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之沒打擾他們,先行一步。宋舫提着公文包跟在他身後離開,兩個大男人走到十來米開外才停下來等傅寄忱。
傅寄忱轉了個身,面朝着沈嘉念,感受着她溫軟的小手握住自己手指的力道,笑看着她說道:「我會儘快回來。想要什麼禮物?我忙完了去給你買。」
沈嘉念不說話,她什麼都不想要。
手指突然碰到他手腕間的繩子,沈嘉念垂下眼睫,看到他平日裏在手指間把玩的那枚白玉手把件兒——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沉睡雄獅。
越來越覺得沉睡的雄獅是傅寄忱的本體。
他不動怒時便是如此溫潤無害,一旦來真的,總是讓人忌憚。
不過在她面前,他倒沒有過拿氣勢壓人的時候。
沈嘉念另一隻手握住那枚手把件兒,問他:「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傅寄忱垂眸,看向她手裏的東西,似笑非笑地說:「以前給你不是不想要嗎?怎麼現在又想了。」
有次她握着手把件兒端詳,他脫口說喜歡就拿去玩,是她自己不要。
沈嘉念想留着做個念想,這是他隨身攜帶的東西,早已沾染上他身上的氣息,看着它,就好像他陪在自己身邊。
這些她都沒辦法說出來,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視着他,認真地問:「不可以送給我嗎?」
傅寄忱沒說可不可以,行動已經代表一切,他繞開纏在手腕上的黑色繩結,取下手把件兒,掛到沈嘉念纖細的皓腕上。
白玉很襯女孩子雪白的膚色,雄獅都變得溫順起來。
聽到機場廣播響起,通知乘客登機,沈嘉念知道不能再留他了,一點一點卸下手上的力道,直到徹底鬆開他的手,她忍着淚意,輕聲說:「你快走吧。」
傅寄忱兩隻手搭着她的肩,手指收攏捏了捏:「回去好好休息。」頓了頓,提前跟她說明,「這次過去有點忙,可能沒辦法經常給你打電話。」
「嗯。」沈嘉念的氣息有些不穩,害怕下一秒哽咽出聲,緊緊地抿着唇。
傅寄忱收回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大步離開。
望着他越來越遠的背影,沈嘉念終於控制不住心裏那股衝動,出聲喊他的名字:「傅寄忱!」
休息室里稀稀拉拉的乘客循聲看過來,只見一位身姿纖瘦、容色清絕的女孩戀戀不捨地看着一個方向。
傅寄忱停了步子,回身與她相望。
沈嘉念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朝那個人跑去。
傅寄忱在她快要跑到自己跟前時伸出了雙臂,沈嘉念撲進他懷裏,一股衝力撞得他險些趔趄。
沈嘉念兩隻手抱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吻住他的唇。
四周發出不小的驚呼聲。
俊男美女機場吻別的畫面,跟拍電視劇似的,太過吸引人的眼球,有些準備離開的乘客情不自禁駐足觀看,或是邊走邊扭頭。
沈嘉念小跑而來,喘息聲略微急促,吻得雜亂無章。
傅寄忱只愣了一秒,而後大掌托住她的後頸,另一手摟着她的後腰,奪回主動權,加深了這個吻。
不遠處,陸彥之和宋舫面面相覷,尷尬又窘迫。
兩人分開時,沈嘉念嘴唇嫣紅,臉頰倒是比方才多了些血色,視線有些朦朧,為自己的行為找補:「我就是想跟你道別,沒有別的意思。」
傅寄忱失笑,指腹撫過她水潤的唇:「還要嗎?」
沈嘉念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落淚,伸手推他,嘴上催促道:「陸彥之和宋舫在等你,你快去吧,別誤機了。」
陸彥之恰好在這時揚聲提醒,語氣裏帶着兩分玩味:「老傅,再不走當心整個機場廣播通報你的名字。」
「走了。」傅寄忱對沈嘉念說。
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沈嘉念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快要看不見的時候,傅寄忱回了一次頭,可惜距離隔得太遠,他沒有看到沈嘉念眼角滾落的淚。
