機隱隱開始顯現。

    「羅追找到了!」珠傑貢佈道:「徵調羅追,為大臣的嚮導。」

    「什麼?」

    德吉梅朵愣了一下,連忙道:「首領,羅追已經殘廢了啊!他在千碉城摔傷了手。」

    千碉城離這裏已經很近了,兩年前,唐軍的主帥郭虛己率軍攻千碉城。吐蕃宰相調集兵力迎擊,被唐軍擊敗,若非南詔出了亂子,郭虛己身死,也許唐軍已經攻到氂牛部的領地。

    「這麼久,傷也該養好了。」珠傑貢佈道:「部落里大家都商議過了,羅追以前去過南詔,該讓他當嚮導。」

    「可他只去過一次,而且我們的孩子病了」

    「等羅追回來,讓他馬上出發!」

    德吉梅朵還想哀求,希望能讓她的男人不必再次離開。珠傑貢布卻不肯聽她說話,一揮手,定下了此事,轉身就走。

    ~~

    開滿格桑花的草地上搭着許多頂大帳篷。

    兩名吐蕃大臣正在帳篷中議論。

    「看閣羅鳳這封信的意思,顯然是不願向吐蕃稱臣了。」

    「他的野心一直很明顯,想要自立一國,王想要封他為王弟,只怕他未必肯接受啊。」

    「不想當吐蕃的王弟,聯姻總是沒問題的。」

    「也出問題了,你看看這個。長安傳出的消息,輾轉了萬里才送到我手上,派人去接回鳳迦異的計劃失敗了,鳳迦異死在了長安。」

    「那公主?」

    「閣羅鳳有三個兒子,除了鳳迦異,還有鐸傳、阿思。王命令公主繼續南下,嫁給鐸傳。」

    「可據我猜測,閣羅鳳一定會把王位傳給他的孫子。」

    官位更高的那一個吐蕃大臣名叫倫若贊,他摸着鬍子思忖着,道:「沒關係,等唐軍攻到太和城下,閣羅鳳會與我們談條件的。」

    倫若贊出身於吐蕃大族噶爾氏,他雖然年輕,權力卻不低,此時腦子裏想的全是怎麼樣能讓公主成為南詔的王后。

    「唐軍一定會攻打閣羅鳳」

    忽然,有人趕到了帳外,通稟道:「兩位大臣,不好了,公主跑出去了。」

    ~~

    「伱在做什麼?」

    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聽到了一句聲音清冷的問話,睜開眼,見是一個英氣又美麗的少女正站在那看着自己,不由眼睛發亮,道:「姐姐,你真好看。」

