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提心弔膽地看向司馬廷玉,只見他眼周一片綺紅,沉默地點頭應下。大筆趣 m.dabiqu.com
「都說宰相腹中能撐船,不愧是小閣老。」榮王笑着道,又揮手將人遣了出去。
那些人呵聲道是,聲音極為渾厚有力,紛紛出了帳子各自收拾行囊去了。
司馬承臉色青青綠綠,捏着盤子的手指頭都發白。
「男子能娶妻納妾,可我家阿扶到底與一般女子不同,你擔待是應當的。」榮王說着,將酒杯推了推,「沒眼色嗎?」
司馬承替主人委屈,可主人未發話,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恭恭敬敬為榮王斟酒。
伺候了這位殿下,他卻仍是不滿意,只低頭看了眼酒杯,說了句「打算養魚嗎」。
司馬承上前再倒,榮王卻一拂袖將他推開。
先前看着沒什麼,如今掌風貼到了自己身上,司馬承被推出一丈遠,若非身後的帳子釘在地上,他怕是要滾上一圈才能停下。只是他手中抱着的酒罈子早已傾斜,烈酒順着壇口全數澆在司馬承頭上身上。
司馬承愣了一愣,饒是脾氣再好,怒氣也浮了上來——他是司馬氏旁支庶子,膽識過人,很得閣老司馬宓欣賞,這才派給兒子司馬廷玉作伴。常隨司馬氏父子出入閣部,所見之人誰不給三分薄面?再說,這次是瞧在郡主的面子上給榮王送銀子,榮王羞辱完了司馬廷玉,又來找他的茬,司馬承自然生氣。
陳校尉見不對勁,連忙將他拉起來:「司馬兄弟隨我換身乾淨衣裳去吧。」
司馬承起身,卻見司馬廷玉揮了揮手:「下去吧。」
司馬承開口:「可是——」
「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司馬廷玉回過頭來看着他,「下去!」
司馬承無法,敷衍一拱手,隨陳校尉退出帳子。
陳校尉將他領到自己住處,雖說軍銜不高,可他常跟在榮王身邊跑前跑後,倒也有自己的小帳。
司馬承脫下濕衣,換上了陳校尉的舊衣裳,可心裏那股怒意依然難平。
陳校尉道:「我們王爺平時也不這樣,他對大伙兒都可好了。今天要招待小閣老,伙房才捨得開葷,平時這個點兒,他都煮幾個雞蛋就倆蒜對付對付得了。不光有魚有肉,還有酒喝呢——軍中禁酒,若不是打了勝仗,酒是不許帶進軍營的。」
「你們是他的兵,我們又不是。」司馬承瓮聲瓮氣道,「他對小閣老如何,你也看到了,弄那麼些個人,這不是給小閣老戴綠帽子?!」
陳校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撓了撓頭,將裝着司馬承髒衣服的盆端起來道:「我給兄弟洗衣裳去吧。」
「不勞煩你了。」司馬承拽住了他,「我自己去。」
他端着盆出了帳子,陳校尉追上來,「你知道河在哪兒嗎?」
司馬承說不知。
陳校尉嘆了口氣:「我同你一起去吧。」
倆人出了營地,走了不到兩刻鐘便來到河邊。
司馬承悶頭洗衣裳,陳校尉躺在一邊看天上的月亮。
「司馬兄弟,你從帝京來,見過這樣大的月亮嗎?」
司馬承哪有心思看月亮?只抬頭看了一眼,便說沒有。
「其實,我也是帝京人。我老家也在帝京,可我好些年頭沒回去了。」陳校尉道,「家中還有個堂兄,特別有出息。以前在翰林院,據說現在也進了內閣。」
司馬承手下動作一頓,「陳九和陳大人?」
「對,他是我堂兄。」陳校尉坐了起來,「我們家中就數他最有出息。」
司馬承笑着點頭:「陳大人待人和和氣氣的,同林大人關係最為要好,倆人都很不錯,前途無量。日後你想回京不難了。」
「我不回去。我念書念得不行,想參軍,可堂兄說,帝京是個吃人的地兒,要我走遠點兒。我這才來了遼東。」陳校尉又躺了回去,「榮王殿下是性情中人,你別不信,他對我們真的很好,自己有口吃的,就從不虧待底下人。殿下早些年有些家底子的,因為打仗都兌成糧餉了。當初他還有位王妃,是先帝指的婚,那位受不住邊境苦寒,等先帝一駕崩,她便跟個南方富商跑了。殿下嫌覺得丟臉,又不想讓人戳她脊梁骨,就說她是病死了。王妃的家人起先來鬧了一通,他又賠了好些銀子,還給人下跪,折騰到最後人也沒了,錢也沒了。城裏也有官員想巴結他,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做妾的,可他不要,說自己哪天不定就死了,怕耽誤了人家…說來說去還是先帝的不是,看人沒看準。」
司馬承聽在心裏,氣漸漸地消了。
「可我還是搞不明白。」他一摔衣裳道,「殿下既然有你說得這樣好,怎麼對我們是這個態度?」
陳校尉嘿嘿一笑:「自己小時候種的白菜叫豬拱了,擱誰誰不鬧心啊。」
司馬承無聲與他對視半晌,二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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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落得個清淨。
蕭輕霖開了旁邊的新酒,司馬廷玉準備接過,卻被他推開了。
他將二人的酒杯滿上,最後放下酒罈,端起酒杯。
「蕭霧東做爹不怎樣,可他的眼光我信得過;阿扶的眼光不怎樣,可只要是她認定的,便從沒有得不到的。」蕭輕霖看着他道,「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對阿扶是否能忠心到死?」
司馬廷玉覺得他話中有話,端起杯稍低了下便與他的一碰,道:「三歲起旁人便說,我日後要娶光獻郡主,十八年來我便只認這一件事,再過八十年也只認這一件事。」
愛與恨,歸根結底都是執念。
蕭輕霖酒飲盡了,連聲說了幾個好,最後紅着眼睛看向他:「你附耳過來,我有話要交代——」
司馬廷玉傾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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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司馬廷玉便要啟程回帝京。
他時間非常緊迫,今日起輕裝回京,少說也要八九日。
「司馬兄弟的衣裳還沒幹,就穿着我的走吧。」陳校尉笑道。
司馬承點點頭,同他說上幾句話便告辭了。
榮王昨夜酩酊大醉,今日不曾來送行。
饒是陳校尉寬慰司馬承一晚上,可當他看到那十幾個相貌各不相同的男子時心口依然堵了一下。
「走吧。」司馬廷玉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輕裝出發,折返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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