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晦珠白眼都快翻上了天——這人色膽包天了,若不是他趕走山匪救過她,她又曾是賣酒娘見慣了調戲手段,簡直想半路就將他丟下。
雲晦珠轉身看向小好:「他不老實,你穩重些,你好生看着他。等開春暖和了便能回山里,走前同管事說一聲,我也來替你們送個行。」
大個兒從草垛上一躍而下:「那你這兩天不來看我了?」
雲晦珠沒理他,卻對小好道:「我家中規矩多,不好出門,這回是借着好友的光才能來這兒。你們千萬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雲小姐放心吧。」小好說,「說不定不用等那樣久,我們就離開了。」
雲晦珠一笑:「也好。」說罷看了大個兒一眼,轉身離開了。
莊子裏的人將他們安排好,這時節巨獸在冬眠,防着狼和人便可。
等人走了,大個兒坐回草垛旁。他吹了聲口哨,獵犬中最小的那隻便被吸引過來,衝着他的手背不斷聞嗅。
小好道:「主子暫且委屈一段時日,待…」
「委屈什麼?不委屈。」大個兒伸手輕撫狗頭,「進不了城正好,就算進得去,也不見得比現在好。」說話間看到小好手中攥着的按了手印的書契,又笑了,「這莊子的主人也是心大,沒來頭的人也肯收留,就真不怕咱們是壞人嗎?」
小好將書契雙手奉上,大個兒一手接過,隨意掃了兩眼,險些將狗頭捏碎。
小好湊上來看,眼睛都快
要掉下來,「天儀山莊…郡主的地兒?!」
大個兒愁悶地撓了撓狗頭,喃喃道:「原來晦珠說的朋友是她…」
「那如何是好?」小好又問,「不如咱們走吧?」
大個兒思索片刻後深吸一口氣,搖頭道:「不走。」
「那您不怕…」
「我怕什麼?」大個兒站起身,抻了個懶腰,扭頭對小好道,「既然是她的,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走,牽一頭牛來,現在就宰,好久沒吃牛肉了。」
小好一驚:「私下宰烹牛犯律…」
「爺犯的律能千刀萬剮好幾回了,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大個兒進了屋,從屋裏摸出一把大刀來,「最煩你們這種人,做起事來畏首畏尾。人生只來一遭,萬事自當由我盡興。」
小好撓了撓頭,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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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上元節便到眼前。
上元節前後無宵禁,帝京通宵達旦狂歡三日。早在初八、初九時,東西南北四市便有些擠不動了。
正月十四起撤去宵禁,因人實在太多,此日蕭扶光並未踏出銀象苑。直至上元節當日,便與雲晦珠相約出門。
雲晦珠同她一道上了車,二人一齊前往城北。
上元節當日沈磐休沐,沈淑寧在家滾元宵,滾完了下鍋,便聽到有人敲門。
「難不成是秦仙媛?」沈淑寧納悶道。
沈磐道:「我去開門。」
沈磐來到門前,先問了聲「何人」,然而門外卻無人應答。沈磐有些奇怪,卻仍是打開了門。
兩個
披裘的姑娘站在門口,一個粉面桃腮嬌媚動人,另一個眉目如畫,卻猶帶幾分凜凜威儀。
「多有打擾。」蕭扶光點頭道。
雲晦珠也笑問:「沈姑娘在嗎?」
沈磐收起心中驚訝,見她呵着手,側了側身子道:「外面風大,二位快請進。」
二人進了屋,沈淑寧見是她倆,順手多盛了兩碗元宵。盛完又後悔,這倆人尋常炊金饌玉,如何瞧得上?
但不等她糾結,她倆倒是自覺地一人端起一個碗,捧在兩手中間了。
「托幾位的福,我不必干看着。」雲晦珠笑道,又對沈淑寧說,「以前多有得罪,你別往心裏去。」
雲晦珠說的是沈淑寧第一次拜見郡主時她做惡人冷落欺負人的事兒,不過如今都是自己人,且沈淑寧又是個不記仇的直率性子,頃刻便破了冰。沈磐早在她們進來後便回了自己臥房,容她們仨人說話。
沈家沒有地龍,炭又貴,冬日裏只能燒柴取暖。
蕭扶光雖有些詫異,卻還是問:「年前發了不少炭,怎麼不見用?」
「家中就我們倆,燒炭有些奢侈。」沈淑寧猶豫了一下後道,「每逢年終,官府門前便有不少炭郎候着,凡是用不起或是家中人少的都會賣給他們。我和哥哥身體好,燒柴也一樣。」
蕭扶光聽後,沒再說話。
雲晦珠卻不是滋味,直接問:「如果多發些炭,或者多發些銀兩,大家也不會捨不得用炭了。」
「事情不能
這樣看。」蕭扶光搖頭說,「倘若多發炭銀,大家兜里都鼓起來,柴米油鹽這些日常所需便要跟着漲價。一家之中掙錢的人少,吃飯的人多,最後的結果只能是餓死一大片。戶部年年都掐着度支算計,只為求一個看不見的『平衡』,他們發薪一定有他們的道理,炭火不多,用也使得,即便賣掉也不會傷及國本。」
雲晦珠一愣,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道:「好有道理!我竟只看眼前,沒有想過以後。」
蕭扶光跟着先帝與景王二人久了,也算是耳濡目染。有時並不能怪父親心狠,倘若她是他,位極人臣,一步便可登天,她不會有信心能比父親做得更好。
沈淑寧滾的元宵十分筋道,其中包了蜂蜜、芝麻、核桃、棗,北方人做得偏甜,恰好蕭扶光起小嗜甜,吃了一整碗,總算沒那麼冷了。只是甜得齁嗓子眼兒,頻頻咳嗽。沈淑寧端了水來,她喝了兩口,總算順了氣兒。
沈淑寧躊躇片刻,壓低嗓音對她說:「隔壁的那一對,有一兩日吵過兩架,現在倒好好的了。秦仙媛治好了胡同口那家小兒子的胎記,街坊四鄰都誇她厲害。至於司馬煉…他日日在家中看書,甚少出門,實在瞧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不出門,秦仙媛也不出門,上元節這樣熱鬧,可真能憋得住。」
蕭扶光眼中黯了黯,被雲晦珠瞧見。
「你別擔心,今天熱鬧一整宿
,我不信他倆坐得住。」雲晦珠說,「我也想看看他到底同小閣老有多相像呢。」
未時剛過,清枝胡同口便來了倆圓圓臉兒的姑娘,穿戴喜慶,一臉的福相,一人手裏提着一盞腦袋大的蓮花燈。倆人結伴而行,走到胡同口時不小心摔壞了一盞燈,哭得胡同里養的幾隻狗都開始此起彼伏地叫起來。
沈磐與沈淑寧開門去瞧,恰好見秦仙媛也伸着頭在看。
秦仙媛目光撞到他們,翻了個白眼兒就算是打招呼。
有人道:「姑娘這燈挺好看,摔成這樣,可惜了的。」
糰子哭得一臉淚:「可不是!這是琉璃片做的,晚上能看到七彩光呢。」
胡同口的小孩兒聽了,饞得要命,生拉硬拽爹娘的胳膊喊:「我也要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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