    感慨了一句之後,她才想起來回答問題。

    「我在等白氂牛。」

    「為什麼?」

    「白氂牛是神靈的化身,能夠保佑我的阿爺不會離開我,我不想他被徵調」

    站在那的少女看起來雖美,表情卻很冷淡,聞言語氣愈發冷峻,道:「你該做的是更加獨立,而不是求你阿爺一直守着你。」

    「可是」

    「沒有可是,吐蕃要更強盛,男丁們都得服從徵調。」

    小女孩愣了愣,感受着那冷酷之意,不由哭了出來。

    「哭?」那冷峻的少女非但不安慰她,反而叱道:「到沒人的地方去哭,兵馬很快要到了,別躺在這礙事。」

    「嗚嗚嗚」

    小女孩於是抹着眼淚跑掉了。

    那神情冷峻的女子則翻身上馬,登上不遠處的小山包,眺望着氂牛部徵調兵力的情形。

    漸漸地,她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很快,有幾人策馬奔來。

    倫若贊翻身下馬,當先上前行禮,喚道:「公主。」

    「我不會離開。」娜蘭貞道,「我會聽從父王的命令,嫁到南詔,此事你可放心。」

    「我還以為公主不答應。」

    娜蘭貞轉頭看去,只見倫若贊身邊並無旁人,是一個難得的可談話的時機,遂問道:「我能信任你嗎?」

    倫若贊一愣,低下頭,不敢看那雙清冷漂亮的眼睛。

    「我寧死,也絕不可能背叛公主。」

    「好。」娜蘭貞道:「我當時不願離開父王身邊,是因為察覺到九大臣中有人想要謀逆。」

    「公主這是要放鬆我的警惕,再找機會逃走?」

    「你也不信我,我若要逃,方才便逃了。」

    倫若贊壓低了些聲音道:「王雄才大略,誰敢有異心?想必是唐軍細作散佈了離間王與九大臣的謠言,公主不可中計,此事往後還是少提為好。」

    娜蘭貞道:「青海在用兵,南詔也在用兵,父王身邊兵力空虛。這樣,我答應會隨你到南詔,你寫一封家信給你阿爺,讓他盯緊九大臣。」

    「公主真不會再逃了?」

    「都走到這裏了。」娜蘭貞淡淡道:「沒有再走回頭路的道路。」

    幾句話的工夫,別的騎士也趕到了,兩人停止了對話,娜蘭貞拉過韁繩,徑直返回了帳篷。

    倫若贊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久久沒有移開。

    ~~

    落日在雪山上方緩緩往下沉,草原上的部民們還在忙碌着。

    忽然有一騎奔了回來,馬上的騎士身上還插着一支箭羽。

    「首領快看!」

    珠傑貢布聽到呼喚,連忙奔了出來,認出這是與他兒子一道外出買鹽的一個部民,連忙上前推開旁人,問道:「我兒子呢?」

    「首領,我們遇到了羅追,他給唐人的商隊帶路,想想殺我們。」

    「我兒子呢?!」

    「死死了。」

    珠傑貢布不可置信,可眼前的情景已不容他不相信。

    他沉着臉站在那消化着這個消息,忽然奔回家拿出一把單刀,直奔羅追家而去。

    很快,草原上響起了怒吼聲、求饒聲、勸說聲、大哭聲混亂持續了不多時,珠傑貢布已命人將德吉梅朵與她的一雙兒女綁了起來,要殺了他們祭祀他的兒子。

    「首領慢些動手,還沒找到羅追。」

    「是啊,要是現在殺了,羅追反而更沒有顧忌了」


    部落中眾人正商議着,忽見一隊騎士趕來,卻是倫若贊與他的親隨。

    有親隨驅馬上前,問過了事情經過,倫若贊聽了,道:「讓他們把這些罪民交給我們。」

    「大臣,她的丈夫殺了我的兒子!」

    「他們也是吐蕃的子民,是王的財產。」倫若贊叱道:「誰允許你處置了?!」

    珠傑貢布心中對此極為不滿,但無奈之下,也只好把人交了出去。

    倫若贊臉色沉靜,帶着德吉梅朵與她一雙兒女轉回營帳。

    他想了想,親自到了娜蘭貞的帳外稟明了經過。

    「公主,我記得你的婢女在來的路上病死了,想着你如果需要人服侍」

    「這是氂牛部的內務,你不該插手。」娜蘭貞隔着帳簾道:「氂牛部的首領死了兒子,你連報仇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為了你那點可憐的善心,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楚嗎?」

