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和佟湘玉一內一外,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兩人默默對視。
「穿越者?」
許易問。
「不是。」
佟湘玉否認。
但她接着又說道。
「我師妹是。」
「你師妹?」
「沒錯,我師妹李香玲,她是個穿越者。」
「你們兩個?」
許易看着佟湘玉,神色間有些遲疑。
也許佟湘玉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很多舉動中都帶着現代人的某些習慣,那是必須得在現代社會中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養成的。
如果佟湘玉只是從她師妹那裏聽說過『穿越者』這些事情,基本不可能擁有這些習慣。
要麼佟湘玉說謊,她自己才是穿越者。
要麼這背後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佟湘玉聽出了許易話語中的意思,她也沒有隱瞞,直接開口說道。
「這是因為《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
許易眉頭一挑,想不到還真有這門詭異的武功。
「沒錯,這是我點蒼山七絕宮的絕學。」
佟湘玉緩緩說道。
「這是一門非常神異的武功,但修煉難度極大!需要修煉者擁有極其強大的靈魂才能修煉成功!」
「我和師妹李香玲同時修煉這門武功,最後我師妹憑藉着穿越者特有的強大靈魂,將這門武功練成了。」
「而我不僅沒有練成,反而在這過程中走火入魔,神智陷入到了癲狂的狀態。」
「師妹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有能夠救得了我,最後冒險使用《移魂大法》中的最後一式——移魂。」
「她想要進入到我的識海中拯救我!」
「最終她成功了,但也沒有成功。」
「我清醒過來了,但她······卻和我融合了。」
「和你融合了?」
許易有些驚訝。
「沒錯。」
佟湘玉點點頭。
「按照師妹的說法,這門《移魂大法》不是什麼好東西,它實際上應該是一門用於奪舍的功法,有去無回,根本沒有重新回到自己肉身的可能。」
「師妹用了這一招,便相當於是拋棄了自己的肉身。」
「所以伱們兩人就這樣融合了?」
「是的。」
許易聞言,沉默了片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合理了許多。
佟湘玉因為一次不『成功』的奪舍,擁有了穿越者的記憶,從而造就了如今的這個她。
《武林外傳》那些不合理的地方,應該就是受到擁有穿越者記憶的佟湘玉影響而出現的。
至於那個穿越者旅行團,估計也就真的只是莫小貝的一場『夢』,只不過這個夢是由佟湘玉主導的,旨在教育一下莫小貝。
沒有所謂的穿越者旅行團,許易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感到有些失望。
他之前還想着,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穿越者旅行團,他能不能想辦法利用一下呢!
在這個世界,他雖然不至於說已經完全無法進步,但貧瘠的資源,必將讓他的進步速度變得相當緩慢。
他用幾年時間提升到先天境界,往後也許得用幾十年才能提升到下一個層次。
如果能夠藉助這穿越者旅行團的力量,去到一個更高能級的世界,說不定他還可以繼續高速提升。
當然了,這些都只是想像,不說現在很大可能沒有穿越者旅行團,就算有這樣的穿越旅行團,他估計也很難去真的利用這股力量。
——人家都能把穿越時空發展成為旅遊項目了,擁有多少的科技能力簡直無法估計!
他一個連核彈都抵擋不了的人,拿什麼去和人家比?
收斂了一下心神,許易問出了第二個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
「那你這個同福客棧是怎麼回事?」
他在上一次來的時候,就明顯感到這個地方有些不太對勁,現在再次來到這裏,靈魂力量再次翻倍的他,感受更加明顯。
在他的感知中,這整個同福客棧,都被佟湘玉的靈魂力量給包裹了起來,形成了一種類似於領域的存在。
這也是許易至今沒有踏入到同福客棧的原因。
雖然他自信以自己如今的靈魂力量,大概率能夠抵擋住佟湘玉,但有些事情能不嘗試、還是不要嘗試的好。
萬一翻車了怎麼辦?
「這裏?」
佟湘玉扭頭掃視了一眼整個客棧,眼神中流露着溫柔,就好像是在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過是一群可憐人聚在一起,互相安慰而已。」
「哦?可以具體說一下嗎?」
許易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當然,沒什麼不能說的。」
佟湘玉風情萬種的笑了笑。
「我自己就不說了,其他人,從誰說起呢,就老白吧!」
「他是一個小偷、一個盜聖,尋常百姓中最鄙視的存在。」
「但他的可憐並不在這裏,他的可憐在於,他為了自己的師妹,親手殺死了葵花派的東南西北四大長老,然後卻又把自己的師妹給弄丟了!」
「他親手殺死了葵花派的東南西北四大長老?」
許易的聲調頓時調高了。
「沒錯。」
佟湘玉似笑非笑地看着許易。
「因為他承受過在葵花派時的非人折磨,他不願讓自己的師妹再去經歷那些,所以他就設計殺死了四大長老,讓他和師妹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只可惜,後來他又在一次無意中,讓他的師妹走丟了,這令他整個人都陷入到了半瘋半顛的狀態,我通過《移魂大法》修改了他的記憶,才讓他重新好轉起來。」
「說起來,我之前還想着如果他師妹出現的話,我應該如何讓這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你之前的說法倒是給了我靈感。」
許易的神情已經重新恢復了平靜。
所以說,這四大長老的死法還是我給設計出來的?
