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伽知道自己在做夢,卻怎麼都無法甦醒。
眼前是黑漆漆充滿迷霧的道路,兩側密林聳立,不見天日密林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死死注視着他,讓他毛骨悚然,卻無法逃離。
他咬牙快步往前走,可這條路卻像是沒有終點,直到走進濃濃的迷霧中,什麼都看不到,他聽到詭異嘶啞的笑聲。
「嗬嗬」
「誰?」
「出來!」
他不斷轉身充滿戒備的看着四周,像是應激的幼獸,豎起了全身的尖刺,然而,迷霧中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覺到讓人頭皮發麻的驚悚和冷意。
越來越冷
就在這時,迷霧中忽然出現一團亮光。
阿洛伽下意識想要往前,卻又謹慎的停下,抿唇死死看着那團亮光越來越近。
下一瞬,一道身影從迷霧中走出。
是熒惑星使盛暖。
他像是經歷了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搏鬥,全身血跡,可神情卻一片溫和。
阿洛伽看到,盛暖朝他伸手,低聲說:「別怕,我帶你回去」
「星使!」
阿洛伽呢喃出聲,然後驀然睜開眼。
第一時間他甚至有些恍然,眨了眨眼,他才認出,這是獵魔司自己的住處。
旁邊響起一道女聲:「你醒了。」
阿洛伽扭頭,就看到是他名義上的姐姐安素娜。
安素娜有些不太自在,但努力笑的溫柔:「你體力透支,身上傷太多,所以昏睡了一晚,現在沒事了。」
體力透支不要緊,那些外傷回到獵魔司後也有法子修復。
安素娜是醫者,應該就是被派來給他治療的人。
阿洛伽坐起來:「星使大人呢?」
想到失去意識前他被盛暖護着帶他離開冥獄的畫面,少年心裏便是一陣陌生的不安,還有些莫名的急亂。
他知道盛暖傷的有多重。
獨自面對清理了沒皮惡靈還擋住了上方所有攻擊,又用自己的血繪陣關閉了冥獄之門,那時必定已經筋疲力盡,可他,居然就那麼生生進入冥獄,將他帶了回來。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這樣保護他不計後果的保護。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茫然,更多的則是不安。
他心裏混亂不堪,只想知道盛暖現在怎麼樣了。
看到阿洛伽穿上鞋匆匆往外,安素娜連忙追上去:「熒惑星使重傷,不過已經正在醫治了,應該沒有大礙你不用太着急。」
可前邊,只穿着黑色裏衣的少年頭都沒回。
安素娜其實有些詫異她知道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是什麼性情。
從到她們家的那天,她就沒見過阿洛伽笑過,他看起來似乎很溫順,但怎樣都無法掩蓋身上那股子陰鬱。
那是個面對自己被污染的父親時可以眼也不眨將親生父親脖子咬斷的人如今,卻對一個認識不過幾個月的上司露出那樣擔憂的神情。
阿洛伽趕到盛暖住處的時候,那邊房間裏已經圍了很多人。
獵魔司最強的醫者正在替盛暖診治。
盛暖昏睡着,但意識卻是被客服喚醒的狀態,她用旁觀者的視角看着自己赤裸着後背趴在床上。
後背上全都是深深淺淺縱橫交錯溝壑般的傷口,血肉翻卷。
而那些翻卷的傷口裏甚至都沒有什麼血跡關閉冥獄之門的時候她就流了很多血,後來進入冥獄帶着阿洛伽一路殺出,又受了不少傷。
血液差不多都要流幹了。
要不是獵魔人體質強悍,這樣的失血量她早該掛了。
「幸好有魔藥。」
盛暖跟客服吐槽:「不然現在就玩兒大發了。」
魔藥讓她的身形可以異化成男性的外表特徵,因此,雖然露在外邊的皮膚依舊白皙,卻沒有露出少女體態,只是略顯清瘦單薄。
傷口裏惡靈留下的黑暗氣息在歷時一夜後,終於被醫者徹底淨化,隨後醫者才開始治療外傷。
先是厚厚的一層暗紅色藥膏,然後又是一層透明質地的等到透明的藥膏塗上去的時候,盛暖看到,自己後背那些猙獰的傷口就已經開始緩緩癒合。
沒能徹底癒合,但比之前深可見骨的可怖模樣好了許多。
旁邊,天琅撇撇嘴移開視線:「活該,自找苦吃。」
那時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在天琅看來,盛暖跳下冥獄救人完全就是自以為是自尋死路!