    倫若贊一愣,有些尷尬,問道:「那我再把人送回去?」

    「那王的威嚴何在?」娜蘭貞道:「儘快啟程吧。」

    「喏」

    次日,這一支吐蕃使者的隊伍準備繼續南下。

    珠傑貢布看着隊伍遠去,對德吉梅朵被帶走一事也無可奈何,好在他清楚到南詔路途險阻,這些婦孺是不可能活着抵達的。

    於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羅追,為兒子報仇。

    ~~

    從氂牛部往東,繞過高聳入雲的雪山,穿過險道,便隱隱能聽到湍急的水聲。

    那是大渡河,山高,崖險,河深,水急。

    「首領,在那裏!」

    屍體掉在了懸崖下方。

    幾個部民好不容易用繩索攀了下去將屍體帶了上來,珠傑貢布目光看去,有一瞬間迴避了一下,之後才瞪大了眼睛看着屍體。

    懸崖不低,屍體已經摔斷了,胸前足足插了三支箭矢。

    珠傑貢布心中大慟,俯下身,親手從兒子背上把那一支箭拔了出來。那箭頭牽扯着他兒子的皮肉,湧出了血。可作為一個父親,此時還不能湧出淚。

    與他兒子一同被射殺的還有幾人,但身上的箭支都已經被拔走了,唯有他兒子的屍體掉在了懸崖下還留着箭。

    箭很重,箭頭淬鍊得極為鋒利。

    羅追幫忙領路的唐商所攜帶的護衛居然有這樣鋒利的武器嗎?

    「渡河,過去看看。」

    大渡河上沒有橋,只有到水流平緩之處乘小船渡河。

    珠傑貢布原本只是想追蹤羅追的蹤跡,然而,等他渡過了大渡河,走了一段之後,卻發現河谷中足跡凌亂,阻住道路的草木全被人劈開了。

    「不對啊,商旅怎麼會往這邊走?」

    他心中生起了疑惑,再仔細觀察了那一行人所留下的痕跡,愈發吃驚。

    看這跡象,竟是有上千人走過,而且是最少有上千人,若數馬匹留下的糞便,更是難以判斷出到底有多少人。

    這哪像是一個商隊?

    ~~

    河谷之中,隊伍正在絡繹不絕地行進。

    因前方又是一段窄路,只容一人通過,速度又慢了下來。

    薛白也停下了腳步,撓了撓腿,倚着石壁稍作休息。

    遠處傳來了幾聲呼喝,抬頭看去,可以看到有樹冠里的枝葉晃動了幾下。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這動靜很小,事實上那邊卻又經歷了一次交鋒。

    過了好一會,李晟從後方擠了上來,路過薛白時點頭笑了笑,奔向王忠嗣。

    哥舒翰在長安時想要說服薛白去隴右,有一次飲酒後就是派李晟護送薛白,兩人稍聊了一下,提到了李晟一箭射殺城頭敵將,贏得「萬人敵」之稱。

    他果然不是說大話,這次行軍路上,幾乎是箭無虛發。

    當然,這種地勢,若敵人是站在射程之外,終歸是沒辦法的。

    此時李晟趕到王忠嗣面前,行了軍禮便道:「遇到了吐蕃部民,射殺了四人,但有兩個隔得太遠,追不到了。」

    「往北逃的?」

    「是。」

    「繼續探吧。」

    他們走在吐蕃的地盤上,人馬又不少,想完全封鎖住動靜當然不可能。但他們是去攻南詔的,只要消息不往南傳就好。

    一般而言,總不會有哪個部民看到唐軍了,會想到要跑去南詔通風報信。

    至於吐蕃圍堵,這樣的地勢下,吐蕃很難在短時間內調動兵力來包圍他們除非巧遇一支吐蕃兵馬擋在前面。

    真正讓王忠嗣擔心的是路上的減員,以及輜重。

    眼看隊伍一時半會不能通過這段窄路,他便將幕僚與嚮導們都招過來。

    等待時,王忠嗣搖了搖頭,努力讓神志清醒些。

    自從進入川西群山之後,他總覺得不太舒服,頭暈反胃得厲害。

    與他有同樣症狀的人有許多,眾人本以為才啟程就中了瘴氣,士氣大跌,但薛白說這叫「高原反應」,漸漸會好。好不好的,只能咬牙走下去,但士氣算是穩固了一些。

    「節帥。」

    王忠嗣回過頭來,見諸人都到了,除了收服來的那個吐蕃嚮導還在另一邊休息,他遂開口道:「如今我們還沒渡過大渡河,即使被吐蕃人發現,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可一旦渡河,形勢便不同了,你們認為何時渡河為宜?」