他消失在視線里的那一刻,沈嘉念再也支撐不住,蹲下來,蜷縮成小小一團,兩手捂着嘴唇嘶啞地哭出聲,任由眼淚流了滿臉。
心臟那個地方好像空了,被人生生剜掉,痛得她無法呼吸。
*
登機時,陸彥之轉頭去看身旁的人,不由發出一聲感慨:「那姑娘變化挺大的。」
傅寄忱還在回味那個吻,心裏飽脹着某種情緒,冷不丁聽到他的話,愣了一愣,開腔問道:「怎麼說?」
「之前在宜城,瞧着性子清清冷冷的,什麼都不在乎,就跟畫裏的人似的,美是美,沒有感情。」陸彥之說着,忍不住發笑,「現在再來看,整個人就是那種沉浸在愛情里的模樣,看得出來她對你上了心。小姑娘動心的樣子可是藏不住的,滿眼都是你。」
特別是方才沈嘉念跑過來抱住傅大親吻他的那個畫面,太有衝擊力,帶給陸彥之挺大的震撼。
傅寄忱唇畔泄露一絲欣慰的笑,連陸彥之都能看出來沈嘉念對他上了心,可見她是真的喜歡他。
不枉他過去的用心付出。
「行了,知道你得意,但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上了飛機,陸彥之說話時自覺放低了音量,「你什麼打算,來真的?」
傅寄忱沒避諱這個問題:「晚上才去老宅跟老爺子爭論過這個問題,我明確表了態,不會娶徐家那一位。」
陸彥之驚得眼鏡差點掉下來,怔愣了半晌,對他豎起大拇指:「你是這個。」
他太了解傅家那位老爺子的行事做派,敢跟他老人家叫板,傅大當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陸彥之想像着傅大和老爺子談判的場面,只覺得血濺當場都是輕的,不禁打了個寒顫:「老爺子不得氣得拿拐杖揍你?」
傅寄忱自嘲一笑:「砸了一個茶杯,說要換繼承人。」
「嚯,你這代價夠大的。」
走到各自的座位坐下,空姐過來詢問是否有什麼需要,兩人均擺手說不用。等空姐離開,陸彥之就剛才的話題繼續道:「恐怕老爺子沒那麼容易搞定,說要換繼承人,不過是逼你就範,你要是不肯就範,他就得想別的措施了。」
傅寄忱沉聲道:「等出完這趟差回來再說。」
他當然清楚老爺子的話就是聖旨,抗拒不得,但他有自己的堅持。
凌晨兩點多,機艙里安靜,陸彥之不再說話,關了照明燈,扯過毯子準備睡一覺。飛行時長11小時20分鐘,不好好補覺,到了瑞士怎麼跟人戰鬥。
剛戴上眼罩,陸彥之突然想起被自己遺忘的事,一把扯開眼罩,開了燈,隔着過道問另一邊的好友:「沈嘉念那會兒吃什麼了,胃裏難受。」
有些話當着女孩子的面不方便說,在兄弟面前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
傅寄忱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能說的事,便如實道:「酸菜肉絲麵。」
陸彥之心中警鈴大作:「她這又是吃酸的又是犯噁心,別是有了。」
傅寄忱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剛想問有什麼,突然頓住了,扭頭看着說話的人,瞳孔微微放大,頓了有三四秒,否認道:「不可能,我每次都有」
除了第一次沒準備,之後顧慮到她的身體,哪怕再動情,他也記得做保護措施,沒有一次漏過。
陸彥之聳了聳肩:「那就當我說錯了。」
本來他就是根據猜測隨口一提,當事人肯定比他了解得更清楚,既然他說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
陸彥之關了燈,重新戴上眼罩,調整座椅躺下睡覺。
傅寄忱嘴上否認得很堅定,好友的話到底在他心裏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他忍不住回想,沈嘉念第一次胃不舒服是從潭福寺回來那天,之後倒沒有任何症狀。
也可能是他忙於工作,沒有一日三餐跟她同吃,不清楚她的狀況。
不管是不是,他回國以後肯定得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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