聽到天琅的話,洵夜皺眉低聲訓斥:「要不是他,你這次可不會只是吃這些苦頭,以後做事長點腦子別只知道莽着頭打鬥。」
洵夜是三星使里大哥般的存在,天琅一直敬重他,聞言便是悻悻撇撇嘴不再開口。
其實他心裏也清楚,這次要不是盛暖救場,這件事肯定不好收場。
片刻後,醫者處理好傷口,拉過薄被蓋住盛暖,然後站起來長長吁了口氣:「好了,目前沒什麼危險了,只是需要好好休養些日子。」
天琅皺眉:「這就行了?不弄點什麼藥給他補補?我那裏有靈藥」
醫者打斷他:「破軍星使,不必了,現在熒惑星使還是需要休息,飲食清淡些,緩過來再補不遲。」
天琅哦了聲,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太熱情,生硬補了句:「剛好省了。」
洵夜挑眉看了他一眼,天琅立刻又不說話了。
「好了,都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
說完,洵夜轉身,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只穿着黑色裏衣的獵魔人。
他皺眉:「你在這裏做什麼?」
天琅抬抬下巴:「盛暖就是為了救他。」
洵夜看到阿洛伽臉上猙獰可怖的疤痕,想起來他是安素娜的弟弟。
原本冰冷的神情略有緩和:「你們星使不要緊,後期好好休養就好。」
阿洛伽抿唇,低聲開口:「那我在這裏候着。」
想到或許盛暖隨時會醒來需要人照顧,洵夜嗯了聲:「你的傷不要緊了?」
阿洛伽垂首:「多謝北冕星使關心,我沒事。」
洵夜嗯了聲,和天琅一起離開。
兩人一同往外走去,天琅有些奇怪:「你認識那個小丑臉?」
洵夜頓了一瞬,嗯了聲:「是安素娜的弟弟。」
天琅這才想起什麼:「小白臉之前說替你關照小舅子,原來就是他,難怪那小白臉不要命了的救人。」
洵夜皺眉看過去。
天琅聳肩:「難道不是嗎,誰都知道你跟那個女醫者關係匪淺。」
洵夜默不作聲。
所以,熒惑是因為答應替他關照安素娜的弟弟,才會豁出命去救一個剛入門沒多久的獵魔人?
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解釋。
畢竟,熒惑雖然素來溫和,卻不是蠢的。
培養一個星使有多難,哪怕只是為了人類的利益用星使的命去救一個新獵魔人,也不該會是他作出的蠢事。
洵夜垂眼不語。
其實,他不是無所察覺。
熒惑剛進獵魔司的時候是他帶着的,也是他手把手帶着那個少年成長成為一名星使。
他一直將熒惑當成弟弟般看待,可後來不知何時,少年看他的眼神卻變了。
洵夜只是性子冷,卻不傻,他自然有所察覺。
也是因此,在遇到合眼緣的安素娜後,他開始試着接納那個熱情的姑娘。
這其中未必沒有做給熒惑看的原因:他們只能是戰友,或者兄弟。
別的,絕無可能!
起初熒惑似乎消沉了幾天,可後來卻主動說幫安素娜照顧弟弟,並且對安素娜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洵夜還刻意囑託他好好照顧阿洛伽,算是隱晦的提示,而熒惑也欣然答應。
他以為那個少年已經想開了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的囑託,熒惑居然以身犯險,差點讓自己陷入冥獄。
莫非他還是冥頑不靈!
天琅也不知道為什麼洵夜面色忽然轉冷,只是察覺到不對,於是乖乖閉嘴不再多話。
這邊,洵夜對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少年有些頭疼另一邊,房間裏只剩下盛暖和阿洛伽兩人。
阿洛伽其實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他也清楚了看到了盛暖背上的傷痕。
他才知道,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熒惑星使,原來這麼清瘦他的後背上傷得沒有一塊好肉。
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全都是為了保護他。
他們逃離冥獄的時候,盛暖牢牢將他護在身前,擋住了身後所有惡靈,沒讓他再傷到半分。
為什麼,他不過是個什麼都算不上不值一文的新獵魔人,偌大的獵魔司,他什麼都算不上。
更何況,他已經在魔化了。
即便現在體內的魔種又沉睡下去,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他隨時會暴露。
就在這時,阿洛伽看到趴在床上的人眼睫顫了顫。
他要醒了
少年從未有過這種不知所措的體驗,他甚至下意識向後避了避,有些慌亂的想到:他該說什麼?
下一瞬,床上的人睜開眼。
「阿洛伽。」
因為傷重剛醒,盛暖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勉強笑了笑:「你怎麼在這裏?」
一句話,阿洛伽卻莫名有些無措。
「我」
少年低聲說:「我在等星使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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