    「渡河的時機很關鍵,我們渡河若太晚了,吐蕃有可能發現我們,若太早,在大渡河西岸行軍,遠沒有在東岸安全。」

    搶先說話的卻是嚴武。

    他沒有什麼「高原反應」,依舊保持着清醒,又道:「依我看,與其定下在何處渡河,不如看吐蕃人的反應」

    這次南下,唐軍要渡的河流眾多,其中有兩條最大的,一是大渡河,二是金沙江。

    大渡河在川西高原這一段是先由北向南流,經過石棉縣之後轉向東流,一路向東匯入泯江。

    據薛白所知,就是在這個河流的轉彎之處,有適合渡河之處他記得,石達開就是在那裏渡河不成,走向覆滅。

    「我們到這裏渡河。」薛白遂拿出地圖,用手指點了一下,卻說不出此處的名字。

    高適不由好奇,問道:「為何?」

    「這裏方便渡河。」

    「薛郎如何知曉的?」

    「在右相府翻閱卷宗看到的。」

    「右相府竟還有這種文犢?」

    在王忠嗣幕下,薛白出謀劃策與眾不同,常常直接給出一個結果,也講原因,但每每能應驗。這一點讓軍中將士都驚奇萬分,驚為天人。

    嚴武不服旁人,卻只服薛白,原本關於渡河還有一肚子的分析,此時只好作罷,道:「我附議薛郎。」

    王忠嗣向軍中的蜀郡嚮導問道:「我們離此處還有多遠?」

    他指向了地圖上大渡河的拐彎之處。

    那嚮導卻是搖了搖頭,道:「小人走過茶馬道,可節帥走的這條道非常人所走,小人也不好估量,怕誤了軍機。」

    王忠嗣道:「把那吐蕃嚮導喚來。」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吐蕃漢子被帶了過來,這人左手斷了半截,正是羅追,此時臉上滿是愁苦之色,眼中憂慮重重。

    「見過將軍。」羅追口音很重,但說漢話還是讓人能夠聽懂。

    王忠嗣再次指着地圖,問道:「這裏可以渡河嗎?」

    羅追沒有馬上回答,眼神閃動了幾下,最後才點點頭,道:「那是最好渡河的地方,但你們得有船。」

    「附近有船嗎?」

    「南岸的嶲人部落也許有幾艘船,不太確定。」

    「我們到那裏還有多遠?」

    「兩百里。」

    「好,繼續帶路吧。」

    羅追卻不太願意了。

    他方才就想提出條件,但還是冷靜下來,先展現了自己的價值,此時便道:「我們說好,了我為你領路,你給我茶葉和藥。」

    「不錯。」王忠嗣道,「你帶我們到此處渡河,我會說話算話。」

    「我的部落、妻子兒女就在對岸,你們答應讓我先回去,結果去殺了我首領的兒子。」羅追道:「現在我很擔心我的家人,不能安心為你們領路了」

    「刁蠻!」

    管崇嗣當即罵了一聲,大步上前,想要給羅追一點教訓,王忠嗣卻是一把攔住他。

    「節帥。」管崇嗣附耳道:「路無非是沿着河往下走,這蠻子有了異心,留之不得,放了更不行,不如殺了。」

    「你不必管。」王忠嗣叱了一句,向羅追道:「再問你一遍,真不願帶路了?」

    「我做這一切是為了我的兒子,我現在不放心他,絕不再往前走。」

    「那好,你把具體的路線告訴我的嚮導,領了你要的東西回去。」

    「真的?」

    「馬上走,晚一步我殺了你。」

    羅追當即便走,見此情形,將領當中許多人都不解,向王忠嗣問道:「將軍就不擔心他走透了風聲,引的吐蕃部落來追?」

    「我自有分寸。」

    王忠嗣瞥了李晟一眼,也不多解釋。

    此事連薛白也沒看明白,直到當與李晟聊了幾句。

    「我已經發現氂牛部的人在後面跟着了,節帥就是故意放了羅追的。」

    「那就好,我還當節帥是心軟了。」

    「慈不掌兵,節帥從不心軟。」李晟道,「氂牛部反正已經發現我們了,不如故意透露消息,讓他們知道我們在哪裏渡河,讓他們把船準備好」

    



第344章 川西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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