感覺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其他人呢?」
「其他人?小貝的父母哥哥都被強盜給殺死了,因為她所住的地方剛好離衡山派很近,所以她就幻想着自己是衡山派掌門的女兒······但她不知道的是,那群強盜就是衡山派的人養的······」
許易聽完,神色仍舊沒有太大變化。
名門正派圈養黑道勢力,這在《笑傲江湖》的世界中屬於慣例了。
一方面可以讓這些黑道勢力去處理自己不好去處理的事情,另一方面如果將來有需要了,還可以來一波『行俠仗義』、大大增加自己在江湖百姓中的聲望。
他們『行俠仗義』的時候甚至都不需要真的把那些強盜幹掉,只需要丟出一堆屍體湊數,然後讓這批強盜再換一個地方,立馬又能重新開始。
《笑傲》裏,衡山派似乎處於受害者的角度,但受害者並不一定意味着他是好人。
反正按照許易後來掌握的信息,整個江湖從上到下,就幾乎沒有一個勢力是好的。
表面風光的背後,全都有着大量的骯髒存在!
這也是許易上位以後,為什麼首先要做的就是取締這些江湖勢力的原因——因為從他現代人的三觀去看,這幫傢伙真就完全不干人事啊!
也就是他靠着這幫人拿下了天下,多少念及着一點舊情,否則按罪來說,這幫傢伙有一個算一個,包括他自家師傅岳不群在內,全都得被斬首示眾!
莫小貝這樣的,僅僅只是江湖中的一個縮影而已。
當然,在許易新朝的治理下,所有江湖勢力全部被取締,這種事情已經很少發生了。
「其他人呢?」
許易繼續問道。
他倒是想要知道,這部自己年少時最喜歡看得武俠劇,背後究竟能黑暗到什麼地步。
佟湘玉也沒有藏着掖着,直接說道。
「李大嘴,他長期處於家庭暴力之中,他那個嗜酒好賭的父親,不僅將家裏的積蓄全部輸光了,每次回到家還對他們母子拳打腳踢,有一天,他的母親終於忍受不住,殺死了他的父親,而這一幕,剛好被年幼的李大嘴看到了······」
「呂輕侯,少年得志,年紀輕輕便考上了秀才,本該前途無限,但自己的父親得罪了閹黨的人,含冤入獄,沒過多久便死在獄中,他也因此遭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失常,每天掛在嘴邊的就是『子曰子曰』······」
「郭芙蓉,父親乃是一個江洋大盜,強·女了他的母親,最後才誕生下了她,更可憐的是,她的這個父親竟然還想對她······
她也失了常,整天幻想着自己的父親是一位大俠、巨俠。」
聽着佟湘玉的敘述,許易心中不僅大為感嘆,這小小的同福客棧,沒想到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可憐之人。
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身上,這些經歷怕是都能讓他們發瘋。
如今還能活得好好的,還真是得感謝一下佟湘玉,用她的《移魂大法》,改變了他們的記憶。
「難怪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什麼六扇門的郭巨俠,原來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啊!」
許易望向了同福客棧的後院,他能夠感受到,那五個人正在佟湘玉的力量下沉睡着。
在聽佟湘玉的敘述之前,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外表看上去那麼歡樂的地方,背後竟然那麼悲慘。
喜劇的根本是悲劇?
許易搖了搖頭,看向佟湘玉。
「我對《移魂大法》很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一觀?」
佟湘玉沉默了半響,點了點頭。
「可以。」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練成這門武功的話,那應該是和師妹同為穿越者的你了。」
「更別說,你還修煉了我們七絕宮的功法。」
說着,她帶着深意地看向許易。
「我修練了你們七絕宮的功法?」
許易先是一愣,然後迅速反應過來。
「《青蓮內功》?」
「沒錯。」
佟湘玉點了點頭。
「正常人的靈魂根本不足以修煉《移魂大法》,是以七絕宮的第一任宮主便創造了《青蓮內功》這門功法。」
「修煉這門功法,能夠大幅度提升人的靈魂力量,只可惜這也是一門非常坑爹的功法,哪怕專門汲取某些不重要的特定記憶,也會讓自己的性格發生變化。」
「想必你現在應該也感受到了吧?就算沒有感受到,你現在回想一下自己的行為,應該也能發現自己和之前有什麼區別了。」
許易眉頭一皺。
他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受到《青蓮內功》的什麼影響,就算有也非常小,但現在聽到佟湘玉,他在去回想一下自己過去的行為,發現還真是有了極大的不同。
比如對待方證、沖虛和任我行等人的態度上,雖然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但他表現得確實有些太暴虐了。
『不!不應該說是暴虐!應該是無所謂!』
許易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就仿佛完全不把他們當人一樣。
這對於接受了十幾年現代教育、三觀正常的他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太應該的。
方證、沖虛和任我行他們這些人雖然不是個好人,但還真達不到把他們不當人的標準。
『對生命的漠視?』
『看來就算是那些看似不重要的記憶,一樣存在着某種我不理解的東西存在。』
想到這一點的許易,準備回去以後就解決這個問題。
「多謝提醒!你以後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我幫忙!」
許易衝着佟湘玉感謝道。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就可以了。這是你要的《移魂大法》,拿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佟湘玉將一本小冊子扔給了許易,上面正是《移魂大法》。
許易隨手翻了一下,發現這還是新寫的,很顯然,佟湘玉早就給他準備好了。
「告辭!」
許易深深看了佟湘玉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說實話,直到離開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佟湘玉之前對他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她是佟湘玉?
還是李香玲?
她的《移魂大法》、或者說『奪舍』真的失敗了嗎?
許易看不懂,也沒辦法搞懂。
這個答案除了她自己以外,恐怕也沒有人能知道。
「不管如何,能順利地得到《移魂大法》,對我來說這一趟的收穫就已經足夠了。」
許易離開了七俠鎮。
而沉寂的同福客棧,也再次變得喧囂了起來。
歡樂的氣息,仿佛侵染了整個七俠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